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亂成一團

102 亂成一團

李未央的院子裡,趙楠正在將李敏之的情況一一回稟。

“照顧四少爺的人的確非常精心,什麼都準備的好好的,總是抱着,都不肯讓他一個人躺在搖籃裡,夫人也是一天去看三回,半夜裡還爬起來去看了兩回。老爺說,對待親生的也未必能做到這樣了。”趙楠面無表情地複述着,對於李未央讓他去看小孩子這種事,顯然是滿腹的怨言。

李未央笑了笑,道:“孩子還是不要太寵得好,否則只會害了他。”

趙楠聽出她話裡有話,卻不怎麼明白,後面突然有一道聲音響起:“你還不懂嗎?原先四弟很靈活,都能自己翻身了,扶着他就能坐穩,平日裡又總是四下尋找七姨娘,這說明他很聰明,都能自己認得人了,現在乳孃總是抱着他不讓他自己在搖籃裡面呆着,根本就沒安什麼好心思!”

趙楠看見李敏德從屋子外面走進來,連忙行禮,李敏德揮了揮手,道:“你呀,真是木頭一塊,吩咐你多聽多看多想,卻還是個榆木疙瘩!”

這兩年,李敏德爲了避嫌,已經很少到李未央院子裡來,現在肯定是爲了敏之的事情。李未央看着他,李敏德穿着一身緙金雲白狐皮袍子,色調清雅富貴,更顯得氣質出衆,不由笑道:“趙楠不諳此道,並沒有什麼稀奇。”

李敏德微微一笑:“總是要學着的,”說着,他看向趙楠道,“可以說,蔣月蘭是個聰明人。要知道,給最好的吃最好的穿,但是偏偏不好好教養的法子多了去了,打罵不給吃穿這種低級手段根本不必用,而且她還會得到全家上下的讚譽。”

蔣月蘭這種做法,李蕭然看在眼裡,只怕還會無比的感激她,縱然將來敏之變得不學無術、驕縱任性,那也只會覺得他自己品行不好,不堪教養,否則嫡母都提供了這麼好的條件、這麼精心的管護,怎麼還能不學好呢?縱然將來被人察覺,最多也不過是以爲蔣月蘭慈母多敗兒,過於寵愛孩子而已,很難想到別的方面去。可李未央和李敏德,卻都是很喜歡把人往惡毒方向思考的人,很顯然,他倆的想法這次達成了一致。

趙楠還是有點不敢置信,怎麼看,那位柔弱的新夫人都十分疼愛敏之,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根本不像是心機那麼深沉的人。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原先在四弟的小牀旁邊,放了許多的玩具,每天還在他眼前掛好多的圖案,給他多聽、多看、多摸的機會,讓他把感興趣又沒有危險的東西抓起來觀察擺弄,夫人有這麼做嗎?”

趙楠想了想,搖了搖頭。

李未央淡淡道:“這就是了,這麼大的孩子,還整天抱着寵着,就算健康長大之後也是個廢物點心!都說大夫人毒辣,我瞧着蔣月蘭比大夫人可要強多了!”

李敏德的笑容很尋常:“這是自然的,蔣柔可是蔣家的嫡女,有蔣國公府做後盾,她什麼都不必擔憂,討厭一個人自然就不肯留着她礙眼,一定要想法子除掉,這也是蔣家人嚴格教子卻疏忽女兒的表現,但蔣月蘭卻不同了,她雖然是嫡出的,但父親不如蔣旭得力,有個繼母,弟弟妹妹又是一大堆,她若是不努力往上爬,今天哪裡有好日子過?所以她擅長的是更隱晦的法子,不會明着來暗算的,這也是她比蔣柔厲害的地方。”

“不,蔣月蘭並不是爲了對付我,她是看父親對敏之過於疼愛,擔心將來她的兒子會落了下風。”李未央淡淡地道,的確,李蕭然對李敏之的疼愛,已經遠遠超過一般父親對待庶子的態度,難怪蔣月蘭會有所擔心。

李未央這樣說完,反而有點憂慮,大夫人那種陰着來的,她反而很容易收拾掉,但蔣月蘭卻不是,她很善於利用正夫人的身份做事,還做的光明正大,縱然你什麼都明白,她也直接用嫡庶之別壓死你,叫你無計可施。橫豎她教養孩子的權力是真的,認真撫養孩子也是真的,你能說什麼?有苦說不出!還得反過來謝謝她,求着她,真可謂是手段厲害了!若是當年大夫人也用這樣的法子,李未央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將她除掉了。

李敏德看了李未央一眼,道:“預備怎麼辦?”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她有陽關道,我有過橋梯,走着瞧吧。”

雪後的陽光雖無多少暖意,但與雪光相映更加顯得明亮。老夫人抱着手爐站在走廊下,看着外頭的紅梅白雪,呼吸間只覺得清芬馥郁,冷香透骨,不由笑道:“這場雪下得好,落在紅梅上,漂亮得緊。”

羅媽媽笑道,“也是大夫人的孝心,院子裡開的最好的紅梅,也都送來了您這裡。”

老夫人微笑頷首,一邊看着漫天的大雪,細細欣賞怒放的紅梅,一邊道:“她也算是個懂事的。”

羅媽媽笑而不語。

老夫人看了一眼雪地,若有所思道:“這雪這麼大,要是堆成雪人,敏之看見了不知多高興。”

羅媽媽就笑了:“老夫人,四少爺還小呢,這種天氣怎麼能出來呢?不過,有您愛護調教,過幾年就會到處跑了。”

“這孩子看見人就笑,實在是可愛。”老夫人笑了笑,道,“只可惜,偏偏生在姨娘的肚子裡,若是他是蔣月蘭的親生兒子,一切就都不同了。”

羅媽媽笑道,“四少爺有福氣的,現在又被養在大夫人名下,聽說夫人整日裡愛不釋手地抱着,可見心裡很疼愛他,往後的時間長着呢,絕不會比嫡出的差。”

老夫人頷首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就怕將來蔣月蘭有了自己的孩子,對我們敏之就沒那麼關心了。”

她說的是“我們敏之”,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從前對待李敏峰,因爲大夫人的緣故,老夫人總覺得有點膈應,雖然疼也是疼的,卻如同隔靴搔癢,總帶着點不痛快,生怕大夫人仗着兒子更加了不得,但是對李敏之這個看人一臉笑的胖娃娃,老夫人就沒這麼多防備了。

羅媽媽想到這一點,不由嘆了一口氣,說到底,老夫人是年紀大了,越發對子孫上心了,不過,四少爺那麼憨的孩子,的確招人喜歡,她想了想,道:“這個……恐怕不會吧,聽說昨兒個半夜四少爺驚夜,大夫人聽了丫頭們的稟報,趕緊衝過去,生怕孩子受了風寒,結果回來的時候卻看到她自己忙得連鞋子都穿倒了,這說明大夫人是真心疼愛四少爺啊。況且,她是個聰明人,橫豎孩子有乳母照顧,將來大了也是出去唸書,她費不了多少心思的,若是將來四少爺有出息,那也是她的功勞。”

老夫人想了想,眉頭也就鬆開了:“這倒也是。”

羅媽媽笑道:“是啊,大夫人還是很有辦法的,您看大小姐現在不也很懂事嗎,可見她教的很好,宅院也管理的絲毫不差呢!老夫人無需過慮,好好保重就是。”

老夫人點點頭:“李長樂如今是會討人喜歡。有時候跟着蔣月蘭來我這裡請安,規矩也一點不差。原本我還想借機會警告她一下,既然她自己識趣,也免了我的口舌,大事上點撥着不錯就是了,橫豎三年一到,就立馬將她嫁過去,是好是賴,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羅媽媽這才笑道:“老夫人英明。”正說着,卻看到一個披着鶴髦的少女在衆人的簇擁中進了門,老夫人指着她笑道:“看看,未央這丫頭越發生得俏了!”

李未央今年已經滿了十五歲,個子又抽高了一個頭,看起來高挑纖細,風流蘊藉,雖然面容比不上李長樂國色天香,也可算是個引人注目的小美人了。

李未央笑盈盈地走上來,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怎麼不捧個手爐,你是一貫怕冷的。”

李未央就是笑:“這走過來,手爐都涼了,索性就不帶了,來老夫人這裡蹭暖炕,豈不是更好?”

老夫人笑道:“你呀,就會佔我便宜。”一邊說着,一邊道,“到屋子裡再說吧。”

李未央一靠近屋子,便覺得暖洋如春,真個人都舒展了過來。屋中燃着六盆炭火,不時噼啪一聲發出輕微的爆裂聲,炭火的熱氣氤氳地撲上臉來,蒸得室內供着的蠟梅香氣勃發。她笑眯眯地脫了大髦,然後挨着老夫人坐到炕上。

老夫人看了一眼,李未央梳着精巧的髮髻,發間不用金飾,只以零星水晶點綴,衣裙上繡着一小朵一小朵淺緋的梅花花瓣,伴着銀線繡成的雪珠子,精繡繁巧輕靈如生,彷彿呵口氣,便會化了。老夫人暗暗點頭,未央雖然妝容素淨,這一身打扮卻不會讓人小瞧了去。

就這時候,炭盆裡又連着爆了好幾個炭花兒,連着噼啪幾聲,倒像是驚着了人一般。

老夫人招招手,便有丫頭用漆盤端了一碗濃濃的紅糖薑湯送過來,李未央喝下,丫頭又替她加了個貂皮套圍得嚴嚴的。老夫人見她面色好看了許多,這才笑道:“這麼冷的天,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李未央笑道:“正是天氣冷,送了點熱湯過來。”說着,便讓白芷送了用厚厚棉絮包着的食盒進來,這樣冷的天氣,食盒裡面的湯卻還是熱的,這是因爲李未央在食盒的底層加了一層帶溫的炭爐。

老夫人點點頭,從入冬開始,李未央的人蔘百合潤肺湯湯便是一日不落的,她笑道:“一日不喝也沒什麼,何苦這樣費心啊!”

李未央便笑笑,道:“冬天到了,老夫人喉嚨便不舒服,半夜裡總是咳嗽,這百合是潤肺的,特意選的人蔘也不燥,正是合適。未央能爲老夫人做的不多,這點事情也不難,有什麼做不得呢?”

見她如此堅持,老夫人便滿意地點點頭,道:“昨兒個夜裡,聽說敏之受了驚,我正準備去瞧,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李未央的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麼,最終只是露出溫和的笑容:“是。”

到了福瑞院,還沒進門,便聽到孩子的哭聲,李未央心裡一緊,看了一眼老夫人,見她同樣皺緊了眉頭,腳下的步伐也快了許多。

進了屋子,便看到蔣月蘭親自抱着敏之,不停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她的額上圍着大紅猩猩氈鑲碎玉粒子昭君套,披着一身厚厚的多寶絲線密花錦襖,敏之靠在她懷裡,卻還是哭得很厲害。

“到底是怎麼了?”老夫人快步走進來。

蔣月蘭一怔,連忙抱着孩子要行禮,老夫人連忙伸出手阻攔了。

蔣月蘭也是真心着急,她好不容把孩子抱來,怎麼能讓他這樣一直大哭呢,可不論她想什麼法子,這孩子該哭還是哭,半點也不理睬。

本來的笑娃娃,到了她這裡就變成了哭神仙,叫她怎麼解釋?!

老夫人的臉色就一沉。

李未央連忙道:“老夫人,敏之是剛到了新地方,許是不適應呢!”

“這都十天了,還有什麼不適應的!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是不是你屋子裡的人照顧不周?!”老夫人幾乎有點疾言厲色的,她實在是心疼小孫子。

蔣月蘭臉色一白,頓時眼圈都紅了:“老夫人,我是真心疼敏之,可我畢竟年輕,照顧不周是有的,所以老爺特意從外頭請了有經驗的乳孃,可連她都無計可施啊。”

李未央微微一笑,說話的藝術很重要,老夫人要責怪,就得責怪自己兒子了。

老夫人還是不高興:“敏之這樣哭,遲早哭出什麼毛病來,看,這孩子嗓子都啞了。”

蔣月蘭無語,這破孩子該哭哭,該睡睡,從來不耽誤吃飯時間,吃飽喝足後又接着鬼哭狼嚎,她照看過七八個弟弟妹妹,從來沒遇到這種事情,更加不能理解這孩子爲什麼一碰到自己,哭的就更兇。饒是她已經做好萬全之策,還是被這孩子弄得一個頭兩個大。

老夫人上上下下地看着孩子,越發的心疼,道:“我來我來,把孩子給我!”

蔣月蘭當然不敢耽擱,立刻就把孩子遞給老夫人,敏之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夫人,果然停歇了哭聲,老夫人剛道:“你看,還是你不會抱孩子!”誰知片刻後,敏之小盆友哭的更厲害了,而且一副淹沒老夫人的態勢。

李未央連忙道:“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都傳了幾回大夫了,什麼也沒檢查出來。”蔣月蘭爲難地道,這回,她是真心委屈,連李蕭然都對她有了誤會,覺得是不是她背地裡對敏之不好,所以孩子每次在她懷裡就又哭又鬧的。

“或者是被什麼東西魘着了!”老夫人想了想,摸了摸敏之的腦袋,敏之抽泣了一下,像是響應一般,繼續哭。

“魘着了?”蔣月蘭一愣,隨即道,“這個……應該不會吧。”

老夫人皺眉:“誰說不會,這院子本來就不乾淨!”

這話一說出口,不光是蔣月蘭,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他們都想起,第一任夫人就是在這裡被魘着了,後來搬回蔣家養病,沒多久就死了,難道說,這院子裡真的有什麼髒東西嗎?不要怪她們迷信,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說不準的,蔣月蘭強笑道:“老夫人,要不然請個道長回來給敏之看看?”

老夫人想了想,道:“只怕不管用,當初不知請了多少大師,髒東西還是趕不出去!”

蔣月蘭沉默不語,這時候,她說什麼好像都是不對的,她看了一眼啼哭不止的李敏之,嘆氣不已,本以爲是可以拿捏住這孩子,現在怎麼看,他都是個可怕的燙手山芋。按照這樣再哭下去,原本自己的功勞可全都被抹殺了,還會讓老夫人懷疑自己背後虐待孩子了!從沒見過這樣難伺候的孩子,還不如早點把孩子送回去,免得將來出了問題,老夫人非要跟自己拼命不可。她想了想,眼中便露出猶豫之色,正準備開口說話——

李未央微微一笑,將蔣月蘭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就在這時候,突然聽見羅媽媽驚呼道:“老夫人,您快看!四少爺身上出疹子了!”

李未央一驚,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捏住敏之蓮藕一樣的手臂,仔細看了看,發現他的手臂關節處有好幾個紅色的小包,顏色還隱隱發出黑色,頓時心中一冷,道:“這是什麼?!”

老夫人一看,也是勃然變色道:“蔣月蘭,你自己看看,你是怎麼照顧孩子的!”

蔣月蘭面上吃了一驚,趕緊過來一看,露出無限惶恐的樣子:“老夫人……這……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李未央不由自主地皺眉,蔣月蘭好不容易將孩子要過去,是不會無緣無故害敏之的,那敏之身上的小包,是不是被什麼毒蟲咬到了?“老夫人,趕緊請個太醫來瞧瞧吧,敏之體弱,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咬了,這可怎麼辦啊!”

敏之抽抽搭搭的,身子靠在老夫人身上,老夫人心頭更難受,趕緊道:“去請太醫!快去!”說完,狠狠瞪了蔣月蘭一眼,“我把孩子交給你照顧,你就是這麼照顧的!太令我失望了!”說着,將敏之放進李未央的懷裡,厲聲道,“都回去!”

老夫人帶着敏之浩浩蕩蕩地走了,蔣月蘭只覺得身子一軟,不由自主靠在榮媽媽的身上。

榮媽媽也是滿臉的困惑,她不明白,夫人是精心照顧孩子的,怎麼會出這種事呢?她忙把蔣月蘭扶着坐下,端了一盞茶上來,輕聲道:“天冷了難免火氣大,老夫人只是誤會了夫人,您千萬別放在心裡。”

蔣月蘭剛纔驚懼過度,現在才緩過來,接過茶盞卻並不喝,只是緩緩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榮媽媽想了想,猜測道:“會不會是三小姐故意搞鬼,想要讓孩子回到七姨娘那兒?”

蔣月蘭搖了搖頭,道:“若說她想要讓孩子回去我是相信的,可是故意引毒蟲來傷害李敏之,我卻是不信,你沒看到她剛纔的表情嗎,顯然是意外之極,憤怒之極的!”

榮媽媽越發有點着急:“可是這樣一來,老爺和老夫人第一個就會怪罪在夫人身上啊!這可怎麼辦呢?”

蔣月蘭鬱然嘆了口氣,望着榻上剛剛做好的一堆精心繡制的幼兒衣裳:“現在我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若是李敏之真有什麼事情,我只怕是要被李未央和七姨娘恨死了,原本還想借着這個孩子拿捏住李未央,真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榮媽媽慨然道:“這件事,夫人是受委屈了。”

“我只是不明白,飲食人手我都是處處小心的,究竟在哪裡出了問題。”蔣月蘭下意識撫着那些小孩衣裳,道,“我一定要找到,究竟是哪個在背後作鬼!”

榮媽媽道:“奴婢也很不明白,誰會有機會對四少爺下手呢?”

蔣月蘭搖搖頭,雙眉微蹙:“七姨娘天生福薄,她的孩子也是難伺候,哪怕多多的人照顧着,也是不濟事的。人多,才手忙腳亂,保不齊就被人瞅準機會下了手,你吩咐下去,一定要好好查清楚!”

榮媽媽趕緊道:“奴婢知道了。”就看到蔣月蘭站起身,榮媽媽不由道:“夫人去哪裡?”

蔣月蘭蹙眉:“我得去老夫人那兒看着!”

“夫人,現在老夫人動了真怒,你要是現在去——”榮媽媽很擔心。

蔣月蘭嗔怪道:“媽媽怎麼也糊塗了,如果我現在不在那兒,更容易被人鑽了空子!”

榮媽媽一聽,立刻明白過來,趕緊扶着蔣月蘭去了梨香院,到了裡面,卻看到不僅僅是李未央在,連李蕭然和府中各個姨娘,一併都到了。榮媽媽心中更加惶恐,看樣子,今天這件事情算是鬧大了。

老夫人看見蔣月蘭,氣不打一處來,指着她道:“你還來幹什麼!”

蔣月蘭看着老夫人,只是默默垂淚,一句話都不曾替自己辯解。

李蕭然原本也想要責備她兩句,看她模樣,也就不能多說什麼,便道:“老夫人,月蘭畢竟年輕,照顧不好小孩子……”

“照顧不好就別逞能!”老夫人的眼圈都紅了,現在她身邊的親孫子,只剩下一個敏之了,如果這回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她豈不是要傷心死嗎?說起來,當年李長樂和李敏峰都是李蕭然在外地任上生的,老夫人不曾親眼看着他們出生,感情也就沒有那麼強烈,可是敏之是從出生開始便被老夫人千寵萬寵地抱在懷裡的,自然是不同的感覺。

老太醫很快被請來了,他仔細看了一下孩子的傷口,隨後道:“倒不像是毒蟲咬的。”

李蕭然皺緊眉頭:“這樣的小包,也不是疹子吧。”

老太醫搖了搖頭:“不是疹子,倒像是中了毒。”

這話一說,所有人臉色都變了,大家全都看向蔣月蘭,李未央蹭的一下子站了起來,老夫人厲聲道:“中了毒,誰會這麼狠心,對這樣小的孩子下毒?!”

七姨娘忍住淚,抱着李敏之不敢說話。

李未央的心中此刻最爲複雜,她一時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疏忽,才害得別人有機會對李敏之下了毒!思來想去,她幾乎是無比的後悔!可同時她又覺得有哪裡不對,敏之在七姨娘這裡,她派人日夜照看,從不許外人插手,除非孩子是在蔣月蘭那裡……她的聲音極輕:“父親,敏之還這麼小,怎麼受得了這種苦。”她沉聲,如鐘磬般鄭重,道:“請求父親徹查此事,還敏之一個公道。”

李蕭然的眼中閃過雪亮的怒意,向着衆人冷冷道:“查!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樣的膽子,敢謀害我的兒子!”

老夫人點點頭,道:“王太醫,萬事拜託你了。”

老太醫鬍子雪白,聞言點了點頭,道:“小少爺命大,中毒不深,若是成人兩副藥就好了,不過孩子的話……就麻煩多了!不過也不妨事,我開些溫和的清毒藥,混在奶水裡頭喝下去就好。”

李未央心頭無數個念頭轉過,終究只是道:“對成人來說,清毒藥本身有毒性嗎?”

老太醫搖了搖頭,道:“這倒是沒有。”

李未央鬆了口氣,道:“混在奶水中只怕喝不下去,那就請乳孃抹在身上吧。”

老太醫點點頭:“這個法子好,或者多準備一點,由乳孃自己喝下去,也是可以的,經過奶水稀釋,味道也沒那麼大。”

李未央看了一眼,敏之已經睡着了,談氏晶瑩的眼淚掉在他的臉上,他可能以爲是什麼好吃的,小嘴還動了動,臉蛋兒紅豔豔的,半點都看不出中毒的模樣。她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居然敢動她的弟弟,真是找死!她的目光看向蔣月蘭:“母親,這些日子弟弟都是住在你那兒的,不知可有什麼人親近過嗎?”

她知道,蔣月蘭不會也不可能做這種愚蠢的事情,因爲敏之有半點損傷,第一個要倒黴的人就是她,所以極有可能是其他人——

蔣月蘭仔細思慮了半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李長樂,卻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驚異之色,說實話,她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李長樂,因爲只有她能出入自己的院子,可是現在把她供出來,不是跟蔣家人結怨嗎?她想了想,道:“敏之都是喝的奶水,平日裡也沒有外人進出他的房間,若說有人下毒,我實在是想不通,到底這毒是怎麼下的?或者,是不是有人給乳孃下了毒?”

老太醫搖了搖頭,道:“這種毒如果是孩子用是很容易中毒,可是對於成年人來說就大不相同了。若是通過乳孃下毒,劑量必須很大,很容易會被人發現的。我倒是懷疑,極有可能是四少爺的貼身之物被人動了手腳,不妨檢查一二。”

李未央站起身,走到敏之身旁,仔仔細細地將他周身看了一遍,從襁褓到他的手腳,輕輕動手解開了他的襁褓,用小被子將他裹了起來。隨後裡裡外外翻查了一遍,連枕頭線腳都看的特別認真,卻是一無所獲。最終目光凝在他身上的金項圈、金手鐲、金腳環上,停頓了片刻,她自己動手,將這些東西全都取了下來,然後回頭看向老太醫:“太醫,您看這些東西會不會有問題?”

羅媽媽先皺起眉頭:“三小姐,這些可是老夫人吩咐人打的!”

李未央嘆了一口氣,道:“我當然不會疑心老夫人,但這些中途是有人經手過的,萬一被動了手腳呢?”

羅媽媽看向老夫人,老夫人點點頭,咬牙道:“不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查!”

一屋子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眼前這一幕,李蕭然現在就剩下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如果出了問題,誰也承擔不起。

這一套金首飾價值千金,光是這珠寶晶瑩,黃金燦燦的項圈鎖便是巧奪天工,項圈的形狀爲海棠四瓣,脖子處一瓣,彎長七寸,瓣稍各鑲了一塊貓眼石,還是老夫人特地從自己的陪嫁首飾上取下來的,寓意吉祥如意。胸口處一瓣,彎長六寸,瓣梢各鑲紅寶石一粒,左右兩瓣各長五寸,皆鑿金爲榆梅,鏤空刻着東珠,鎖橫徑四寸,元寶形狀,其背鐫着長命百歲四個字,鎖下垂東珠九顆,藍寶石爲墜腳,精巧萬分,可見當初老夫人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

老太醫從丫頭手中接了金飾,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眉頭皺了起來:“這個——”顯然是很難判斷。

李未央冷笑一聲,不是很難判斷,而是不敢隨便判斷!她想了想,道:“去取化金水來。”

衆人都吃了一驚,面面相覷地看着。老夫人皺眉,高聲道:“你們都聾了不成!沒聽見三小姐的話嗎?”

化金水可不是什麼常用的東西,不過李家倉庫裡的確是有的。丫頭們吃了一驚,連忙應道:“是。”不一會兒,便取來了一個瓷瓶,李未央將瓷瓶裡面的藥水倒了出來,隨後謝絕了羅媽媽的幫助,親自動手,將金項圈上的金流蘇切了一小塊下來,浸入了碗裡,不出半個時辰,原本精緻的流蘇化成了一灘水。

李未央揚聲道:“去牽一條狗來。”

丫頭聞聲便去了,很快牽了後院一條看門的狼狗,這狗高大凶猛,衝着李未央齜牙咧嘴的,汪汪直叫。李未央將碗遞給丫頭,讓她遞給養狗人,道:“喂下去。”

養狗人遲疑片刻,便將這碗裡的水一起給狗餵了下去,所有人都盯着那條狗,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不一會兒,那條兇猛高大的狼狗就倒在了地上,滿地打滾,最後七竅流血地斷氣了,李常笑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三步,她正好瞥見那狗慘烈的死狀,差點沒嘔吐出來。

四姨娘連忙用帕子捂住嘴巴,露出嫌惡的神情。

老夫人冷冷道:“拼上了這樣的心思去害一個小孩子,哪裡還有不成的。這個人還真是心思狠毒。”

老太醫仔細查看了一番那狗的死狀,點頭道:“我猜測的不錯,果然是生附子,看來此人是用了生附子化在金子裡,孩子戴上初初幾日是不會有異樣的。但時間長了,這些毒素接觸到他的身體,毒性愈強。日積月累下來,只怕性命不保啊。”

老夫人的神情更加不敢置信:“這金項圈是我送的,此人連我的好心都敢拿來利用,簡直是罪不容誅!”

李蕭然的身體輕輕一晃,捧在手中的茶盞哐啷砸在了地上,他幾乎是狂暴地站起來,怒吼道:“到底是誰這麼大膽!”

屋子裡的人全都面面相覷。

談氏一個支撐不住,差點暈過去,旁邊的白芷和趙月連忙扶住了她,她不敢置信地站起來,忍不住眼淚,突然指着九姨娘道:“只有你碰過這金項圈!是你,一定是你,你爲什麼要害敏之!”

九姨娘心頭大驚,眼見所有人的目光投遞過來,情不自禁跪下道:“老爺明鑑,我是真的不知情,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看着這金項圈特別漂亮,藉着回去兩天給靜兒也仿造了一個銀的,怎麼……怎麼可能動手腳……”

李常靜出生以後,因爲是個女兒,老夫人便連看都沒肯多看兩眼,長命鎖都還是九姨娘自己吩咐人去打的,她看到李敏之的金項圈巧奪天工,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羨慕,便悄悄向七姨娘借了兩天,回去讓人畫了樣子,重新給李常靜打了一套一模一樣的,只不過那些名貴的寶石她就沒辦法了,只能用琉璃來替代,現在卻莫名出了這種事,別人當然第一個懷疑她了!

就在這時候,李蕭然怒聲道:“你還是不肯說實話?是不是隻有你碰過這金項圈!”

九姨娘完全嚇壞了,她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只拼命道:“老爺,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怎麼會去害四少爺,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哪裡做的出這種陰毒的事情啊!”

蔣月蘭看了她一眼,道:“九姨娘,事已至此,你還是老老實實說清楚!”

九姨娘嘶聲道:“老爺,我若是真的做了,我一定會承認的,但沒有做過的事情,我萬萬都不會認!”

李長樂一直沒有開口,此刻冷笑一聲,道:“九姨娘,正是因爲你恨四弟受到老夫人寵愛,纔會用這種惡毒的法子來害他!我勸你還是老實說吧,免得將來受苦!”

九姨娘啼哭不已,卻是怎麼都不肯承認。

李未央的目光在九姨娘的臉上掃過,最後卻是落在了李長樂的身上。

李長樂被李未央那種冷颼颼的眼神看的害怕,不由道:“三妹,你這是怎麼了,爲何用這種眼神望着我?我是在爲四弟說公道話啊!九姨娘一是仇恨四弟,二是因爲母親剛進門,父親去福瑞院去的多了,她心裡頭不痛快,所以這樣做法,分明是藉着四弟的事情陷害母親!好讓父親怪罪啊!”

李未央的目中神色不定,這一次,連她自己都拿不準,到底是什麼人下的手!蔣月蘭,不,她不會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可她若是故意嫁禍給九姨娘呢?這樣不就既可以除掉敏之,又可以除掉九姨娘這個得寵的心腹大患嗎!但這麼一來,豈非太危險了,很容易被老夫人盯上,蔣月蘭總想着名利雙收,穩妥地坐穩大夫人的位置,不像是這麼沒腦子的人!九姨娘呢,她已經三番四次想要來害七姨娘了,又被四姨娘挑唆着來自己這裡鬧騰,她的動機很明顯,就像是李長樂所說,是爲了禍水東引!那四姨娘呢?她就沒有嫌疑嗎?她最憎惡的一個是蔣月蘭,一個是九姨娘,藉着這件事,兩個都肯定都失了寵!可是李長樂突然開口幫敏之說話,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的嫌疑比誰都大,可是自己早已吩咐過,若是李長樂靠近敏之一定要特別注意,趙楠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蔣月蘭的屋子外頭盯着,李長樂若是動過那金鎖,趙楠是一定會知道的!可是根據趙楠的回報,在李敏之住在福瑞院期間,李長樂連碰都沒有碰到過他!

李敏峰離開以後,敏之成了父親身邊唯一的孩子,老夫人對他又是心肝寶貝一樣疼着,當然會招人恨了,不用想也知道,多少人恨不得他在李家消失……這件事,與其說是別人用敏之來打擊李未央,不如說是敏之被捲入了李家的內鬥裡面去,就衝着他男孫的身份,衝着蔣月蘭收養了他,就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九姨娘受了指責,不管不顧地衝上去,照着李長樂的面門便是狠狠兩個耳光。她還要再打,蔣月蘭大聲道:“還不快攔着她!快!快攔着她!”

丫頭們衝過去死死拉住了九姨娘,她口中不停罵道:“大小姐,我跟你無冤無仇,你憑什麼冤枉我!你怎麼這樣狠毒啊!”

李長樂沒想到一向柔弱的九姨娘居然二話不說衝過來就打人,一時之間暈頭轉向,腦中嗡嗡地暈眩着,臉上一陣陣熱辣辣的,只覺得有一股熱熱的液體流了出來,她伸手一抹,才發覺手上猩紅一道,原來是九姨娘下手太重,打出了血,她一下子尖叫了起來:“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的臉!”她恨不得立刻過去給九姨娘一個耳光,誰知站在她後面不遠處的一個高個子的婦人立刻上來拉住了李長樂:“大小姐,萬事有老爺給你做主!”

李長樂猛地清醒過來,扭頭就撲倒在李蕭然的面前哀哭不止。李未央看了一眼那高個子、眉眼嚴肅的婦人,立刻想起這是當初蔣家留下的其中一個人,周媽媽。她在關鍵時刻提醒了李長樂,若是剛纔她也撲過去給了九姨娘一個耳光,那這件事情她就不佔理了,因爲九姨娘是李蕭然的妾!輪不到她來教訓!

老夫人皺起眉頭,厲聲道:“還不架住九姨娘!”

九姨娘瘋了似的掙扎,李未央看着九姨娘神情不對,道:“老夫人,九姨娘好像有點失常。”

不知道什麼原因,九姨娘看起來眼睛赤紅,嘴脣慘白,倒有點像是當初的李常喜,被人抓住了,她還在拼命掙扎!嚇得四姨娘一臉倒退了好幾步,滿臉都是驚懼。可是,爲什麼?剛纔她還好好的,難道因爲被發現了,所以一下子嚇得瘋了?李未央望着那羣人拼命按住九姨娘,眉頭皺得更深更緊。這件事,越發地亂成了一團!

老夫人厲聲道:“九姨娘,你不要裝瘋賣傻的!”

------題外話------

小秦:未央,樓下有讀者嫌你弱!

未央:我是鬥戰勝佛,不是雙槍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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