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鶴年聽了,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窗外:“母親,昨晚是我一時糊塗……”
陸老夫人哼一聲:“糊塗纔好呢,照我說人幹嘛非要活的那樣清醒?你若是思念過去能給我思念個孫子出來我纔不會管你的事情!”
陸鶴年聽罷,便不再言聲。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母親恐是想要孫子了。
陸鶴年心底無奈嘆着氣。
因爲是寒冬臘月,便沒有在廳堂擺膳食了,府裡頭的晚膳都是按照各房主子的口味來做,待做好後便有丫鬟婆子端去各自的房間。
陸鶴年到了書房寫了一會兒字便叫來吳誠,吩咐將晚膳端來書房即可。他本來是想去隔壁同雲織一起用膳的,可是想到吟春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吳誠卻說:“大小姐已經將侯爺的晚膳一併端去了隔壁。”
陸鶴年只得擺手作罷。
待吃了晚膳,雲織便暗地裡叫吟春去了書房侍候陸鶴年。陸鶴年心以爲是陸老夫人給安排的,便也沒有反對,二人紅燭下散了衣襟,彼此緊密想貼。吟春心悸難卻,嬌羞不已,一副欲拒還迎的姿態煞是可愛。陸鶴年神色越加的迷離深邃,一手摟着她,一手散下了帳幔。
不一會兒,帳幔便如海上的船帆一樣激烈飄晃着,並不時伴隨着一陣陣美妙的嬌聲,悅耳至極。
綢香站在黑漆漆的外面,將窗戶紙捅了一個洞,聽的心驚肉跳,看得面耳赤紅。全然忘記此來書房的目的。
秋畫眼尖,關窗戶的時候恰巧看見了這一幕,便告訴了正在和細青一道刺繡的雲織。雲織冷笑作罷,放下手中的活計,給細青使了一個眼色。細青會意,站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綢香猝不及防,驚的呀一聲。
細青走過去,厲喝一聲:“誰在那裡?”
綢香聽罷生怕被戳穿,便假裝淡定的迴應:“二小姐受了風寒,正哭着吵着要侯爺,我是奉夫人的命令過來傳話的。”
細青走上前抓住她的胳膊:“那你鬼鬼祟祟在外面幹什麼?莫不是幹了見不得人的事?走,跟我去見雲織小姐去。”
綢香哪是細青的對手?又怕驚着侯爺,只三兩下便被提進了雲織的廂房。
綢香進了屋,好不容易推開了細青,不屑的看一眼雲織:“大小姐,我是奉夫人的命令過來給侯爺傳話的,我又不是罪人,爲何叫人把我拖進來?”
雲織坐在炕上喝着薑湯,緘默不語。
秋畫厲聲的說:“哼,我剛纔明明看見你扒在那兒正偷看侯爺和吟春姐……”
綢香臉騰一下紅了,心虛的低了頭。
雲織緩緩開口,冷聲說:“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反正明日天一亮,我爹爹若發現那個窗戶紙捅破了一個洞,我可是要揭發你的。到時候,丟人的可不是你一人,還有我繼母以及繼母的孃家人。到那時,一定會把你轟出府。”
綢香一聽,嚇的面如土色,畏怕之色溢於言表。
“大小姐,饒了奴婢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綢香一個勁的求着雲織。
雲織嘴角露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綢香姐姐,你若跟我一心,我自然不會揭發。”
綢香一聽,糾結半天。
她是寧家人派來專門侍候竇識霞的,她自幼便在寧家長大,叫她另外投靠新
主子,實在有些難爲。可是若是這件事暴露,依竇識霞的脾性,一定不會叫她好過的!綢香想到了竇識霞那張牙舞爪的狠樣,心口一抽。
“綢香姐姐,可是考慮好了?”
綢香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重重點一下頭。雲織叫秋畫拿出些散銀子遞到綢香手中,綢香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銀兩,平日若是討了主子歡心,頂多是賞個飯錢。綢香頓時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一個勁的給雲織磕頭謝恩。
雲織擺手作罷麻利跳下炕,走到了綢香的面前:“二小姐不是染了風寒嗎?我這有一牀多餘的被子你帶回去,繼母要是問你,你就說是侯爺吩咐給的。就算她在怎麼生氣也不會牽怒於你。”
說時,細青已將被子疊好送到綢香手上。
綢香接過棉被,像是吃了定心丸。
竇識霞見綢香抱着被子回來,卻不見陸鶴年的身影,怒恨不已!聽完綢香的話,以爲是陸鶴年爲了和吟春那丫鬟溫存便用被子來搪塞她們母女!心中對吟春更是恨之入骨!比恨姜善初還更勝一籌。
錦顰染了風寒,一邊咳嗽一邊哭着,她心煩至極,便失手打了錦顰兩巴掌。
這下錦顰哭的更厲害了。
方嬤嬤擔心驚擾了前院的老夫人,忙用被子裹着錦顰,去了隔壁的耳房。
錦顰的風寒病直到過年都沒有好。瞧着雲織和小丫鬟們出去玩,心裡頭別提有多羨慕了。因老夫人擔心錦顰這病會傳染,便將她隔離了起來,更是不得踏入廳堂半步。而云織這邊卻忙着不亦樂乎,又是拜年,又是收紅包,和父親一起進宮朝賀,實在是比上一世的童年過的有趣之極。如若說有一點點不開心,便是看見了趙綏。
那天在皇宮的盛宴上,雲織穿着母親生前爲她做的對襟小紅襖,頭髮依舊像往常那樣高高束起一個髮髻,乖乖的坐在陸鶴年身旁,觀察着那些掛着虛榮嘴臉的大臣將軍以及命婦。她並沒想到,那個身穿一身銀玄色立領式束腰錦袍的少年一直在暗處觀察着她。雲織發現後,感到有些不自在。
那種眼神帶着狂傲和不羈,手中晃盪着一個青銅酒樽,饒有興致的打量着她,總能讓她的思緒回到上一世那個雷電交加的軍營中。
雲織心頭莫名的一跳,像是被人洞穿一樣,狠狠地瞪一眼他。
他嘴角勾着一抹迷人的弧度,那雙漆眸閃爍着星子般晶亮的光芒。讓人看得不忍移開。
比如那些待字閨中的官家小姐們,總是偷偷摸摸的把那嬌羞而花癡的視線投在他的身上。
雲織嗤之以鼻,她在想,這個趙綏是不是有孌童戀傾向?
然而,趙綏卻朝她走了過來。雲織站起身,扯了扯陸鶴年的衣袖:“爹爹,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陸鶴年見女兒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正要安撫,便看見承恩公趙景堂長子趙綏正拱手向他問好。陸鶴年不得不說了幾句客套話算是還了禮數。
趙綏是建平城出了名的頑劣之徒,別看十五六的年紀,卻三天兩頭的逛勾欄。煙花柳巷的那些女子都被他玩弄個遍,聽說最近在外面私建宅院,養了君歸樓的好些頭牌姑娘。趙景堂恨他不爭氣,父子倆已經是鬧到了要斷絕關係的危險境地。偏偏趙綏不知使了什麼招數,居然能混個金吾衛指揮使來當。
對於這樣一個品行殘缺的人,陸鶴年也是不願
意多理的,只是在禮節上不得不和他交集。
這一點,陸鶴年倒是和雲織想到一塊去了。
“……武安侯府上的老太君身體應該硬朗吧?改天我定要登門拜訪一下她老人家。”趙綏在陸鶴年面前像個十足的謙謙君子。那略帶磁性的聲音柔柔的,聽的叫人芳心怦然,尤其是那些侯門顯貴的閨閣女子。
陸鶴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趙大人平日裡那樣忙,就不勞煩了。”
趙綏微微一笑,骨節分明的手在雲織腦袋上輕輕撫摸着,一向猖獗而冷傲的眼神卻閃出一絲少有的溫和:“武安侯說得哪裡話?按輩分,老太君還是我的姑母,侄兒拜姑母又有何不可?”
陸鶴年被他這句話噎的無從反駁,只點頭說着那是那是。
雲織有些反感的別開臉,躲避他得撫觸。趙綏無奈的笑了笑,彎腰逗弄着雲織:“小淘氣,快叫表叔。”
雲織氣的朝天翻個大白眼。這個趙綏分明是在明目張膽的佔她便宜,她將雙手負在身後,不屑一顧的看着他:“我可沒有你這種八杆子打不着的表叔。”
旁邊有的女眷開始捂嘴咯咯笑着,覺得這句話從一個女娃口中說出來,甚是有趣。
趙綏並不覺得尷尬,依舊掛着丰神俊朗的微笑:“你若叫了表叔,我給你一個大大的紅錦囊。”
照雲織的本意,她是不願意的,可當着這麼多朝臣家眷的面,她又不好叫陸鶴年爲難,只好不情不願的喚了他一句表叔。她不想叫旁人說她沒教養,再者,她也不想得罪這個大魔頭。
趙綏果然沒食言,從懷裡掏出一個似乎早已準備好的紅錦囊塞到雲織手裡。
雲織手心一沉,感覺厚重厚重的。
不知什麼時候,永陽公主領着兩個宮娥走了過來,永陽公主是大齊國皇帝的長女,其母是當今的魏連城魏皇后,這時的永陽大概和細青年紀相仿,一身華貴的冰藍色祥雲紋宮衣逶迤到地,華裳繡着象徵高貴雍容的牡丹圖案,如黑緞一樣的烏髮盤起一個簪花高髻,上面插着精緻的鳳釵和步搖,髮髻間鑲着一大朵玉芙蓉,將那那白玉似的臉蛋襯托的越發高貴不俗。
陸鶴年和坐在這兒的朝臣們便恭敬的行了禮數。趙綏看見公主,那絢爛的笑容卻早已從嘴角消失。恢復了之前的狂傲,筆直健壯的身板只是略微欠了欠,甚至連腰都懶得彎。
永陽公主並沒有怪罪,而是別有深意的看了趙綏一眼。
雲織有些意外,不過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奇。上一世,她對永陽公主並不瞭解,只知道下嫁到楚王的封地,做了楚王的妃子。
李政爲了安撫楚王李建昌,便將這個女兒嫁給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後來雲織被陷害致死,也並不知道她最終的下場。
永陽無視這些對她奉承的人,一心注視着趙綏,見趙綏那樣的淡漠,卻更加激起她躍躍欲試靠近的衝動。
她甜甜一笑:“趙大人,太后叫你去慈臨宮一趟。”
趙綏沒有做聲,越過永陽和陸鶴年等人,徑直往慈臨宮的方向去了。
永陽也不顧衆人投來的異樣目光,轉身加步跟上了趙綏。
雲織可沒有那些人好奇八卦,自顧將趙綏給她的那個錦囊打開。
眼睛不由瞪大,深褐色的瞳孔倒映着那褶褶生輝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