心神不屬的立在螺鈿小櫃邊上,好半日,遠黛才從裡頭取出了自己的針匣。外頭,惠兒的聲音正自傳來:“這幾隻箱籠先擡出去,仔細的放在車上!”旋有丫頭連聲的應着。
“你們二人,什麼也不必管,只小心捧着這兩盆花!這花若有個好歹,仔細你們的皮!”
聽着外頭惠兒不厭其煩叮嚀的話語,遠黛不期然的微微一笑。此去綠萼嶺,雖前後不過數月光景,但有些東西,她還是必須要帶着的。這般一想,她已忍不住的擡起眼來,看了一眼外頭。天氣陰霾,雲層壓得很低,空氣中似帶隱約的水汽,再晚些時候,只怕會大雨傾盆。
這樣的天氣,其實並不宜出門,她想着,心思不知不覺的又飛得遠了。
惠兒輕步的走了進來,見她出神,也沒敢擾她,隻立在一邊靜靜候着。收斂一下有些煩亂的心思,遠黛轉了頭,看向惠兒:“可都打點好了嗎?”她問着。
惠兒點頭:“所有衣物箱籠已都打點好了!”她說着,卻還忍不住道:“今兒這天有些不大好,怕是不到晚上便要落雨,我們真要今兒動身嗎?”
遠黛笑笑:“是否今兒動身,還看王爺的意思,且等他回來再說吧!”
惠兒聽了這話,自然也就不再言語什麼,只答應了一聲,眼見桌上還零零碎碎的擱了好些東西,她便又問道:“這些東西也都是要帶走的吧?”
遠黛頷首,便吩咐道:“仍將那具紫檀描金文具箱取來,將這些東西放進去就是了!”
惠兒在遠黛身邊伏侍的時日僅次於文屏等,遠黛自妙峰山回平京時,她也隨侍在側,因此一聽這話,便自心領神會。當下答應着,便行到一邊,自箱籠裡頭抱出來一具紫檀描金繪四季花鳥圖案的文具箱子來。箱子看着不大不小,開了外層小門上的銅鎖之後,裡頭卻是兩排上下八層的小屜。惠兒取過文具箱,擱在桌上,便將桌上諸如遠黛的針匣之類,一一分門別類的細細放入其中。那文具箱看着倒像是爲這些物事特地定做的,諸樣物事放入其中,卻是無不相宜。一時收拾停當。惠兒將銅鎖仍舊鎖上,這才轉身將鑰匙奉與遠黛。
遠黛接了鑰匙,卻並沒馬上收起來。而是握在手中慢慢的把玩着。惠兒在旁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兒,便也沒有打擾,轉了身便要走出門去。將將走到門口時候,卻早聽得外頭有人叫:“王爺回來了!”惠兒一驚,忙回頭看向遠黛。
遠黛也已驚覺過來。當下收了鑰匙,與惠兒一道出了門。二人出來時候,正見着百里肇從院門口處進來。瞧見遠黛迎了出來,他便淡淡一笑,遠黛見着,自也回以一笑。
二人一個廊下。一個院內,隔的不遠不近,似這般四目相交。相視而笑,於他們而言本極尋常,然而這一刻,視線乍然相交的一瞬間,遠黛心中竟自沒來由的生出些許的慌亂來。
幾乎是立即的。遠黛別開視線,若無其事的朝着百里肇一禮:“王爺回來了!”
似乎不曾察覺她瞬間的失態。百里肇微微頷首,卻並沒多說什麼。徐青推了輪椅一路行到遠黛面前,朝着遠黛一禮,便自退了下去。遠黛見狀,自然的上前數步,纔剛行到百里肇身邊,她已嗅到了百里肇身上淡淡的酒味。遠黛徑自繞到百里肇身後,推了輪椅進了正屋。
“此行如何?”坐定之後,遠黛這才狀若無事的問了一句。
淡淡一笑,百里肇道:“倒也沒有什麼!不過我已邀了凌遠清,讓他閒了可往綠萼嶺小住!”
遠黛是何等玲瓏之人,一聽這話,哪還明白不過來,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王爺有心了!”
微一揚眉,百里肇很快岔開話題:“行裝可都打點好了嗎?”口中說着,他的目光卻已掃了一眼屋內,更在桌上放着的那隻描金文具盒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遠黛頷首:“早已收拾妥了!不知王爺打算何時動身?”
“用過午飯我們便動身!”百里肇答。見他似乎沒有與她細說送行之事的意思,遠黛便也沒有追問下去,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知道了。
…… ……
一行人等到得綠萼嶺時,卻已酉正時分。因着天氣陰霾的緣故,天色卻早昏暗一片。疏影山莊的管事之人早幾天便得了百里肇今兒要來的消息,這會兒早在外頭候着。
遠黛在惠兒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雙足纔剛沾地,便覺鼻尖一涼,忙擡頭時,卻又有幾滴雨珠落了下來。她這裡還不曾言語,那邊惠兒卻已吃驚叫道:“下雨了!這雨來的可真是巧!”
遠黛聽得一笑,忙自回頭看了一眼也已下了馬車的百里肇。這雨下的的確是巧,至少沒有耽誤了行程。不過對於蕭呈燁來說,雨中趕路,卻實在並不是一樁讓人痛快的事兒。
及至進了疏影山莊的主院暗香院後,那雨才漸漸的落的大了。遠黛坐於屋內,手捧茶盞,耳畔只聽得外頭雨聲淅瀝,已是愈下愈大了。察覺到了她的留意,百里肇微微一笑,淡淡道:“今兒這雨,下的倒是說巧也巧,說不巧也不巧!”
遠黛是何等的心思敏銳,陡然聽了這話,卻不由一怔,注目看向百里肇:“王爺似乎話裡有話呀?”她平淡言道,因着惠兒等人仍在屋內,卻是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滿之情。
百里肇笑笑,卻沒接她的口。遠黛雖自覺並無心虛之處,但也不想主動提起這事,沒來由顯得自己彷彿先下手爲強一般,見他不再言語,便也沒再言語,只是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推開雕花窗櫺,往外頭看去。
雨下的愈發的大,窗外已然水氣蒸騰,陣陣涼風順着洞開的窗戶吹入屋內,拂在遠黛面上,卻讓她精神爲之一振,遠黛若無其事的問道:“這疏影山莊裡頭,可有荷池沒有?”這疏影山莊她雖也來過一二次,但都沒有仔細遊覽,因此還真不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