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有女難嫁

197 有女難嫁

元烈笑了起來,道:“我原本是想讓元盛給你種的花兒添點肥料,你卻還留着他的性命,真是難得。”

李未央道:“我留着他,是因爲懷慶——”

元烈的面上掠過一絲訝異:“因爲她?”在他印象裡,懷慶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他有些驚奇,李未央竟然會提到她。“正是因爲她過於輕信別人,纔會累己累人。”

李未央笑了笑,道:“是啊,她是過於輕信大名公主,可世界上的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的,若我處在她的位置上,也很難會懷疑一個和自己從小一塊長大,情同姐妹的人。”懷慶公主過於柔弱,這個世界卻太過殘酷,只有強者才能生存下去。但這並不意味着,強者有權力去剝奪別人生存的權力。她李未央自詡不是好人,卻也沒有卑劣到會利用如此信賴自己的人。

元烈陪着她從冷宮裡向外走,一路宮女太監們都悄悄低下頭去。元烈目光流轉,笑得嘲諷:“從前你在宮裡走,別人都不認識你,可現在,看到你連頭都不敢擡了。”

經過三天前的那件事,郭嘉這個名字可是十分的有名。李未央微笑,道:“我對他們客氣,他們當我軟弱,甚至不惜利用我來打擊郭家,我既然承了這個身份,自然要爲小蠻做點事,不是嗎?”

元烈想了想,道:“這件事情裡,不是還有一個人嗎?”

李未央這才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若隱若現,緩緩道:“你是說彭達祖。”

“應該說,彭達祖本就只是一個棋子,這裡面還牽扯着郭家過去的舊恩怨。他敢在宮中與大名公主珠胎暗結,不會真是情難自禁吧,總是有什麼目的的。至於後來攙和到這件事情裡來,怕是受到了威武將軍的指使。”元烈頓一下,目光一定,望着她微笑,“你看,咱們是不是應該特別留意一下他呢?”

李未央嗯了一聲。

他輕輕挑眉,道:“彭達祖本人,你還要見麼?”

她擡眼瞄他,嘴角翹起:“有必要嗎?他既然已經被威武將軍推出來,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無疑的準備,若是能夠三言兩語供出他義父,他們也不會選擇他了。”

他卻搖了搖頭,垂下眼睛低聲道:“你啊,是怕牽一髮而動全身,連累到郭家。什麼時候,那些人對你這樣重要了。”

“元烈,有些話我都說過,你心裡也明白,我承了人家的情,便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這是交易,不是感情。”李未央淡淡地道。

交易?若是交易,昨天那情形之下,你卻站在了郭夫人的身邊,這不像你的個性。明明對郭家的感情一點一滴地在發生變化,卻還要裝作對他們漠不關心,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肯承認自己的心呢?元烈微微一笑,不過,你的心變得柔軟,對我而言未必不是好事,所以我也就任由你繼續鴕鳥心態,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變化。

“越西的這位皇帝陛下,似乎有點兒不太正常。”李未央轉了話題。

元烈看了四周一眼,才輕聲回答:“從我半年前回來開始他就是這個樣子,好的時候和正常人沒什麼分別,一旦犯病了就異常可怕,脾氣也像是換了一個人,這種時候,就連裴皇后都不會輕易去招惹他。”

“他這種情況,還能主持政務麼?”李未央皺起眉頭。

“有這麼多肱骨之臣,朝政十分穩固,自然沒什麼關係。再者,他也不是每時每刻都這樣,只要不發怒……”元烈想了想,這樣回答道。

李未央輕輕搖了搖頭:“身爲人自然有喜怒哀樂,又怎麼可能一直不動怒呢?他這種病,究竟是什麼原因,真的是因爲你孃的死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嗎?”

元烈的笑容停頓了一下,隨即回答:“我查了很久,並且悄悄詢問了不少的太醫,人人都是這樣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更何況人在受到巨大的刺激之下,本來就會發瘋的,他能控制得這樣好,已經是難得了。”

“或許吧,可我總覺得哪裡說不出來的奇怪。”也許棲霞公主的死,對皇帝的刺激大到讓他發了瘋,這都是有可能的。昨天他的那個模樣,實在不像是個正常人……可李未央總覺得,這一切沒有表面上看來的這樣簡單。 ωwш •TTkan •¢O

“你總是憂慮過多,他瘋了也好,不瘋也好,於我們的事都沒有妨礙。”元烈不動聲色地低斥了她一聲,可擡手卻溫柔地將一隻令牌配在她的腰間,長指撫平其上紫絡。

“這是什麼?”李未央摸了摸那令牌,略顯詫異。

“有了這道令牌,你可以隨意出入我府上。”元烈笑嘻嘻地回答。

李未央聞言,卻是不自覺地脣角含笑,目光晶瑩閃亮:“你不怕別人說旭王對郭家千金一見鍾情,窮追猛打?不怕被我那幾個哥哥丟出牆外?不怕別人在利用郭家來打擊你?”

元烈失笑,眼中閃動着一種奇異的光采,緩緩地問道:“我怕過嗎?”

“嗯,倒是沒怕過。”李未央想到郭澄和郭敦的那些所作所爲,實在有些好笑,也很佩服元烈不屈不撓的奮鬥。“我明天便要出宮了,你若再找我,便——”

“去郭家爬牆頭。”元烈迅速地補充道。

李未央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元烈想了想,卻很快揚起更加燦爛的笑容道:“在那些傢伙來阻撓我以前,今天是最好的機會。”

什麼機會?李未央有一絲驚訝,元烈卻笑了笑,道:“你出宮的時候正巧是城外的廟會,十分的熱鬧,我就在宮外等你,先別回郭府。”

李未央看着他格外期盼的眼神,心頭好似有什麼東西融化開來,滿滿溢了一腔,輕聲道:“你要帶我去逛廟會?”

他點了點頭,望着她,聲音格外溫軟:“去嗎?”

她笑着點頭,道:“好。”

第二日一早,郭夫人、李未央和郭惠妃一起用了早膳,郭夫人便向惠妃正式辭行。惠妃的眼底流露出不捨的神情,面上卻是帶着笑容,招手要李未央坐到旁邊,“嘉兒,這一次多謝你了。”

李未央笑道:“娘娘說的哪裡話,您說過咱們是一家人,跟家裡人哪裡能說謝字呢?”

郭惠妃笑着點頭,道:“我原先還擔心你在外面長大,會不習慣這些人的鬼把戲,不小心被算計了去,若是如此,我真的沒辦法向哥哥嫂子交代。見你這樣聰明穩重,我就放心多了。”

李未央還沒來得及回答,忽然聽到殿外的一聲稟報,“靜王到。”原來靜王也入宮了。元英穿着一件暗紫嵌金華服,面上帶着笑容,大跨步地走進來。他先是給惠妃和郭夫人請了安。李未央微笑,上前見了禮,起身將位置讓給了他,自己站到了一邊去。元英看了她一眼,笑容反倒是更深了些。他看着李未央道:“這幾日,多謝表妹了。”

李未央低頭笑道:“殿下客氣。”

“我本來想多留她們幾日,可你舅舅不着急,你外祖母都急了,來了三封信催促,問我把她的孫女兒藏到哪裡去了!嚇得我就不敢留人,趕緊把你表妹送回去!”郭惠妃笑着道。

“外祖母?”元英詫異地看着李未央,忽然一笑,眼睛裡光芒閃爍,“原來表妹這樣得外祖母的歡心。”陳留公主表面好相處,卻並不能討好,對人心看得也很明白,若是李未央不夠真心,早就被老太太識破了。如今她這樣喜歡李未央,一則說明這女子是真的很討人喜歡,二則,就是她對外祖母必定是真心實意的好。

這人,怎麼就讓他覺得越來越驚奇呢?

“祖母是覺得悶了,指望我回去給她解悶。”李未央只是這樣說道,半點沒有在靜王面前表現的意思。

元英看着她微微一笑,然後轉過頭對惠妃:“母妃,你真捨得放她走?”

郭惠妃微笑道:“我自然捨不得,指望着你想法子呢!把人長長久久地留下來纔好!”

這暗示這樣明顯,郭夫人乾笑兩聲,心中嘆息一聲,惠妃娘娘是真心喜歡嘉兒,這可怎麼好呢?旁人的婚事都好拒絕,只有元英,不管怎麼說都是最合適的人選,這樣放棄了實在有點可惜啊……

“母妃,彭達祖已經交給了刑部,只不過,這人也是硬骨頭,無論怎麼刑訊逼供,都是不肯交代幕後主使。只說是和大名公主情投意合纔會珠胎暗結,並無人主使。兒子已經關照了刑部的人,仔仔細細地看着他,不要讓人暗中動了手腳。”元英當然察覺了郭夫人的爲難,已經轉了話題。

“真的什麼都問不出來?”郭夫人蹙眉。若是能讓彭達祖把威武將軍扯出來問罪,這件事情才能算圓滿。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他是威武將軍的義子,自然是忠心耿耿,什麼都不肯交代的,若非如此,也不會讓他來做這件事。但這也是建立在他們互相有深厚感情的情況下,若是有人在監獄之中要誅殺他,封他的口,他還會不會這樣堅定的死扛到底嗎?我想,應該不會。”

她說話的時候,眸子閃閃發亮,漆黑得叫人心悸,那模樣慢慢地吸引了元英全部的目光。郭惠妃和郭夫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元英明明很讚許,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話是如此,但這樣挑撥離間的做法,一個弄不好,反倒弄巧成拙。”他想知道,李未央能夠想多遠。

李未央直視着他,笑道:“殿下,自然是要挑選好的時機,好的人選,還要結合對方的心理狀態!只要你能夠讓他相信,他的義父已經遺棄了他,並且背棄了他們之間的承諾,即便是銅牆鐵壁,想要破城也是指日可待!”

元英輕輕蹙眉,經她嘴裡這麼一說出來,聽起來十分簡單,但那人極端狡猾,想要破城,怕是不那麼容易。

“事實上,這法子我也嘗試過,可他軟硬不吃。”元英嘆了一口氣。彭達祖已經立定了必死的信念,不管他如何嘗試,甚至告知他不肯說的下場,對方都無動於衷。

“那是殿下沒有用對方法。”李未央知道元英試過這法子,也不氣餒,只是心平氣和地道:“殿下,我只是提出建議,並不是非要逼着您採納不可。若是刺殺一事已經被他看破,那就應當從他的身世着手。若是你告知他,他的親生父親是被威武將軍逼入絕境纔會殞命的呢?”

元英的眼眸輕輕眯起:“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笑得十分坦蕩:“我的意思是,戰場上刀槍無眼,威武將軍表面上深明大義,用下屬的性命來保護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元英微笑了起來,事實上,李未央說得雖然不全對,卻也跟現實相差無幾。主動去擋箭,和被動地拉過去赴死,完全是兩回事。但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用別人的死亡去換取自己的生存。一線之隔,天差地別。只是如何透露給彭達祖知道,便是一件十分要緊的事了。

郭惠妃聽了半天,在一旁笑道:“看你們有商有量的,我也很高興。”元英之前對嘉兒不冷不熱的,今天居然肯聽她說這麼多話,眼睛還一直髮亮,明顯是看上人家姑娘了,這下她這個姻緣,總沒看錯了吧。

李未央之前和元烈說的話,並非是實話,她不過是不希望元烈過多插手這件事,牽扯進去而已。但是元英,這本來就是他郭家的事情,他應當好好處理。接下來,李未央便一直和惠妃說着話,可在隱隱約約之間,她總是感覺到一道目光緊緊地盯住了她,盯得她汗毛都豎了起來。是元烈,他的目光總是落在她的身上。

李未央對惠妃笑着說:“娘娘,現在時候不早,我們也該出宮了!”她和元烈還有約定。

郭惠妃點點頭,眼底還有不捨:“今後你們要常常入宮來看我。”

郭夫人拉着她的手,只是跟着點頭。

元英站起身,衣服上面的金線在陽光下光芒耀眼,襯得他一張俊臉更是貴氣十足,他的眼光從李未央臉上掠過,又看向惠妃,道:“我送送舅母和表妹。”

李未央不由皺起了眉頭,郭惠妃卻已經點了頭,道:“去吧。”

宮門口,郭夫人笑着道:“靜王不必如此多禮。”

元英只是微笑,道:“這一次還多虧了表妹機警,否則連我母妃都要受累。”

李未央的笑容很淡漠:“殿下太客氣了,我不光是爲了惠妃,也是爲了郭家,爲了自己。”

“不管是你,郭家,還是我母妃,甚至於我,不都是一體的麼?”元英的笑容更加溫和,只是這溫和之中,藏了更多的善意。從前對李未央的防備,明顯淡了許多。除此之外,他的態度也不像從前那樣的客氣,顯得親近了許多。

郭夫人是個聰明人,很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元英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表面上總是笑嘻嘻的,心思卻讓大人們猜不透。他的性格更是繼承了郭家的沉穩和越西皇室的精明,是個真正的笑面虎。但有一條,他對自家人絕對的全心全意,護短的毛病也很厲害,只要被他劃撥到了保護圈,是無論如何不肯讓別人傷害到的。正因爲如此,郭夫人心裡才希望他成爲自己的女婿。只不過,元英之前對自家的女兒,似乎並不十分的感興趣,郭夫人自己寶貝的不得了,當然希望找個能把郭嘉疼愛到骨子裡的,所以也不勉強。現在瞧他的態度發生了轉變,不免也跟着暗自高興。

可是看女兒神色淡淡的,彷彿無意於元英,郭夫人又有點擔心。

馬車裡,她試探着問李未央道:“嘉兒,你是不是不喜歡靜王殿下?”

李未央翻了一頁書,擡起眼睛,道:“娘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郭夫人有點猶豫,道:“你的姑母昨天晚上,又一次提起你們的婚事。嘉兒,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靜王相貌堂堂,文武雙全,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若是將來把你嫁給別人,娘始終會放心不下,但是靜王就不同了。在家中的時候,其實你祖母也再三提起過,娘都含糊過去了,但這次進宮後孃娘特別喜歡你,眼看這門婚事也很合適,娘就想要問一問你的心意。”

李未央放下了書,看向郭夫人,對方的眼睛裡寫滿了擔心和疑慮,隨後,她笑了起來,道:“娘希望我嫁給他嗎?”

郭夫人頓了頓,才慢慢地道:“是的,娘希望你嫁給他,因爲他是一個很值得託付終身的人,我不必擔心將來你的夫君對你不好……哪怕你不小心犯了錯,他看在我們的面上,看在他母妃的面上,也都能包容你。婚姻不是一日兩日,要的就是一生一世對你好。”

李未央微微一怔,隨即握了握郭夫人的手,道:“我知道孃的心。只是,靜王是個好人,卻未必是個好夫君。他可能一輩子對我相敬如賓,就像二哥對二嫂,可他卻做不到像爹爹對孃親這樣,是不是?”

郭夫人吃驚地看着李未央,慢慢眼睛裡涌現出一絲訝異:“你以爲靜王不喜歡你?”她早就看出來了,元英喜歡嘉兒,也許剛開始他有點無可無不可,但他今天主動提出要送他們出宮,這就是一種姿態了,嘉兒這麼聰明,難道看不出來嗎?

郭夫人沒猜錯,李未央在感情方面很漠然,靜王的表現如此明顯,她卻無動於衷。此刻,她聽到郭夫人說的話,只是微微一笑,道:“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他。”

郭夫人愣了愣,嘆了口氣,道:“娘早該猜到了,嗯,不喜歡就罷了,娘再替你選別的。”

沒有半個不字,就這樣輕易答應了。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根本不會問過女兒的意見,只要父母親看着覺得門當戶對,於兩家彼此有利,便算是一樁好婚事了,可郭夫人聽她說一句不喜歡,便立刻點了頭,這世上怕是再也沒有比她更好的母親了。李未央微笑,卻依着郭夫人的肩膀,輕聲地道:“娘,謝謝你。”這不是她的親生母親,是小蠻的,可她卻對自己這樣好,好到超過了預期,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傻孩子,我們的意見不重要,你的幸福才重要。娘再喜歡,也不能代替你跟那人過一輩子。不過,你真的喜歡那旭王的話,娘會讓你爹好好打聽一下這個人,畢竟來歷不明的,老旭王在的時候還好,他不在,怕是沒有人能壓得住這個小子。若是你真的要嫁給他,還得好好想一想纔是。”郭夫人決定用緩兵之計,嘴巴上說得很好,對待元烈和元英一視同仁,實際上還是偏向靜王多一些。

李未央失笑,道:“我剛剛回到郭家,娘就這麼希望把我嫁出去嗎?”

“當然不是!”郭夫人握緊了她的手,道,“娘巴不得把你一輩子留在身邊纔好,好,我不提婚事了,咱們以後再說。”

馬車一路出了宮,李未央聽着馬蹄聲,卻有些出神。元烈應該在宮門口等着,可他應該瞧見元英了吧,現在,果真不是見面的時候。

馬車還是停下了,在出宮不久後的一條岔路口,旭王元烈站在道中間,笑得溫文儒雅。原本他在宮門口攔路,元英卻裝作沒有瞧見,他索性打馬從小道走,更陰險地命人拉了一頭牛車過來,硬生生擋住了郭家的馬車。

元英坐在馬上,似笑非笑道:“旭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我剛纔便讓靜王停下,偏偏你眼神不好,怕是沒瞧見?”一身華服的男子笑得優雅,俊美絕倫的面孔上帶着一絲嘲諷。

元英挑起了一邊的眉頭,他剛纔故意裝作沒瞧見元烈,對方居然還這麼不死心,這麼不知趣!他知道宮裡頭如今都在傳說,旭王元烈對郭家小姐一見鍾情,拼了命地追求她,衆人都十分費解,這郭家小姐雖然長得漂亮,但也沒有到傾國傾城的地步,那裴寶兒纔是越西第一美人,怎麼沒見旭王看上裴寶兒,反而對一個郭小姐窮追猛打呢?元英原本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爲他當時沒特別看重這門婚事,可是現在,不知怎麼的他看見旭王就是不舒坦,更加不喜歡他接近郭嘉。

“不是沒瞧見,只是我舅母和表妹急着回府,不好停車。不知道旭王又有什麼急事?”元英不以爲然地道。

元烈的笑容很燦爛:“我和郭小姐已經說好,一起去看望故友,怎麼,靜王不知道麼?”

元英的面色有一瞬間的不好看,旭王的話彷彿特意告訴他,他和郭嘉十分熟悉,這種感覺,他不太喜歡。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他發現自己有點在意這個表妹,也許,不是一點點。隨後,他被自己的心思嚇到,郭嘉雖然生得美貌,可也還沒有到能夠撩撥他動心的地步。此刻的元英說不清自己的心思,便有點心煩意亂。他不是前幾日還懷疑郭嘉麼,爲什麼他好像有一點被她那種神采飛揚的神態迷住了呢……

然而,車簾一動,卻是趙月跳下了馬車,見到元烈立刻露出高興的模樣:“旭王殿下,小姐吩咐了,請你在前面路口等。”

這就是答應了——元英的俊臉微微沉了下來。

“靜王殿下是不是一起去?”元烈微笑着看向他,這個時候纔像突然想起來一樣,笑着拍拍頭,“呀,我怎麼忘了,好像靜王還要護送馬車回去,那就有勞你送郭夫人回府了。”

元英畢竟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他的眼裡閃過一抹暗色,溫和地笑笑,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李未央向郭夫人說了只是去看看永寧公主,郭夫人點了點頭,親自送她下了馬車,隨後看到靜王面色冷淡,便嘆了口氣,道:“英兒,不是舅母不幫你,只不過……”只不過,這旭王實在難纏。

元英只是微笑,道:“舅母,我都明白。只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旭王這樣的人,未必有定性,表妹年紀輕,怕是還看不明白,需要舅母在旁邊多提點。”

郭夫人心頭又嘆了口氣,面上卻笑道:“這是自然,我心裡還是幫着你的。”話是這麼說,她卻看了一眼旭王的背影,那孩子長得太俊朗,這點可是誰都無法匹敵的,女兒也許看中了那張臉?要是那樣,可就沒法子了。

元英笑容更加和煦,殷勤地扶着郭夫人上了馬車,道:“舅母小心。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外祖母,今天也該去陪一陪她。”

郭夫人上了馬車,若有所思地看了元英一眼,這個侄子,既然對嘉兒動了心思,怕是也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唉,從前找不到女兒的時候犯愁,現在女兒到了出嫁的年紀還是犯愁。不管是靜王還是旭王,怕都不能輕易拒絕。

廟會很熱鬧,到處都是人,也有不少千金小姐帶着面紗,身邊丫頭和護衛環繞,更多的卻是坐在轎子裡光明正大地看着街上的人羣。李未央的面上也帶着面紗,趙月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跟着,當然,郭夫人不放心的情況下,還特地派了四個護衛跟着,這樣的陣仗,實在不適合兩個人獨處。元烈卻並不在意,長臂一垂,袖子便落下來,將他二人的手覆住,讓人看不出。

耳邊人聲嘈雜,有小孩兒從二人身前飛跑過去,笑鬧穿行不斷。李未央有些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他卻只是微笑道:“人太多,不小心會走散。”

她啞然,卻因爲周圍都是人,不能拒絕,他的手指輕輕地彎了彎,緊緊握住了她的手,隱約有些發燙。

一路走過,不少的小販都在叫賣,有人眼尖,直喊李未央過去:“這位夫人,這簪子最配您,這位公子,替你家娘子買一個吧!”

元烈明顯心裡很高興,表面卻要不動聲色,拉住李未央過去,把小攤上的東西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最後選了一隻雕刻着月牙兒的簪子,雖然材質不是最好,樣式卻極爲別緻,他丟了一錠銀子,便把簪子戴在了李未央的發間。

小販看到銀子,眉眼都笑開了花,道:“這位公子真是大方,夫人好福氣啊!”

李未央臉色不由自主地發紅,儘管她想說對方誤會了,可元烈卻將她的手握得更緊。雖然這裡很少權貴來逛,可若是萬一遇上什麼人,他二人又要如何是好?難道真的要坐實那些謠言麼?郭家的女兒和旭王……李未央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繼續拉着往前走去。

“你——放開,”她皺眉,終究下狠心道。

他回頭望着她,那琥珀色的眸子清冽懾心,叫人心中驚動。但他卻沒說什麼,只是微笑道:“我要是放開,你會被人羣擠散的。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我便放開。”

李未央無奈,一路上無數人將目光放在元烈的身上,他如今雖然毫不張揚,在人羣當中也是與衆不同,儘管他們不知道他是誰,卻被他的俊美驚動,尤其是那些姑娘們,看向李未央的眼神幾乎要把她的面紗射穿。李未央不喜歡這樣的注視,眉頭微動,又側頭看了看他。

這樣的男子,又有誰敢言能將他獨佔獨享?她李未央麼?

手心微微發冷,卻不知道心頭充斥的是怎樣複雜的心緒。

他一路向前走,餘光卻在注意着身後的動靜,那四個郭家的護衛,一直悄然尾隨着,保護着李未央。微微一笑,他的眼中掠過一絲狡黠,突然向距離最近的趙月使了個眼色,隨後從袖子裡丟出一把銀錠子,飛快地灑向身後,一瞬間,數不清的人便盡數聚了過來,拼命地在地上爭搶銀子。他毫不猶豫,大踏步地拉着她越過人羣,一把拐入旁邊僻靜的小巷,李未央驚訝,卻見趙月和那四個護衛好不容易從人羣中掙脫出來,趙月卻像是故意引錯了路,向另外一邊走去。她剛要說話,卻見到緊隨五人之後,竟然又有一行人尾隨而去。

元烈笑道:“瞧見了嗎?”

李未央蹙眉,道:“你這是做什麼?郭家人找不到我,定然會出大事的!”

他笑眯眯地道:“我就是想要甩掉那些跟屁蟲,那裡面不全是你娘派來的人,最後面還有七八個還不知道是什麼來路。”

李未央看了一眼那幾個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他們的確不是郭家的人,我從未見過他們。”

元烈笑容滿面,道:“也許是靜王呢?”

“靜王?他派人跟着你做什麼?”李未央畢竟不懂武功,更何況元英有什麼理由非要跟着他們,“莫非他懷疑我們別有目的?”在她看來,這是唯一的理由。

那七八個人尋錯了方向,已經又向這裡走過來,元烈一把拉過李未央,避入一旁的木箱之後,高大的身影將她牢牢罩住,讓街外窺不見這一角。

那羣人四處在人羣之中搜索,李未央遠遠瞧着,心一下子猛跳起來,擡眼又去望他。

“他不是懷疑咱們,他是想要知道我們在一起,做了什麼。”他微笑,卻突然低聲叫她:“未央。”

他彷彿越靠越近,笑容也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我想,你在宮中的所作所爲,已經做的太好了,不但成功打消了靜王的疑慮,還讓他對你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兩家聯姻本來就是長輩說好的事情,若是換了小蠻,會真的成爲靜王妃麼?李未央嘆了一口氣,不管小蠻會作何選擇,自己不是她,絕對不會嫁給靜王的。她不由蹙眉:“不過是……”

話未說完,他卻突然手一伸,掀開了她的面紗,低下頭,一下子尋到她的嘴脣,舌尖滑進她的齒間,拼命似地吻她咬她,像是要將這些日子以來的諸多思念盡泄於這一剎。李未央吃驚,還來不及拒絕,心卻跟着一點點燙起來。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可這卻是他最兇狠的一次,彷彿要把她整個人吞下去。

外面人來人往,也許不知什麼時候便會有人走進來,看見這一幕,若是如此,等待她的便是數不盡的麻煩。手原本要推開他,可是在這種讓人渾身發軟的親吻之中,她卻一時忘記了拒絕,竟然任由他這樣放肆。

有一種東西,他們彼此之間都很明白。這樣的依戀,這樣的信任,她不會給別人,他也如此。只是,她有足夠的信心去報仇,卻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好好守住一份幸福。

“哪怕下一瞬就會被人撞見,哪怕整個郭家都反對,便是明日就要遭天下人唾罵,我亦不會放手。”他好不容易纔放開她,輕聲地喘息着,這樣在她耳邊說道。

不會放手——她輕怔,卻遠遠聽見尋她的人已經回來,不斷地在人羣之中搜索,面上的焦慮和恐慌透過重重人羣都能發覺。她輕輕嘆息一聲,蒙上了面紗,道:“咱們回去吧。”

元烈看着她,只是微笑,道:“我陪你回去。”

她的心是冰冷的蚌殼,不論是怎麼樣優秀的男子都沒辦法打開一條縫隙。他如此,元英也是如此。他們唯一不同的是,他比元英早了那麼多年認識她,他知道她的心關閉的有多緊,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裡,更加知道無論如何她都舍不下他,這就足夠了。他有時間,有耐心,有信心,一點、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打開她的心,慢慢融化她的蚌殼,至於元英,永遠都做不到。

回到郭府,郭澄立刻迎了上來,滿面笑容道:“不好意思旭王殿下,今天是我們家族聚會,怕是不方便接待外客。”

家族聚會?元英也參加?元烈微笑微笑再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改天再來拜訪。”

郭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中心中十分爽快,他和郭敦好不容易堵住了地道,卻發現元烈竟然收買了府中的婢女,喬裝改扮了進府,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他原本還保持着中立的態度,現在也看不下去了。在他看來,元英雖然也需要防範,但總比元烈這種打不死的害蟲要好得多。

不耐煩再看郭家兄弟這種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元烈向李未央微笑,眨了眨眼睛,隨後轉身,翩然離去。

李未央失笑,道:“三哥,你一定要用這種態度對待客人嗎?”

郭澄笑容還是那麼親和:“妹妹,你涉世不深,容易被小白臉騙走,若是真的有這種情況發生,娘會多麼傷心啊,你想想看,我說的對不對?”

說的是很對,只是沒有什麼說服力。李未央搖了搖頭,道:“三哥,你想的真是太長遠了。”

郭澄非常厚臉皮地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是爲了你好啊。”說着,他看了一眼旁邊的郭敦,道:“對不對?”郭敦是最反感元烈的人,相反,他覺得妹妹嫁給元英才是最合適的,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李未央嘆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一對兄弟。

元英在大廳裡坐着喝茶,聽着這郭家人的對話,微笑不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能夠贏得全部郭家人的好感,可元烈就很難做到,所以他想要衝破阻礙靠近李未央,只怕難得很。

就在這時候,郭導風塵僕僕地走進了大廳,那一抹招牌式的懶散笑容掛在脣邊,令人見之而生親切之心,他瞧見大廳裡的情形,倒是並不驚訝,滿面微笑道:“妹妹,剛纔外面有人送來一個箱子,說是要送給你的,我就命人擡進來了。”

衆人都愣住,郭澄面上奇怪道:“這不是過年過節,送的哪門子禮物?”難道又是賊心不死的元烈?!怎麼可能——他剛剛纔被自己踢出去。

箱子上貼了封條,李未央看着,不知爲什麼心頭卻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她慢慢地道:“五哥知道是誰送來的嗎?”

郭導搖了搖頭,道:“這……門房說是早就送來了,卻因爲指明是送給郭小姐的,所以沒有人敢打開。”

李未央想了想,吩咐趙月道:“打開吧。”趙月便上前去扯了封條,剛掀了箱子,就忍不住驚呼出聲。

李未央向前走了一步,郭澄卻一下子攔在了她面前:“不要看!”郭導也反應了過來,迅速地將箱蓋放下,可是已經晚了,李未央看到了箱子裡的情景。

“五哥,請你打開箱子。”李未央的聲音很強硬。

“死人……有什麼好看的!”郭澄顯然也是十分的意外,此刻不得不這樣道。

李未央眼眸間似攏了一抹淡淡的冷漠,聲音卻強行壓抑着驚怒:“三哥!”

這一聲,卻讓郭澄微微一震,然而,他咬緊了牙關,道:“我都說了,你不要看!”

這時候,原本坐在一旁的元英卻站了起來,慢慢地走過來,推開了郭澄,道:“不必攔着。”郭嘉並非那樣柔弱可欺的女子,從在宮中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當然,郭家兄弟的所作所爲是完全是出自對她的愛護,但這種愛護若是違背了她的心意,在他看來是沒有必要的。

郭敦恨恨地瞪了郭導一眼,郭導也是無辜,他以爲箱子裡是誰送來的禮物,畢竟這情景並不少見,到處有人在給郭家小姐獻殷勤,便是那旭王也不知做了多少回這種事,他只以爲又是誰送來的寶貝,卻想不到竟然會出這種事!誰竟然敢在背後搗鬼!他嘆了口氣,將那箱子又重新掀開。在箱子裡橫屍的男子,極其俊俏的容貌青白交錯,眉眼之間又有幾分英氣,眼睛大睜着,瞳孔已經擴散了,變得十分可怕。

這張臉,李未央當然不會忘記,溫小樓……

小蠻最親密的朋友,爲了她報仇不惜一切代價的,溫小樓……

他的身上滿身烏紫,是酷刑的痕跡,傷痕累累不說,很多地方已經見了骨頭,十根手指甲都被剝掉了,鮮血淋漓十分可怖,想也知道生前受了多大的折磨。

郭澄皺起眉頭,他也認得溫小樓,他記得郭夫人說過,若非此人,恐怕還找不到妹妹……所以郭夫人投桃報李,將他引薦給不少人家,他成爲大都紅透了半邊天的名角兒。可是如今,卻這樣死在了這裡,還被弄成這個樣子送來給李未央看。對方顯然是知道李未央和溫小樓的交情,故意送來的,到底是什麼目的?

李未央看了一眼,淡淡地道:“將溫老闆好好安葬吧。”

她的眼前,卻不知怎麼浮現出小蠻和溫小樓站在一起的畫面。她記得小蠻說過,怕她死了以後,溫小樓一個人會寂寞。

說實話,她不喜歡溫小樓,非常的不喜歡,因爲這個戲子太過敏銳,太過狡猾,太過冰冷,骨子裡和她李未央是一樣的人。所以他們之間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合作者。在報完了元毓的仇恨之後,溫小樓便辭別了她,寄居在那收養孤兒的宅子裡,每日裡唱戲得來的錢財,全部用在那些孩子身上。

李未央知道,他和自己走得近絕沒什麼好處,所以也就命人多送了一些財物去,原本以爲,他們不會再有交集。

可是現在,有人殺了溫小樓,並且送來了她的面前。

她想,她知道這是誰,這世上她的敵人很多,但知道她和溫小樓之間關係的卻不多,除了曾經在戲院出現過的那個人,只有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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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我覺得,給女主送人頭這種事,你幹了很多回吧

小秦:有嗎,我是不是反覆幹這種事?我是青年癡呆患者,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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