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了結宿怨

209 了結宿怨

等到清平侯夫人交代了一切,李未央便吩咐人將她押了下去,隨後,她看向了郭惠妃,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冷淡:“娘娘,依我看,此事若要了結,你還是去見一見那位襄陽侯吧。”

郭惠妃吃了一驚,認真地在李未央的臉上看了又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李未央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孩子可知道勸說她去見襄陽侯,這意味着什麼?若是讓人發現了,等於將整個郭家都放在火上煎烤。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這樣做的吧。她別過臉,淡淡地道:“嘉兒,你還年輕,不能明白此事的輕重。”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剛剛清平侯夫人所交代出來的那個人,和她手中的物件,都不是清平侯夫人可以得到的,想必是襄陽侯已經珍藏多年,若他想有所動作,早已經拿出來威脅娘娘,何必等到現在呢?所以,做出此事的,必定不是襄陽侯本人。”

郭惠妃聞言,心中一緊,不由道:“不錯,定然不是他所爲,依我看,恐怕和那遊慶豐有關係。”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娘娘說得不錯,遊慶豐畢竟是襄陽侯的義子,和他十分親近,想必對當年的舊事也略有耳聞,不過此事究竟隱秘,襄陽侯恐怕也不會對他說得十分清楚,他道聽途說,或是有人存心挑撥之下,自然會對娘娘充滿了恨意,光是從那一天在宴會上的表現便能看出,他是要爲他義父出頭。清平侯夫人手中所謂的證據便是由此人所提供,他畢竟是襄陽侯義子,要拿到這些東西也沒有什麼難的,想要化解此事,必定從此人身上着手。”

郭惠妃看了李未央一眼,道:“縱然如此,也不必勸我去見那襄陽侯。”

李未央笑了笑道:“娘娘誤會了,他最怨恨娘娘的事情,便是襄陽侯如今病重,娘娘卻不肯去探望,若是娘娘改了主意,此事便不難解決,到時候,不管是清平侯夫人,還是臨安公主,都沒有辦法用這件事做文章了。這件事情必定會安排得十分妥當,娘娘放心就是,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便是父親母親也請娘娘保守秘密。”

李未央說這句話其實是有一定的含義的,既然她能對郭家的衆人保密,那麼郭惠妃就必須要對靜王守口如瓶。靜王畢竟是皇帝的親生兒子,他不會樂於見到自己的母親去見舊情人的,這無關乎大度與否,而在於人心,若是他一力阻止,那麼這件事情恐怕不得善了。

郭惠妃聽到這裡,長嘆一聲道:“好,一切都由你去安排吧,那這清平侯夫人,又該如何處置呢。”

李未央漠然地道:“她今日裡不過是因爲一時有把柄捏在了我手上,等她醒過神來,意識到並無確鑿證據在我手上,必定會反口,這樣一來,留着此人,實在是不妥當,但若是由我們來處置,終究是不乾淨。”

郭惠妃聞言,不禁挑起眉道:“你說這話的意思是……”

李未央輕輕一笑,那笑容十分的和煦,彷彿青山綠水一般,讓人心曠神怡,她語氣卻十分的冷淡:“將她捆縛起來,直接送到臨安公主府去吧。”

郭惠妃聞言心頭一跳:“送給臨安公主,她明明和那臨安公主有所勾結,你將她送去,豈不是稱了她的心意?”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娘娘,臨安公主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她這次讓清平侯夫人威脅你不成,反倒讓她泄露了秘密,你想,她會饒過對方麼,只怕,清平侯夫人不死也要脫層皮了,你就等着瞧吧。”

郭惠妃聞言,卻是有些不信。李未央卻揚眉,吩咐一旁的樑女官道:“樑女官,請你準備筆墨紙硯,我要寫一封書信。”

樑女官看了郭惠妃一眼,見娘娘點頭,便腳步輕快的去了,不多時,便取來了筆墨紙硯。李未央舒展了宣紙,蘸了墨,沉思片刻,便在紙上唰唰地寫了數行字,隨後小心地摺疊起來,放入信封,柔聲道:“娘娘,只要讓人帶着這封書信,攜着清平侯夫人一起去,想必那臨安公主必定會依照我所說的去做。”

郭惠妃不知道李未央在信紙上寫了什麼,但她信任對方,便只是點點頭,道:“好,一切依你所言就是。”

李未央轉身離去,就在跨出門檻的時候她突然回頭道:“娘娘,今夜子時便是見面的最好時機,還請娘娘不要猶豫,趕緊準備一下吧。”

郭惠妃第二日便要離開,所以這次見面十分倉促,李未央爲保萬無一失,動用了旭王元烈交給她的一批力量,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好在,那遊慶豐也不是傻瓜,聽到李未央傳過去的消息,頓時改變了主意,答應安排好一切,讓此次的見面沒有後顧之憂。李未央早已預料到了這一點,實際上,遊慶豐最怨恨的,不過是郭惠妃到現在都不肯去看他義父一眼,他生怕義父含恨而終,爲了不讓他抱憾,他自然會費勁心思去完成這一次的會面。

深夜,一輛馬車停在了襄陽侯府的後門,隨後,幾個身穿披風,用風帽遮住面孔的女子下了馬車。遊慶豐早已在後門口親自守候着,他見到這一切,便迎上去低聲道:“府中的一切,我已經安排好了,絕不會有外人在,請娘娘進府吧。”說着,他揮了個手勢,便有人帶着郭惠妃進去。眼看着她進去,遊慶豐這纔回過頭來看着李未央道:“想不到郭小姐竟會一力促成此事。”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娘娘之所以不肯和襄陽侯見面,便是怕連累家人,禍害九族,並不是全然冷酷無情,還請遊公子不要誤會。”

遊慶豐微微凝眸,盯着李未央瞧了半天,似乎有幾分不相信的樣子。李未央微微一笑,顯然並不在意,在她看來,遊慶豐相信還是不相信,這並不重要,關鍵的是,此事能夠圓滿的了結。

在客廳之中,遊慶豐命人奉了茶,隨即便靜靜坐在一邊,目光冷淡地瞧着李未央,李未央也不理會他,只是低頭想着自己的心事。遊慶豐卻突然開了口:“郭小姐,可有興致,在後園走走?”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卻是似笑非笑,不置可否。遊慶豐不再耐煩陪她默然坐着,突然站了起來,大跨步地往外走。李未央道:“遊公子,現在去打擾襄陽侯和惠妃娘娘,怕是不妥當吧。”

遊慶豐猛地站住了腳步,回頭道:“我是要去瞧一瞧,娘娘若是說了什麼刺激我義父的話,怕他承受不住。”他說話的時候,目光之中似乎還有一絲寒芒。李未央微微一笑,遊慶豐的想法並不難理解,他並不相信清平侯夫人,也不相信郭惠妃,他之所以提出那些證物,一則是爲了試探郭惠妃,二則是想小小的報復她一番。他可能早已預料到清平侯夫人會做出不利於郭家的事,可他卻渾然不在乎。事實上,事情暴露出去,對他義父襄陽侯也沒有什麼好處,只不過,襄陽侯早已是垂死之人,所以,遊慶豐纔敢這麼做。

李未央站起身道:“娘娘是什麼人,我早已有所瞭解,可是,遊公子似乎對我們充滿了誤會,既然你要聽,我不妨便和你一起去就是了。”說着,她已經和遊慶豐向外走去,趙月連忙跟上,生怕遊慶豐做出對李未央不利的舉動。

遊慶豐冷冷一笑,快步邁出了大廳。他們兩人來到一座書房,卻是十分的雅緻,牆上掛滿了名人的字畫,還有一些狂草。李未央瞧着,目光之中透出一絲驚異。卻聽到遊慶豐微微一笑道:“我義父素來喜歡書法,只不過,他病了這麼久,早已經懈怠了,這間書房,便留給了我。”說着,他輕輕轉動了書架上的一個玉碗,便見到牆壁之上透出一排小洞,恰好可以看見對面房間的情形。李未央冷笑一聲道:“遊公子早已料到惠妃娘娘今日會來見襄陽侯,特意準備了這座房間,以作窺視之用。”

遊慶豐微微一笑,卻並不在意李未央說了什麼。無論如何,他是不放心他義父和那女人單獨相處的,萬一那女子又說了什麼讓義父不開心的話,他立刻便會將她趕出去。他可不管對方是不是什麼“娘娘”,在這襄陽侯府上,向來是他們父子兩人相依爲命,他早已將襄陽侯看做自己親生父親一樣的敬重,對於傷害他唯一親人的人,不管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他都絕不會放過。

此時,他已透過那小洞,向對面的房間望去。李未央看了他一眼,只是微微一笑,事實上,站在她的位置,一樣能夠將對面看得一清二楚,因爲那小洞開得十分的巧妙。雖然並不大,角度卻正好,能夠看見對面長椅之上,坐着一箇中年男子。看着那形銷骨立的人,李未央不禁微微的疑惑,當年這襄陽侯,可是有大都第一美男子之稱,不但有潘安宋玉之美,更是文武雙全,受到衆多年輕閨秀的追捧和青睞。無論是容貌,還是文才武功,絲毫不遜於當今的陛下,若是沒有那個意外,恐怕,如今他早已和郭惠妃成爲一對璧人,而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她看了遊慶豐一眼,卻聽到對方冷冷地道:“你不必擔心,我們在這裡說話對面是聽不見的,可他們的對話,我們卻聽得清楚。”李未央點了點頭,卻聽他繼續道:“我義父當年相貌十分的俊美,可是這些年來,卻是憂心過甚,疾病纏身,早已瘦得皮包骨頭,想必你現在十分的失望吧,說不定還會覺得他配不起你那貴妃娘娘。”李未央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此刻,聽到那男子突然輕囈出聲,李未央便聽到了郭惠妃的嘆息,那個聲音清冷而悲涼,讓李未央覺得心神一嘆,忍不住仔細地聽去。

郭惠妃淡淡地道:“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那男子擡起頭來,似乎剛剛瞧見郭惠妃,面上掠過一絲驚怔,他正是襄陽侯遊夙,良久,他才說出話來:“多謝娘娘的關心,我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總算日子過得還平靜。聽說娘娘在宮中多受到陛下的敬重,我心裡也替你感到高興。”

郭惠妃聲音似乎很低:“世人皆知,在後宮之中我的容貌並不算是最美,脾氣也不好,陛下敬重我,不過是看在我郭家門楣的份上而已,你又何必取笑我呢?”

遊夙淡淡地道:“這不是嘲諷。”聽他口氣如此的恬淡,郭惠妃有片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整個屋子裡陷入了一片沉靜。

李未央看了遊慶豐一眼,卻見到他目光十分專注地望着對面,謹慎,防備,猜忌。李未央失笑道:“遊公子不必如此緊張,他們不過是故人見面,要敘一敘舊情而已。”

遊慶豐冷笑道:“若她真有心,我義父病了這麼久,從未見她有隻字片語傳來,哪怕我派人去宮中求見於她,她也毫不留情的拒絕,若她顧念舊情,豈會如此?”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惠妃娘娘身處宮中,處境艱難,身邊又是耳目衆多,有些事情,她縱然想做,也是有心無力。若她真的對此事無動於衷,爲何早不省親,晚不省親,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可見她心中,其實還是想來見襄陽侯的。”

遊慶豐一怔,想了想,不得不得承認李未央說得有道理。這二十年間,郭惠妃一共只出宮三次,每一次都是有特殊的理由,若不是爲了襄陽侯,他委實想不出對方爲何會選擇這個時機出宮。但是,他心中畢竟積怨已久,怨恨已深,難以輕易化解,只是沉默片刻,卻聽到郭惠妃沉默片刻道:“你的身體不是很好,要多保重。”

遊夙嘆息道:“我的身子骨一直就是這樣,總算還能拖得幾年,你別聽慶豐那孩子胡說,以爲我命不久矣,沒有那麼嚴重。”他這樣說着,卻突然猛烈的咳嗽起來,郭惠妃心頭一跳,幾乎想要上前去攙扶他,可卻最終站在原地沒有動。

李未央看在眼裡,不禁微微地嘆息,若說郭惠妃對此人無情,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的。按照郭惠妃的性格,她若是不喜歡襄陽侯,不掛念着他,怎麼可能冒着這樣的危險來見他呢。郭家每一個人都是重情重義的,尤其,對於放在心中的人,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忘懷。可是,當對於家族的責任心和愛人之心放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總是會選擇前者而放棄了自己的感情,就像她的二哥,也是一樣。

卻聽到遊夙慢慢地道:“你處境艱難,無論如何是不該來的。”他嘆息一聲,口氣越發沉重:“我知道,你其實對於權勢名利,並不重視。只不過,身在深宮之中,想要脫身,也是絕不可能了,雖然郭家有一定的實力,可是懷恨你的人,一定還有很多,聽說靜王元英文武雙全,十分聰慧,這樣一來,他所受到的嫉恨也就更多,你這些年過得並不容易,我也幫不了你太多。”他的態度不像是對待舊情人,倒像是對待一個尋常的朋友。

郭惠妃卻只是微微一笑:“你不必替我擔心,進宮的時候你安排的那些人,現在都還忠心耿耿地跟在我身邊。而且,我對榮華富貴並沒有野心,不需要殫心竭慮,也不需要勾心鬥角,只要安心安分守己就可以安享富貴,這樣的日子,我十分滿足了。”

遊夙卻笑了起來,顯然並不相信郭惠妃所言,這些年來,他縱然不知道郭惠妃究竟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卻也知道裴皇后勢大,宮中權力傾壓,郭惠妃畢竟是苦苦掙扎,早已經精疲力竭,若非如此,她也不會不肯來見他。

郭惠妃看着他鬢間的青霜,語氣之中不由自主的帶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哽咽:“如今我沒有什麼牽掛,唯一覺得對不起的人就是你,所以這一回我出宮,終於還是想要來見一見你,你,可還恨我嗎?”

遊慶豐和李未央聽到這樣,面上卻是說不出的複雜,兩人對視一眼,遊慶豐先別開了眼睛,此刻,他再也不能說郭惠妃對她的義父是毫無感情的,因爲他自己也有眼睛,能看出惠妃的表情,那眉間痛徹心扉的模樣,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忽視,也不能否認的。但那又如何呢?若非爲了郭惠妃,義父何至於淪落至此?

遊夙的聲音平淡清雅,他回答道:“我從來都不曾恨過你,我們分開之時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今生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這是你的選擇,只要你無悔,我有什麼可以指責你的呢。這些年來我始終等着和你重逢的機會,你別笑我,有時候我連做夢,都想到你的模樣,想到你當年對我說,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拋棄家族,拋棄你的父母兄長,和我一起,那時候的我,或許曾經怨懟過你,可是現在,我已經明白你的心情了。其實,不管過了多少年,我問你一句,你可還後悔麼,你回答我的都會是不後悔三個字。你是郭家的人,我早應該知道,你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本來心中就不該抱着那樣的奢望。”

郭惠妃聽遊夙這樣說着,面上不禁露出了迷茫懷念的神色,良久才嘆息道:“你說得不錯,沒有什麼好怨恨的,一切都只是命數而已,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既然你不肯怨恨我,那麼,就好好的治病,放下心結,你的年紀並不大,將來還可以再找一個合心意的人,陪在你的身邊,讓她照顧你,我在宮中也能覺得心安了。”

遊夙卻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並不悲涼,可是在這寂靜的時分聽起來,卻讓李未央覺得心頭微震,遊夙的聲音很清淡:“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曾經答應過你,要爲你張開羽翼,遮風擋雨,除了你以外,我不會再娶另一個女人。你不要誤會,我說這些話,並不是怪你,只是實話實說,如果我娶了別人,卻不能用待你之心待她,豈不是害了別人,這纔是我終生不娶的原因,並非是爲了你,只是爲了我自己,你可明白麼。”

在這一瞬間,李未央只覺得心頭震動,她沒有想到,世上還有襄陽侯這樣癡情的人,被對方背叛,還一直牢牢的記着,甚至終生不娶。當對方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沒有絲毫的怨恨,竟然用這麼清淡的語氣,說着這麼驚心動魄的話。郭惠妃良久沒有說話,屋子裡突然響起遊夙越發濃重的咳嗽聲,彷彿撕心裂肺。郭惠妃再也顧不得許多,上前攙扶住了他:“我聽遊公子說,你病得很重。”

遊夙淡淡一笑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的病情我很清楚,不會有大礙的,你且走吧,不要在這裡逗留太久,見你一面,我便已經很安心了。”

郭惠妃卻握住他的手腕道:“你說謊,你是想要我離開,自己好安安靜靜的去死,是不是!”

遊夙半天都沒有說話,直到再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和郭惠妃的對視。

他垂下頭道:“我沒有騙你,真的沒事。”

郭惠妃卻突然笑了起來,慢慢地道:“你是什麼樣的個性,我還不瞭解麼,過去你說,不論多少年,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在這裡等着我,可是你剛纔,卻有讓我安心回宮,再也不要想起你的意思,若是你身體康健,或是哪怕還有一絲復原的希望,你是絕不會這麼對我說的,不是麼。”

李未央聞言,看了那遊慶豐一眼,卻見他目光之中,流露出巨大的悲痛,李未央不禁輕聲地問道:“你父親他……”

遊慶豐低下眼睛,俊美的面容在燭光之下映出了一絲悲傷:“太醫已經說過,父親的壽命也就在這一兩天了,這纔是我急於讓郭惠妃來見他的原因,無論如何,我要圓了他這最後一絲心願。”

郭惠妃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遊夙擡起頭看着她,雙眸映着燭火,越發的流光溢彩,全然不似將死之人的暗淡,他慢慢地道:“當年我見到你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小姑娘,活潑開朗,又十分的害羞,不喜歡琴棋書畫,天天喜歡舞刀弄槍,你還用劍指着我說,總有一天,要將我這高手打敗,只可惜,這麼多年過去,我卻已經虛弱得連劍都已經舉不起來了。”

郭惠妃卻只是不斷地流下眼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遊夙突然提高了音量:“慶豐,你不要再躲了,出來吧。”牆壁這頭的李未央和遊慶豐都是一驚,遊夙不禁笑道:“好了,出來吧。”他這一聲卻是比剛纔那一聲更高,遊慶豐不得已,轉動了一下機關,只見牆壁慢慢地打開,兩間屋子這才連通了起來。他大跨步地走了進去,一下子跪在長椅面前,低聲地道:“父親,請您饒恕兒子的罪過。”

遊夙輕輕地嘆息道:“你這個傻孩子,我早已跟你說過,不要爲我去做這些事,你把惠妃娘娘逼到這裡來,想必是用了什麼不正當的手段,還不快向她賠罪!”

遊慶豐咬着牙齒,目光之中似有淚光,他低下頭,向郭惠妃叩了一個頭道:“遊慶豐無禮,請娘娘恕罪。”

郭惠妃望着這一幕,卻是良久沒有說話,最終她嘆息一聲說道:“也罷,你起來吧。”事實上,她能夠體會對方的心情,若是換了她,親人被一個人害成這樣,她也會不惜一切向對方報仇的,更何況,遊慶豐說的也是事實,她和襄陽侯當年的卻是有一段舊事,這是無論如何也湮滅不了的。

李未央走了過來,只是微微含笑,向遊夙行禮道:“郭嘉見過襄陽侯。”

襄陽侯擡起眸子看了她一眼,不禁微微含笑道:“早就聽說郭兄找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好,果然是個好姑娘。”他說完這句話,便轉過頭去,看着遊慶豐道:“我要你發誓,我死之後,絕對不可以做出對惠妃娘娘不利的事,否則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寧的。”

遊慶豐目光之中閃現出巨大的悲痛,他舉起手掌,朗聲道:“我遊慶豐在此發誓,若是今後對惠妃娘娘做出不利的事,則千刀萬剮,利劍穿心,不得好死。”

遊夙這才點了點頭,說道:“你這個孩子,怨恨之心太重,我早已經說過……”他話還沒說完,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遊慶豐着急地上前道:“父親,都是兒子的不是,你不要生氣。太醫早已經囑咐過,你不可以動怒。”然而此刻,遊夙的氣息已經變得微弱了,他也不拖延,坦然地道:“大限將至……我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也好放心,慶豐,有些事情,我要關照你。”

遊慶豐低聲道:“但憑父親吩咐。”

遊夙看了惠妃一眼,淡淡地道:“娘娘,你該回去了,我們父子倆,還有話要說。”顯然,是已經下了逐客令。

郭惠妃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淚光已經漸漸消失:“好,我該走了,你好好養病吧,改日我再來看你。”她說改日再來看他的時候,李未央卻覺得心頭漫過一陣惋惜。她知道,這改日,是再也不會來了,一旦回宮,郭惠妃便再也沒有見到襄陽侯的日子,更何況,他已經是病入膏肓之人,也不過就在這幾日了。郭惠妃和李未央相攜着離開了屋子,卻站在臺階前,沒有離開。

屋中游夙向遊慶豐低聲地道:“我這一生遭遇坎坷,但也全是咎由自取,與人無由,你是我的義子,希望在我死後,你可以將我的屍骨焚化成灰,一半帶回故鄉,但我已無顏葬在遊氏的祖墳,請你將我埋在可以望見先父陵墓的山嶺之上,讓我可以再九泉之下可以爲遊氏守靈,以示我不忠不孝的罪過。”

李未央站在外面,聽到裡面之人這樣說,不免嘆息一聲,她可以想見,遊夙爲什麼這樣說,因爲他一生未娶,沒有親生的子嗣,這在於大都貴族而言,是斷子絕孫的罪過,正是如此,他纔會說自己不忠不孝。

遊慶豐聲音不大,卻是壓抑着哽咽道:“兒子不敢不從命,只是,爲什麼只是一半的骨灰呢?”

遊夙微微一笑道:“我還有一個心願沒有完成,請你替我去做一件事情。我答應過要一輩子守着她,卻是做不到了,你替我將另外一半的骨灰埋在可以望見宮門的山坡之上……”他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郭惠妃轉身下了臺階,不再去探尋對方究竟說什麼了。

風吹起惠妃身上的披風,李未央看着她,從她的靜默之中彷彿感到了一種難以壓抑的悲傷。此刻,一片漆黑,只有那書房之中的燭火,散發出昏黃的光,淡淡地照着庭院裡的一切。郭惠妃就這樣站在那裡,吹着冷風,一直一直的不說話。李未央有一瞬間,幾乎以爲惠妃在哭,但定睛看時,她的臉上,卻沒有眼淚。郭惠妃轉過頭,望着那間房間,彷彿要將那一切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底一般。

“娘娘,回去吧。”李未央輕聲地勸說道。

今日一見,一則是解開惠妃的心結,二則是了斷這段孽緣,若是此次不來,郭惠妃的心中,將永遠留着這麼一個毒瘤。日子久了,傷勢只會不斷的嚴重,將來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她怕是因爲內疚,終究會承認。

“嘉兒,我曾經不明白,老天爲什麼要拆散一對情侶,爲什麼明知道我與他情投意合,也非要逼着我進宮不可,可是現在,我明白了。”郭惠妃的聲音,彷彿如同夢囈。

“娘娘……”李未央不禁輕聲地道。

“剛纔他說得不錯,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除了命,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聽到郭惠妃這樣說,李未央望着對方,此刻也是無言。

如果說一個人的命數真的能逼人到這種地步,那麼爲什麼不可以打破它呢,難道天命真的是不可更改的麼?不,若是天命不可更改,她李未央早已是一抔黃土。只不過,她與郭惠妃不同,她無牽無掛無親無故,沒有忌諱,更加沒有牽絆,沒有人可以阻止她復仇的腳步。但是郭惠妃呢?她有家族,有責任,有不可甩脫的東西,這些是深縛在她骨子裡,不可磨滅的。即便她當初選擇與襄陽侯私奔,如今也依舊會後悔,因爲這樣一來,她會連累整個郭家。她真的能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嗎,恐怕也不一定吧。

郭惠妃突然轉過身來,正視着她,微微一笑道:“走吧,不管怎麼樣,我有了這一個晚上,我很快樂,真的,一切都已經放下了。”風吹起她黑色的披風和長髮,瑟瑟作響,在這一刻,她的肌膚宛如白玉。

黑棚馬車再一次行駛起來,只不過剛走到街口就被人攔住了,一羣護衛衝了過來,將馬車包圍起來。有人呵斥道:“什麼人,還不趕緊下車!”

車伕驚慌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對方冷笑一聲道:“你們衝撞了公主的鑾駕,還不快滾下來,向公主道歉!”

這邊的馬車伕立刻發現對面那輛馬車便是臨安公主府的車駕。他嚇了一跳,快速地跳下馬車,低聲地道:“公主殿下,我家主人無意當中衝撞了您的車駕,請您恕罪。”

那輛華麗的馬車簾子掀起,露出了臨安公主一張美麗的面孔,她冷笑一聲道:“是嗎,那就讓我看一看,這馬車之中坐的是何人,爲何深更半夜,從襄陽侯府中出來呢。”她一邊說,一邊向身邊的護衛使了個眼色,那護衛飛身上去,一腳踢開車伕,毫不猶豫地掀開了車簾。臨安公主冷笑,李未央,這一次還不捉住你的把柄嗎?!

馬車之中,卻是一個鬚髮潔白的男子,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垂髻的童子,那童子見到對方二話不說便掀了車簾,不由怒道:“你們無緣無故來掀簾子,這是何意!”

臨安公主臉色微微一變,她不由惱怒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爲何從襄陽侯府出來!”怎麼會這樣?她心中不免疑惑,原本她一直派人盯着郭府,早已篤定郭惠妃一定會去見那襄陽侯,卻不料,等她截了馬車,馬車裡根本不是郭惠妃也不是郭嘉,而是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此刻,她怎麼能不心生憤怒,怒形於色呢?

那鬚髮皆白的男子下了馬車,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恭敬地向她行禮道:“公主殿下,下官是太醫院的太醫,深夜出診,卻不小心驚動了公主的鑾駕,請公主見諒。”

臨安公主眉心隱隱一跳:“你是太醫?”

老太醫心頭納悶,不由地道:“是啊公主,我不是太醫,又是什麼人呢?”

臨安公主冷哼一聲,摔了簾子道:“回府!”

那老太醫莫名其妙地看着一羣人衝過來,接着又毫不留戀地離去,不由轉頭向童子道:“你瞧,這是怎麼回事?”

那童子更是納悶,抱着藥箱,一臉莫名的樣子:“師父,這臨安公主也太霸道了,咱們不過是襄陽侯府看診,她至於露出這麼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麼,好像抓住了什麼天大的把柄一般。”

老太醫摸着鬍鬚嘆息道:“這臨安公主啊,咱們可吃罪不起,還是趕緊回去吧。”說着,他轉身上了馬車,驅使着車伕離去。

不遠處,一個華服男子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他輕聲地一笑,道:“未央,你看,臨安公主可一直在盯着你哪。”

李未央這時也從黑暗的巷子裡走了出來,嘆息了一聲道:“是啊,只是不知道當她回府的時候看到清平侯夫人又會作何感想。”

元烈微笑道:“她煞費苦心地教唆着清平侯夫人來要你的性命,如今功虧一簣不說,今晚上還撲了個空,回去見到那罪魁禍首,還不定要怎麼折騰呢,你這樣做也沒錯,免得髒了自己的手。”

李未央只是語氣輕快地道:“見了老朋友,臨安公主該高興纔是啊。”

元烈凝眸望着李未央,不禁笑了,李未央想了想,卻嘆息了一聲道:“遊慶豐也不是什麼好人,若非如此臨安公主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府門前呢,想必是他通風報信,想要給郭惠妃一個教訓。”

元烈冷哼一聲道:“不只是教訓這麼簡單,被人發現惠妃娘娘深更半夜來到一個臣子的府上,恐怕,這惠妃的位置不保不說,還要連累整個郭家,姓遊的這小子,心胸還真是狹窄,跟他爹比起來,完全就是兩樣人啊。”

李未央微笑道:“若是我的父親心心念念,爲了一個女子,弄得形銷骨立、命不久矣,我也會想方設法的報復她的。的確是郭家愧對於人,所以之前遊慶豐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也並不怪他。但郭惠妃已經盡了最後的力量,他剛纔若真的有悔過之心,就該告訴我,臨安公主在外面守着,何故去發什麼勞什子的毒誓呢,簡直是掩耳盜鈴,多此一舉。現在看,表面是臨安公主利用了他,實際上,還不知道是誰利用了誰,這齣戲,可有得瞧了。”她說着,微微一笑,眼眸在黑暗之中散發出陰冷的氣息。

她不禁回頭,望向高高掛着燈籠的襄陽侯府,看來不光是臨安公主,連這個小侯爺,也絕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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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過渡章節結束,明天開始咔嚓咔嚓咔嚓

編輯:咔嚓女主還是咔嚓臨安?

小秦:都咔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後全文完!

225 十大家族197 有女難嫁163 暗夜死神244 大肆搜捕289 野心勃勃139 追求之道螻蟻必死2棲霞之死258 日月同輝宮闈隱秘188 早有婚約079 狹路相逢030 痛打浪子022 煽風點火151 寡人有疾114 秦晉之好越西皇后上239 盲棋對弈169 萬劫不復120 衆矢之的203 靜王求婚157 針鋒相對202 郭府大宴202 郭府大宴166 風聲鶴唳042 賣主求榮102 亂成一團104 夜半神醫033 揹人教女135 漠北皇子趙氏覆滅2157 針鋒相對016 狠心絕情220 色膽包天127 殘酷刑罰141 故佈疑陣005 豬都跑了077 深夜大火180 元毓之死026 憋死你們268 王延之死114 秦晉之好182 臨安公主049 各有圖謀075 別有心機116 給臉不要044 反手乾坤027 仇怨已深大結局上126 瘋狂殺戮022 煽風點火073 神秘身世徹底決裂2裴徽之死2118 宴無好宴006 重遇故人025 誰是戲子酷審裴徽2199 美人肥田093 母喪苟且抄家滅族2202 郭府大宴069 當庭獻藝願者上鉤2棲霞之死148 越西公主殊死一搏2285 閹奴之苦129 嫉妒成狂193 陷阱重重283 火中取栗酷審裴徽2170 永世折磨113 找上門來130 自私自利034 掌上明珠239 盲棋對弈105 大姐毀容100 天師無敵187 笑面皇子137 落井下石047 渣男送禮261 幕後黑手028 花間浪子189 入宮探親250 心術不正158 陷阱重重279 誰比誰毒268 王延之死205 魑魅魍魎231 各懷鬼胎144 落井下石065 計中有計022 煽風點火025 誰是戲子168 安國之死268 王延之死141 故佈疑陣徹底決裂2228 大位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