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蔡氏如何對自己府裡的人,那好歹是秦府內部的事情。依書知道薛寧立關心自己的情況,但這樣的事情她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去跟薛寧立講說,只能讓她先回去休息,而她現在需要好好的靜一下,並考慮一下現在她還有沒有辦法挽回一下局面。
薛寧立哪裡能放得下心,還想追問下去,可是見依書認真的眼神,思慮了一番,便罷了那個心思,起身告辭道:“那好吧,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依書點了點頭。
夏荷幫薛寧立開了門,去廚房領晚飯的小丫鬟剛好拎着食盒回了來。
薛寧立一笑,接過食盒,復回身對依書笑道:“依書,看來我還要繼續在你這兒叨擾一會兒,這晚飯都領回來了,索性讓我吃了再走吧?”
依書無奈的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嘆道:“寧立,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可是我現在實在是沒有胃口吃的下去,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薛寧立纔不管依書如何說,兀自將食盒中的菜餚一一拿了出來,又在桌上擺了碗筷,都添上白米飯,而後將空了的食盒擱在一旁的几上。
待一切準備妥當,薛寧立笑眯眯的走至依書身邊,仿似沒有見到依書的臉色如何黯淡一般,爽朗活潑的聲音迴盪在室內,“依書,可以跟我一起吃頓晚飯嗎?”說着,薛寧立還摸了摸自個兒的肚子,可憐兮兮的道:“我現在好餓好餓啊,我琢磨着我現在肯定能一口吃下一頭豬,陪我一起吃頓晚飯嘛。我現在不吃飽了,待會兒可是沒有力氣回去哦。”
依書失笑,這個比自己還小了三歲的女孩兒,在精神上絕對是她的姐姐。不僅喜歡自由自在的山林,就連性格也是十足十的一個假小子。可是今天竟然爲了哄她吃晚飯,在那邊故意撒嬌耍嗲。
依書掀了蓋在膝蓋的薄被,睨了薛寧立一眼,搖頭淡笑道:“罷了,那就先吃晚飯吧。”
得了依書的同意,薛寧立忙上前去扶住她的一側,將之攙到了桌旁。
薛寧立一面裝作吃的開心,一面卻時不時的拿眼角看着依書,手中的筷子還不斷的往依書的碗中夾菜,一面不停的道:“哇……這個菜真好吃,依書,你也吃看看,真的很好吃哦。”
待依書嚐了一下後,薛寧立又笑着追問道:“怎麼樣?是不是還蠻好吃的?”
依書心情鬱結,不過看到薛寧立大大的笑臉,又說不出不好吃的話來,只得輕點了點頭。
一見依書點頭,薛寧立便再次夾了幾筷子菜給依書,“既然好吃就多吃一些吧。”
依書無語的看着碗中的菜餚,心裡卻是覺得暖暖的。
自蔡氏那天下午去看過依書以後,依書一直讓夏荷注意探聽外面的情形,看蔡氏有沒有找秦智幸去問過話。不過讓她意外的是,蔡氏那邊一直沒有什麼動靜,更沒有找過任何人去問過話。尤其讓她意外的是,原本她以爲蔡氏心裡有氣,或許對人的態度上會惡劣一些,不過據夏荷探聽,蔡氏這幾日跟以往一樣,沒有什麼不同。
一切看起來都是風平浪靜,就連秦智幸也以爲無事,每天都會在依書這兒待很久,陪她聊聊天。
越是這樣,依書心裡越是緊張,越是沒有底氣,不知道蔡氏究竟是如何想的。最讓她無措的時候就是秦智幸來看她的時候,她既不能提醒秦智幸要注意,畢竟她也不知道蔡氏會做些什麼,也不能什麼都不說,到時候秦智幸不是更措手不及?
就在這樣矛盾糾結的情緒中過了三天。
這天蔡氏照例在下午時分來依書這兒坐坐,秦智幸自然早已經先回了自個兒的屋子,他可不敢在蔡氏面前隨意出現。
夏荷幫蔡氏倒上熱茶,而後便覆手侍立在一旁。
蔡氏抿了口熱茶,方道:“依書啊,來老宅已經有一段時日了。昨兒個,我跟老爺商量了一下,這京師的大局總是需要人回去主持,老宅也不是久留之地。不過你現在還不能隨意走動,也不能與我們一道回去。我琢磨着,留幾個人下來陪你,至於剩下的人,得一道回去了。”
祭祖既然已經結束,依書早就開始猜測蔡氏什麼時候會回秦府。
蔡氏續道:“你姊妹當中如今就剩下依畫尚未出嫁,依畫以往雖然有些方面做的不好,但畢竟也是府裡的小姐。你現在需要靜養身子,外面還是需要有個人照應一些。我考慮了一番,便讓依畫暫且留下來陪你,待你身愈以後,你二人再一道回京師。”
留秦依畫陪她?有沒有搞錯?她們二人一向不是很對盤好不好?雖然她們沒有將那種不對盤表現出來,不過若是真個的將秦依畫留下來,她還不如一個人待着呢。
依書這樣想着,口中便道:“母親,女兒有寧立陪着就行了,怎好再讓四妹妹特意留下來陪我?還是算了吧,就讓四妹妹與你們一道回去吧。”
蔡氏擺了擺手,道:“無妨,況且她回去也沒有什麼事情,留下來跟你做個伴也好。再者,等你身愈回京,身邊也需要有個照應的人。寧立自是好,但總不能讓寧立陪着你去京師走一遭吧?”
蔡氏想了想,扭頭對侍立一旁的落禾道:“落禾,你去將依畫給我叫過來吧,就說我有事找她。”
落禾應了一聲,忙去找秦依畫過來。
蔡氏淡笑的對依書道:“要不我問問依畫的意思,若是她願意留下來陪你,那便好,你也不得再拒絕。若是她不願意,那到時候就麻煩寧立與你跑一趟吧。到時候,母親再好好答謝她便是。”
蔡氏都讓落禾去叫秦依畫過來了,她還能說什麼呢?
蔡氏這兒正說着,落禾已經將秦依畫叫了過來。
秦依畫一進屋便先與蔡氏請了安,又詢問依書的身子有沒有好一些。
蔡氏讓她在一旁坐了,問道:“依畫啊,母親問你一件事情。”
秦依畫笑道:“母親但說便是。”
蔡氏便道:“你也知道依書現在的身體情況不便於長途跋涉,這兩日我們便要收拾回京師了。留依書一人在這邊,我不放心,你可願意留下來陪她?”
蔡氏目光幽深的看着秦依畫,等着她的回答。
秦依畫一聽這幾日就要離開這荒涼的破地方,心裡歡喜不已。可是再聽後面,蔡氏竟然要讓她留下來,在這破地方給依書做個伴,當下心裡就如冬天裡被潑了一桶冰水,拔涼的很。
蔡氏見秦依畫沒有作答,追問道:“怎麼?依畫,你不想留下來?”
秦依畫忙回過神,假意歡喜的道:“願意,女兒自然願意留下來,三姐姐一個人留在這裡也是孤單的緊,有女兒與她做個伴,也可消遣一些時光。”
說着,秦依畫還一副很歡喜的神情,看着靠坐在榻上,面無表情的依書。
蔡氏滿意的道:“這就好,我先前還擔心你不想留下來呢,那依書一個人可確實是孤單的緊。”
秦依畫忙又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確實是非常想留下來。
蔡氏滿意的點了點頭,對依書笑道:“依書,這樣可行了吧?”
依書扯了扯嘴角,事情都已經是定數了,她還能怎麼辦?
“那就有勞四妹妹留在這裡陪我了。”依書對秦依畫笑道。
秦依畫站起身,復走至依書的塌旁坐下,笑着道:“三姐姐說的是哪裡話,咱們是親姊妹,還用得着這般客氣嗎?”
依書扯起嘴角朝她笑了一下,其他話也說不出來了。
蔡氏又道:“那便就這樣吧,到時候我會將落禾也留下來。落禾一向處事穩重,有她在,我也放心。”
落禾忙蹲身福禮,“請夫人當心,奴婢一定照料好兩位小姐。”
蔡氏輕點了點頭,又囑咐了依書幾句,便回了去。
待蔡氏的身影消失,依書臉上就不再復有笑意,冷冷的對秦依畫道:“依畫,我早跟你說過,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不然我會讓你後悔的。”
秦依畫咬牙看着依書,怒道:“你是說,是你主動跟母親提,讓我陪你留在這破地方的?”
依書原想跟她說實話,不過見她這麼討厭這個地方,她又不想跟她說實話了,便輕笑道:“是啊,我知道你不會喜歡這種地方。怎麼樣?我提醒過你的,誰在母親心裡纔是真正重要的人。可是你不聽我的話,偏要在母親跟前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做一些不該做的事兒。怎麼樣?這次有沒有讓你長一點兒記性?”
秦依畫狠狠的瞪了依書一眼,嗤道:“那又如何?你保住你想保住的人了嗎?哼!”
秦依畫怒哼一聲,甩袖出了去。
夏荷憤怒的看着秦依畫的背影,真是恨不得去蔡氏面前揭穿她纔好。
依書無力的癱軟下身子,依畫說的也是,她終是沒有保護好智幸。蔡氏雖然在這裡沒有對秦智幸做些什麼,可是回了秦府以後呢?那時候她又不在府裡,連個幫秦智幸說話的人都沒有吧?
就算她有心想回去幫着秦智幸,以免發生什麼事情,蔡氏也不可能會同意她帶傷上路。
想來想去也沒有辦法,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蔡氏不要太過生氣纔好。
兩日後,秦府衆人果然都收拾齊整,踏上了回京的路程。薛家老宅只留了依書依畫,還有一應伺候的丫鬟。當然,有些事情不方便兩位小姐出面,落禾便也留了下來,也好幫她們處理一些事務。蔡氏也留了八個護衛下來,好等依書身愈以後,保護她們回京。
依書讓薛寧立和夏荷扶着她,親自出門去送蔡氏。
蔡氏眼眶有些紅,埋怨她道:“你怎的自個兒跑出來了?不是讓你在屋內靜養的嘛,怎麼連母親的話也不聽了?”
依書撒嬌道:“女兒從來沒有離母親太遠,可是這次竟是要月餘見不到母親,心裡自然想念,所以堅持讓寧立和夏荷將我扶了出來,也好再與母親相處一會兒。”
蔡氏臉上浮現慈愛的笑意,摸了摸依書的腦袋,囑咐道:“在這裡好好養身子,不要多動,等你身愈以後,就給京師去一封信,我讓人過來接應你們。”
依書點了點頭,“女兒知曉。”
自打依書出生以後,每日蔡氏都會去依書那兒看看,可是現在卻迫不得已要將依書留在老宅養傷,她心裡也是不捨的緊。
可是作爲秦府的女主人,她要做的事太多,自是不可能陪着依書在老宅再住一段時間,只能將不捨藏在心裡,囑咐依書好好照顧自己。
末了,蔡氏又囑咐了落禾一番。
落禾跟在蔡氏身邊多年,不管是爲人處事,還是精明伶俐方面,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她在,蔡氏也要放心一些。
落禾自也是明白蔡氏對依書的重視,保證一定會照顧好依書。
蔡氏又對薛寧立囑咐了兩句,不外乎是讓她多去陪陪依書,依書一個人在屋子裡悶得慌,有她這個活潑機靈又是個話癆的人在,依書肯定就寂寞不了了。
薛寧立自也是沒有二話,欣然保證自己肯定會天天逗得依書哈哈大笑。
在蔡氏忙着跟落禾和薛寧立囑咐事情的時候,依書悄悄招手,將秦智幸叫到了面前。
依書往邊上挪了挪,對秦智幸囑咐道:“智幸啊,三姐姐一直有話想跟你說。”
秦智幸自以爲已經沒事,所以心裡很是輕鬆,笑道:“三姐姐有事便說吧。”
依書朝蔡氏看去一眼,輕聲道:“這次的事情母親已然知道,雖然她在這裡沒有怪你,不過回去以後,你還是小心謹慎一些。”
秦智幸聽懂了依書的話,驀地睜大了眸子,“三姐姐,你是說,母親還記着我的錯呢?”
依書眼神複雜的看着秦智幸,她也不知道怎麼講,畢竟她不是蔡氏肚子裡得蛔蟲,如何知道蔡氏會對這件事情怎麼辦?她只根據那天的情形猜測,蔡氏絕不會善了了這件事情,至於具體會怎麼辦,卻是絲毫頭緒都沒有,只能這樣大概的提醒秦智幸。
依書無奈的道:“智幸,是三姐姐對不起你,我也不知道母親會怎麼辦,但……”
秦智幸雖年幼,但懂得的事情卻是不少,見依書如此這般,已經明白了許多,伸手示意依書不再說,黯然的道:“三姐姐,這事不怪你,都是智幸自個兒的錯,智幸理應受懲罰。智幸現在心裡已經有數了,三姐姐現在身子不好,需要靜養,就不用再操心智幸的事兒了。”
依書摸了摸秦智幸的小腦袋,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如何講,最後只能道:“智幸,你多多保重。”
秦智幸懂事的點了點頭,用堅定的眼神向依書傳達着某種信息,他會好好的。
蔡氏囑咐完薛寧立和落禾,竟見依書又在與秦智幸說話,當下眉頭一擰。
秦依畫見蔡氏一直沒有與自己說話,忙湊上前去,輕笑道:“回京路途遙遠,母親一路可要注意自個兒的身子,女兒不能陪着母親回去,實在是不捨的緊。”
蔡氏收回眼光,淡然的道:“無妨,你在這兒陪着你三姐姐就好,我身邊伺候的人多着呢,也不缺你一個。你若是與你三姐姐好好的回了京師,我自不會薄待了你。”
身邊伺候的人多着呢?這話什麼意思?當她秦依畫只是個伺候人的丫鬟?
秦依畫心裡泛起薄怒,但她如何敢在蔡氏面前表現一二?便只扯了嘴角,笑道:“女兒自會照顧好三姐姐,母親放心便是。”
蔡氏點了點頭,朝金花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將依書叫過來。
金花忙去喚了依書一聲,又扶了依書的另一側,將之攙到了蔡氏的面前。
蔡氏幫她理了理頭髮,眸中滿是不捨,“依書,好好在這邊養身子,早些康復,也好早些回京師,不要多想些別的,可知道了?”
依書知曉蔡氏的意思,不過恐怕她是做不到了。
依書點了點頭,笑道:“女兒知曉,母親也要注意身體纔是。”
蔡氏也是個當機立斷的人,縱然心裡再有不捨,可也不能真個的不考慮依書的身體狀況,就這麼將她帶回去。便嘆了口氣,道:“也罷,母親也該走了,記住要靜養。”
依書點頭應是。
蔡氏豁然扭過身去,不再看依書一眼,就怕自己捨不得,再次絮絮叨叨的囑咐一番。
秦府一大家子人終於浩浩蕩蕩的踏上了回京的路程,其他族人也陸陸續續的離開了老宅,回了自個兒的家。等再過了五日,整個老宅裡,除了原本就留守老宅的薛寧立一家人以外,也就剩下依書身邊的一些人。
秦依畫初初幾日並沒有去看過依書,而是去尋其他的同齡小姐閒聊,可等大家都走了以後,她連個閒聊的人都沒有了。至於一直在薛宅的薛寧立,她可不認爲薛寧立是位小姐。
秦依畫氣沖沖的去找了依書,怨怪她身子不好還連累人,害她在這破地方也不知道還要待多久。
依書心情淡定的很,朝她笑道:“那你去求菩薩啊,讓她保佑我身子早些好,你也就可以早些回去了。”
秦依畫氣的咬牙,她恨不得依書身子永遠沒得好纔好,可是爲了能早些時候回去京師,貌似她只能祈禱依書早些痊癒。不然,她也只能在這破地方繼續待着。
恨恨的跺了跺腳,秦依畫惱怒的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