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含笑的眸子微微彎起,期待着依書的回答。
依書將薛玉手中的碎面屑抓過來一點兒,灑向湖中的游魚,笑道:“姐姐還怕我抵賴不成?既是答應你的事,自然會做到,況且不過是幾條魚兒罷了,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物事。”
薛玉顯然是真心喜歡這幾個品種的魚兒,依書則整日裡都能看到這些個東西,自然是不覺得稀罕。
依書想到薛玉此來王府的目的,心裡不禁猜測:難道薛玉不知道她這次來王府的目的嗎?若是知道,那定是該努力展現自己的才能,儘可能的得到蔡氏和侯府的賞識,以期能進入侯府,可若是那般,她還要魚兒做什?侯府裡肯定是不缺少這些個東西的。
若是說她不知道,依書怎麼都覺得不太可能。畢竟侯府放在那裡,依薛玉她們的家世,斷沒有不想進侯府的道理。
依書復又走回桌邊,坐了下來,又招呼薛玉不要趴在欄杆那兒,坐下來歇歇。
許是有些累了,薛玉這次倒是依言在依書旁邊坐了下來,端起茶盞喝了幾口水。
依書對夏荷等人使了個眼色,道:“夏荷,我有些餓了,你去廚房裡看看有什麼點心沒有,取些過來。”
夏荷應了聲是,連着薄荷銀珠一起帶了出去。
薛玉看起來大大咧咧爽朗至極,但還算是個明白人,忙將自己的貼身丫鬟也遣了出去。
待院子裡就剩下姐妹二人,薛玉笑眯眯的道:“妹妹可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的?”
依書對薛玉的第一印象極好,她也知道蔡氏將薛玉王宜蓉二人帶來府裡的目的。現在看來,選妾已經是事在必行。既是如此,她倒是更願意薛玉能進侯府。畢竟薛玉看起來似乎就是一個沒什麼心眼的人,將來就算是得了寵,亦或是有了子嗣,想來也會顧念着王府的情分,不至於對秦依琴做出什麼過分事來。。
至於王宜蓉,因着二人甚少接觸,依書現在還不太瞭解她的性情,只覺得她沉穩淡然有餘,卻似乎顯得太過冷靜了一些。
不管如何想,都會覺得,既然二人來了王府,自應該多多的在蔡氏面前表現一番,纔好博得蔡氏的好感,纔能有可能進入侯府。
既是如此,依書便想提點薛玉一番,當然,若是她早有準備,她就當隨口問一下的好了。
依書直言道:“薛姐姐,我只是想問問,你可知道你這次來王府真正的目的?”
薛玉聞言,雙頰泛起嫣紅,低了頭,輕聲道:“妹妹既然問了,想來也是知道這件事。來之前,母親已經跟我交代過。”
依書點了點頭,又道:“薛姐姐可想進侯府?”
這個問題似乎有些將薛玉難住了,一時作聲不得,只蹙着眉。
依書笑道:“姐姐若是沒個主意,也不用回答我,我就是隨意的問問而已。”
薛玉嘆了口氣,道:“妹妹這問的,可是夫人的意思?”
依書搖了搖頭,“不是母親的意思,我只是問姐姐一下而已。剛纔見姐姐還念着回家,所以纔有此一問。”
薛玉輕舒一口氣,似是有些如釋重負,“原來如此,我還以爲夫人現在就想知道各人的心思呢。”
依書奇道:“難道姐姐來之前,是不願意的?”
薛玉搖了搖頭,“倒也不是不願意,若是能進侯府,這也是一份榮耀,不管是對族裡,還是對我爹孃,都是。可是,我聽說高門大戶的規矩總是很多,心裡不免有點彷徨。”
依書道:“原來是這個樣子,其實姐姐現在也不用想太多。畢竟誰能去,還是不一定的事兒。我倒是喜歡薛姐姐的性子,若是薛姐姐能去伴着我大姐,想來也是件極好的事兒。”
薛玉臉一紅,嗔笑着瞪了依書一眼,“妹妹就莫要再取笑我了,這還是看各人的造化吧,夫人選是誰,那就是誰了,我也不想去多想,盡我所能便罷。”
依書點了點頭,確實是如此。
不過薛玉的坦白倒是讓她有些另眼相看。
如此又過了幾日,薛玉跟王宜蓉一般,早晚都會去跟蔡氏請安問好,其餘時間則往依書這邊跑的極爲勤快,王宜蓉也來過一兩次,只略略坐了會兒,便回了留芳園。
對於薛玉時常往依書那兒跑的行爲,府裡有些人便說薛玉是刻意的討好依書。當然,這些話也就在部分人口中相傳。不過,還是傳到了依書的耳中。
依書聽夏荷說完以後,道:“楊媽媽可知道這些閒言碎語?”
夏荷點了點頭,“奴婢覺得,楊媽媽定然是知道的。不過薛小姐確實經常來寶沁樓,讓別人如此想,也不甚奇怪。”
依書擡眸瞅着夏荷,“你們也這麼想麼?”
夏荷幫依書將水杯添滿,笑着遞給她,道:“薛小姐若是那種喜歡奉承於人的人,只怕也不可能日日得見小姐了。”
依書接過水杯,輕抿了幾口,“你倒是都知道。”
身子弱給依書也帶來了一些好處。例如說,若是來了不想見的人,只要稍稍裝作不舒服,夏荷她們自會尋了藉口說依書現在不適合見客。有着蔡氏的吩咐在前,倒的確是少了很多的麻煩。
銀珠忽然進來稟報說,蔡氏院子裡的秀迎來了。
依書不知何事,便吩咐銀珠將秀迎讓了進來。
秀迎手中提着食盒,笑眯眯的走了過來,一面將食盒置於桌上,一面道:“三小姐,廚房剛做了些糕點,夫人吩咐我給您送一些過來。”
依書淡然道:“母親那邊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秀迎福了福身,“夫人說明日在院子裡讓薛姑娘跟王姑娘各自做幅畫來,讓小姐也去看看。”
依書點了點頭,“你去回稟母親,我到時候去就是了。”
秀迎又福身告退。
夏荷將剛纔秀迎送來的食盒打開,裡面擱着兩盤子糕點,倒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事,只是廚房尋常會做的那幾樣。將兩個盤子端出去,銀珠忙接過手,將之拿到了依書的身邊,“小姐,用點點心吧。”
依書本來倒是沒覺得餓,可是看着兩盤子點心擱在面前,還真的有些飢腸轆轆的感覺,便伸手捏了一塊,吃將起來。
夏荷無奈的看着手中的筷子,見依書吃的隨意,又不好再將筷子遞給她,只得又放在了桌上,“小姐,筷子都是備着的呢,若是被夫人知曉了,說不得還得怪奴婢們沒有伺候周到。”
依書淡笑着揮了揮手,“我知道了,這不都是我們院子裡的人嘛,若是有旁的人在,我自會注意些的。”
對於依書偶爾的隨性爲之,夏荷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卻也不好說些什麼。
翌日下午,後院的柳樹下便擺了兩張桌子,上面各自擱着筆墨紙硯,不遠處的涼亭裡則備了瓜果茶點。
薛玉跟王宜蓉二人早早的就來到此處準備,自打昨日蔡氏吩咐人將作畫的事兒告知她們以後,趁着昨日天色未黑,二人各自都曾來院中細細看過一番,對於今日要畫些什麼,各自心中都有了譜。
依書因着無事,來的也甚早,跟薛玉和王宜蓉都打了招呼,而後就在薛玉身旁站定,笑着道:“你畫畫怎麼樣?”
薛玉看了看滿園的景色,目光最終在一叢白色的芍藥花上定住,眼神對依書示意了一下,輕聲道:“你覺得那個如何?”
依書看了看花,又轉頭看了看薛玉,輕笑道:“真是人比花嬌。”
薛玉嗔道:“妹妹又取笑我,我平日在家裡也比較喜歡繪花,這次也打算繪一副芍藥圖。依妹妹看來,覺得如何?”
薛玉這次顯然是在問依書蔡氏的喜好了。
依書暗自琢磨了一番,想了想道:“也可,母親平日裡不太喜歡太過花俏的東西,不過芍藥既是六大名花之一,這一叢又是白色,想來是可以的。”
薛玉眉頭微皺,嘟着嘴道:“那就是說也有可能夫人不甚喜歡咯?”
依書笑道:“母親的喜好固然重要,但這次比畫肯定重視的是各人的才藝。若你平日裡擅長繪花,自然還是繪花的好。若是繪別個,只怕不能盡現你的才能。依我看,倒還是繪芍藥來的好。”
聽了依書的解釋,薛玉這才安心下來。
過了會子,蔡氏便在落禾等人的伺候下,來了後花園。
依書笑盈盈的迎上前去,微蹲了蹲身,“依書給母親請安。”
薛玉跟王宜蓉也都福身請安。
蔡氏忙將依書拉了起來,又對旁的人道:“都起吧,”而後又細瞅了依書的臉色,見她臉色紅潤,臉上的笑容便更多了三分出自真心,道:“用得着你這麼規矩客氣的請安嘛。”
依書順勢起身,笑道:“依書知道母親疼寵女兒,可是該有的規矩還是得有的,不然若是被旁人知道,豈不是說女兒沒規沒距?”
蔡氏假意唬了臉,拍着依書的手道:“瞎說,這府裡誰敢說你半個不字?”
說完,便攜着依書,往涼亭裡走去,薛玉跟王宜蓉自然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