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趁着天氣涼爽,驕陽尚未釋放熱力,依書早早的起了身,打算去給蔡氏請個安,順便將崔嬤嬤的事情給辦了。當然,也不能直接說要崔嬤嬤,得想個很好的藉口纔是。
依書一邊想着該怎麼說,已是走到了蔡氏的院門口。
因爲依書自小身子不好,所以平日裡蔡氏是免了依書的請安的。
因此對於今日依書竟然過來請安,落禾她們可是驚訝的不輕,忙迅速進去跟蔡氏稟報了一聲。
依書含笑踏進了房間,雙手搭在側腰,蹲了蹲身,“依書給母親請安。”
蔡氏歡喜的親自上前將依書給扶了起來,嘴上卻是有些嗔怪的道:“怎的想來請安的?這麼長的路走下來也累了吧?趕緊坐下來先歇着。”
蔡氏將依書拉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依書笑道:“女兒這幾日覺着精神不錯,大概多出來走走還是好的。恰好今日起得早,想到這麼多年都未曾盡孝,便過來給母親請安。”
蔡氏仔細看了依書一番,果然發現她臉色比以前紅潤許多,心裡也開心,“哪裡需要你來請什麼安,母親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就行了。”
秦依畫不知從哪個角落跑了出來,嘟着嘴站在蔡氏身旁,嬌嗔道:“母親果然還是偏疼三姐姐呢,我每日過來請安,也未曾見母親誇我一句孝順。”
蔡氏笑着以指節扣了秦依畫的額頭一下,“你個皮猴,你姐姐身子不好,自是不能讓她太過勞累,還是你也想與她一般,不來請安啊?”
秦依畫極熟練的抱了蔡氏的胳膊,撒嬌道:“依畫纔不那樣想呢,若是一日不來給母親請安,依畫一天飯都吃不好。”
見依畫極親熱的在蔡氏面前撒嬌,倒是讓依書有些扛不住。心裡暗道,真是的,又不是她親孃,有那麼親熱嗎?
她自是不相信蔡氏真的在依畫心裡的地位很重要,只怕是顧忌着蔡氏的身份,故意在這邊奉承呢。
不過,經過上次的事情,依書也明瞭了蔡氏對於秦依畫的看法,便只當現在是看戲。
只是依畫倒是在那兒待得住,依書原本是想待依畫離開以後,再跟蔡氏講崔嬤嬤的事情,畢竟崔嬤嬤得罪的可是劉氏,若是依畫從中搗鬼的話,那可就不妙了。
依書時不時的裝作欲言又止的樣子,等到蔡氏問的時候,又說沒事兒。
幾次下來,蔡氏便知道依書是不想當着依畫的面前講。如此,她便對依畫道:“時辰也不早了,我想歇一會兒,你先回去吧。”將依畫打發了出去。
依畫僵硬着臉,還得裝出笑來,她如何看不出來蔡氏這是藉口將她支開。只是胳膊拗不過大腿,便只得假裝笑着,跟蔡氏告了聲退。
等真出了門,卻是氣的咬牙。
蔡氏慈愛的看着依書,道:“有什麼事兒,現在可以講了吧?”
依書紅了臉,假裝羞怯的捏着衣角道:“母親怎麼知道女兒有事想說的?”
蔡氏笑道:“你一向是將事情放在臉上,我如何看不出來?”
依書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辭,“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請母親調個粗使婆子去寶沁樓,女兒身邊的丫頭都是些小姑娘,有些粗活累活兒女兒不想再讓她們做了,沒得弄粗了手腳。以後帶出去,女兒面上也無光不是。”
蔡氏笑道:“原來是這個事情,我還以爲是件什麼大事兒,等下午我讓落禾給你領個婆子去就是。”
依書忙忙的又道:“女兒想自己去挑一個,畢竟將來人是在寶沁樓裡待着,若是女兒看着不滿意,以後也堵心不是?”
依書說的倒也是合情合理,不過蔡氏是什麼樣的人物,聽依書這麼一講,便知道依書肯定是早就有想要的婆子了。
這也不過是件小事兒而已,要一個老婆子能如何?
蔡氏也不當回事兒,“你要挑便自己挑去,回頭挑好了,讓那邊的管事來跟我回報一聲就是了,也不用你再來跑一趟。”
依書歡喜的道了聲謝。
又在蔡氏那兒坐了許久,最後蔡氏怕她累着,便讓她回去歇息了。
到了下午,日陽已經偏西,依書收拾了一番,便領着夏荷銀珠去了浣洗局,薄荷則留着守門。
浣洗局在王府的東北角,穿過花園,再經過一條甬道,便能看到一個月亮門,進去之後,便是一個刻了花鳥圖案的影壁,再進去,便是浣洗局的所在了。
整個浣洗局倒像是個四合院的模式,正對面是五間正房,左右兩側又各有六間房。院子也很大,裡面挖了兩口井,還有一大塊地方都是晾衣的杆子,剩下的空地除了一條走人的道兒之外,就是丫鬟婆子們洗衣的地方了。
依書進去的時候,浣洗局的丫鬟婆子們尚在忙碌,有些人在洗衣,也有人在收衣。庭院裡的木頭架子上滿滿的都是顏色各異的衣裳。
夏荷走在依書的左側,見無人搭理,大聲嚷道:“浣洗局的管事呢?三小姐來了,怎麼也無人來伺候?”
夏荷剛說完,正房第二間屋子的門就被人從裡打了開來,一個年約四十幾歲的婦人迎了上來。
婦人對依書行了個禮,臉上滿是諂媚的笑意,“不知是三小姐親臨,林氏不曾遠迎,還望三小姐恕罪則個。”
伸手不打笑臉人,依書雖已知這林管事是個貪人,還是笑道:“倒是我沒有提前讓人來通知一下,哪裡能怪到林管事的身上。我見浣洗局倒很是忙碌呢。”
林管事左右一瞅,很有些自豪的笑道:“府里人多,免不得要忙些,平日裡也都這個樣子。”
依書點了點頭,也不打算再跟林管事在這邊寒暄,直言道:“林管事,我今日來,還是想跟你要個人,還要讓你割愛才是。”
林管事一怔,這三小姐怎麼想到跑她這裡要人來了?眼珠一轉,她便想到了崔嬤嬤的事兒,心下不禁銀牙暗咬,若是今日真的被三小姐將人要了去,她以後還如何在旁的丫鬟僕人面前立足?只怕誰都不再懼她了吧?
當下,林管事心中計定,決不能輕易將崔嬤嬤放出去,臉上又擺出笑意,“三小姐這說的是哪裡話,我這裡的丫鬟都粗笨的很,哪裡有那福氣去伺候三小姐。我怕她們去了只會惹您心煩,不如我另幫您留意着,若是有那機靈識趣兒的,就帶過去給您,可好?”
依書聞言,不經意的一皺眉。
她還沒說要誰呢,這林管事就說了這麼多借口不讓她領人,看來果真是個能言三道的。
依書當下冷了臉,沉聲道:“怎麼?林管事是覺得我挑人的眼光有問題?還是不願意割愛呢?”
林管事一嚇,她自是知道依書在蔡氏面前的分量,若是依書在蔡氏面前說個什麼,她可討不了好,忙道:“哪裡,奴婢手下那些個人,奴婢都知曉她們的性子,沒幾個聰明伶俐的,怕是入不了三小姐的眼。”
依書又換上笑臉,“原是如此,這個林管事倒是不需要擔心,我也只是想挑個粗使嬤嬤而已,我身邊的丫鬟們都如花似玉的,不捨得她們再去做那些個粗手粗腳的事情,所以便想來林管事這邊討一個。”
末了,依書又道:“先前我已經跟母親講過來,等我人挑走以後,還要麻煩林管事去跟母親講一聲,到時候若是浣洗局人手不夠了,再去尋個人來便是。”
林管事不知依書竟然已經跟蔡氏講過了,此時也由不得她再說些什麼,眼珠轉了轉,又道:“那不如我幫三小姐挑個手腳稍微利落些的?”
依書淡笑着搖了搖頭,“這個倒是不用麻煩林管事了,我已經有了中意的人選。”
依書對銀珠使了個眼色,銀珠便去將一旁正在打水的崔嬤嬤叫了過來。
崔嬤嬤到底怕着林管事,有些畏縮的跟在銀珠的身後,並不敢多看林管事一眼。
林管事氣的咬牙,揹着依書,惡狠狠的瞪了崔嬤嬤好幾眼,無奈崔嬤嬤低着頭,什麼都沒有看到。迴轉過身,林管事還想試着勸服依書,“三小姐,崔嬤嬤年紀畢竟大了,只怕不能夠盡力服侍您哩,不如我幫您挑個年紀輕些的。”
崔嬤嬤已經聽落巧說過了,落巧只說三小姐是可憐她的處境,因此答應將崔嬤嬤調到寶沁樓,並未跟崔嬤嬤說自己跟依書的交易。
因此,聽林管事說要推薦個年輕些的,崔嬤嬤心裡倒是淡定的很,並不着急。
人已挑好,依書也不再耐煩跟林管事在這邊多言語,便笑道:“倒是不用再麻煩林管事了,反正我只是想崔嬤嬤去做些瑣事而已,倒是不用她貼身伺候我。林管事這邊便先忙吧,崔嬤嬤我這就帶回去了,還要勞煩你去跟母親說一聲。”
林管事情知大勢已去,恨恨的咬了咬牙。無奈,到底她只是王府的傭人,依書是主子,既然依書鐵了心要崔嬤嬤,而且又是親自來領得,她也沒得藉口再留,便只能乾笑着道:“奴婢下午就去跟夫人說一下。”想了想又道:“若是三小姐用的不得心,跟奴婢說一聲,奴婢幫您重新挑個好的嘞。”
她這邊說着,依書已是領着夏荷等人走了,哪裡還聽她再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