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實初握着雲織的手,眼瞳里布滿血絲,透着諸多的傷感和無奈:“織織,我和你舅母要回江南柳蔭鎮了,這個繡莊打算把它關了,這些錢是你賣繡畫應得的。”
雲織神色怔了怔,將銀兩按在姜實初的手掌內:“舅舅,這些錢我不要,你和舅母留着吧。”
關掉繡莊雖然有些可惜,可是他們夫妻兩人留在這個傷心地豈不是更加難過?去江南也好,只不過,舅甥見面的機會也就幾乎沒有了。
姜穆氏搖搖頭:“這些錢本來就屬於你,在說你放在你舅舅這兒還不是暫時替你保管着?”
雲織看着舅母那清冷的面龐,心口一揪。忽又發現舅母手中握着一塊玉佩。那玉佩雲織在熟悉不過,是當初母親和舅舅定親時互換的鴛鴦玉佩。
難道他們也相信外面的謠傳嗎?
姜實初撫摸着雲織的腦袋,一副不得已而爲之的表情:“織織不要多想,你要記住,舅舅對你的疼愛一點都沒變。”
雲織淚眼漣漣的看着夫婦二人:“舅舅和舅母是來退親的嗎?”
夫婦倆一聽,面面相覷。
臉色均現出很明顯的凝重。
“侯爺,伯軒這輩子是無福娶織織了……我和她舅母這麼做也是爲她好。”姜實初說完,姜穆氏將姜善初曾經給的鴛鴦玉佩還給了陸鶴年。
陸鶴年並沒有接那一塊玉佩,只嘆一口氣,:“因爲伯軒的死,外面的人謠言四起,說是織織剋死的你家伯軒。大哥,我想問問,這件事到底是誰捏造的?”現在害的雲織要面臨被趕出府的危難境地!
夫婦倆聽陸鶴年這樣問,一臉的憋屈和無可奈何。
姜穆氏一把淚的說:“侯爺真真是誤會了,我們之所以退親完全是不想委屈織織……”
“別說了!”姜實初厲聲阻攔了她。
陸鶴年卻聽不懂姜穆氏話中的蹊蹺,略表歉意的:“興許是我多想了,大哥大嫂別見怪。”
雲織知道,父親的確是誤會了舅舅舅母。就算他們把伯軒的死怪在她的頭上,也不會做些不利於她的事情。
何況她早已知道,這件事的幕後推手無疑是竇識霞。
雲織提議想要送送姜實初夫婦,卻被他們婉拒了。雲織心裡有些難過。
他們到底還是忌諱他的。
姜氏繡莊關閉以後,雲織打聽出一件事,一個自稱經商的商賈之士託人花了大筆重金將那坐繡莊從姜實初手中盤了下來。本以爲那人把店面盤下來也打算開繡莊,然而卻沒有任何動靜,經亞夫過去一打聽,原來繡莊內正在如火如荼的搞起了大翻修。
雲織擔心那個接盤繡莊的商人要重新修建後再繼續開繡莊。畢竟舅舅已經將客源打通到整個京城,若是他接手後依舊打着姜氏繡莊的名義重新開張,一定會有不少回頭客的。何況那個繡莊地理位置相當的好,而且好多京城顯赫的勳貴們都是姜氏繡莊的常客。
雲織覺得可惜。
去南城的路上,她算着自己手中的儲蓄,開始籌劃着怎麼將舅舅盤出去的店面在盤到自己手上來。
不過,眼看三天時間快要過去,她必須要儘快打消陸老夫人對她的忌諱。想到這,雲織只能暫時將盤店面的事情拋到一邊。
到了南城的庫房,亞夫已經將請來的繡娘們帶到了院落那棵嫩芽新出的垂楊柳下。來應徵的差不多有十個年輕的少婦。而且也都具備了繡工精藝的條件。
單看面相自然是看不出來她們的手藝如何,
於是,雲織決定叫她們去庫房試試繡藝。
試出的結果卻只有三個繡娘令雲織滿意。刺繡這種事情在精不在多,於是雲織便將那七個女子打發走了,當即留下三個在庫房內開始練手。那三個女子高興的謝過雲織。心中紛紛欽佩雲織的眼光獨到。
處理好了繡孃的事情,雲織便詢問亞夫:“那兩個表演雜技的兄弟尋着了嗎?”
亞夫笑笑:“我正準備告訴小姐哩。”
細青嗔看着亞夫:“哥哥就別賣關子了,趕緊告訴雲織小姐吧。”
亞夫說:“昨兒個晚上我去城外的城隍廟裡找到了他們,便連夜將他們兄弟倆帶了回來,這會子正在我屋子裡睡覺的。”
亞夫將雲織帶進了他所居住得耳房。
雲織看見牀上正躺着兩個約摸四五歲的男孩子,兩個男孩身形瘦小,面色蠟黃,此時正緊閉着眼睛睡的極其香甜。那乾裂慘白的嘴角溢着一抹幸福的微笑。對於常年相依爲命苦難兄弟,能在柔軟舒適的大牀上美美睡上一覺已經是在奢侈不過的事情了。
雲織看見這兩個兄弟,心起憐憫。
亞夫欲要上前叫醒兩兄弟,卻被雲織阻攔了:“叫他們先睡吧,等飯好了在叫醒他們。”
等到中午,細青和亞夫按照雲織的吩咐做了一頓美味佳餚。
兩兄弟醒來後,發現有一大桌好吃的,四隻眼睛不由閃爍着欣喜若狂的光芒。
他們平日裡玩雜技所得的錢只能買幾個饅頭充飢,哪見過着樣的大魚大肉?當下便不管不顧的拿起筷箸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雲織走了進來,見這一幕笑而不語。
亞夫一看,便在身旁提醒兩兄弟:“柳平,柳安,先拜見雲織小姐。”
柳平柳安一聽,紛紛擡起頭看着雲織。只見一身淺綠衣袍的女孩子站在門旁微笑的看着他們。女孩的皮膚像雪一樣白,可是卻絲毫沒有女孩子的嬌弱。
舉手投足盡顯高貴。就如同是從年畫上走出來的小仙女一樣。
兩兄弟忙丟下筷子,離開座位跪在地上給雲織一個勁的磕頭。
雲忙彎腰扶着他們:“我們年齡相仿,你們給我磕頭不是在折我的壽嗎?快起來。”
“亞夫哥哥說是小姐願意收留的我們,所以小姐就是我們的大恩人。”哥哥柳平說完,又朝雲織磕拜了一下。弟弟柳安便學着哥哥的樣子也磕了一下。
雲織無奈笑笑。
吃過午飯,雲織便叫細青把準備好的幾套衣服送給兩兄弟換上。
洗了澡,換了質感絲滑的新衣,柳平柳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露着天真般傻呵呵的笑。
雲織回到侯府,看見吟春正憂心忡忡的坐在房間裡等着她。
見到雲織,忙起身迎了上去。
雲織見她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忙問:“吟春姐姐,怎麼了?”
吟春看着雲織:“小姐,明兒我想隨你一起去虛空觀。”
“爲什麼?你侍候爹爹不是很好嗎?”
吟春搖搖頭:“夫人今兒跟老夫人提出要納我爲妾,並且夫人也同意了,夫人怎麼可能會這樣好說話?”
雲織見吟春那憂心如焚的表情,拉着她坐下:“姐姐,這是好事,你不用擔心。你現在已經和爹爹這樣了,難道還要打退堂鼓不成?若將來竇識霞生了兒子,那她豈不是想這麼處置你就怎麼處置你了?所以嘛,你有了名分就算她在怎麼想要加害你,還是有所顧及的。”
“
小姐,我害怕她打我肚子的主意,特別是這幾天,她總是遣人來給我送吃的用的。你說我若是懷孕了,她會不會……小姐,我若懷孕生子不能過繼在姜夫人的名下,那麼我做這個妾有什麼意義?”吟春想到這,義憤填膺,心中惴惴不安。
雲織聽了有些感動。卻也知道,吟春得這種心思不排除有私心。
誰都希望自己的孩子系嫡出,吟春自然也不例外。不過至少吟春對她和母親算是忠心的。
從這幾日竇識霞對吟春的過分殷勤可以看得出,她的確是在打吟春的主意。依照竇識霞的歹毒,一定是利用吟春生下兒子,等兒子繼在她的名下,她在一點點的對吟春打擊報復。
不過,或許過了今晚,竇識霞的任何陰謀都會被撲滅。
雲織嘴角擴大:“你放心,有我在,她不會拿你怎樣。”
吟春看着雲織那堅定如磐石的眸光,心中稍稍安定。雲織小姐說有她在那就證明她是不會離開侯府。
總之吟春相信,沒有云織小姐解決不了的問題。
待夜深人靜,吟春去了書房服侍陸鶴年了。秋畫也被雲織打發到偏房去睡覺。餘下的便只有細青和雲織。
雲織看着窗外靜悄悄的夜,低聲說:“後廚有個甬道,叫他們從那裡過來吧,這樣一來也不會被人發現。”
細青應聲而去。
*
陸老夫人有個習慣,睡覺的時候喜歡叫人在旁守着。於是,巧雲和另一個丫頭玲兒一人對一夜輪流看守。今晚是玲兒在旁看守。
玲兒見陸老夫人由最初的碾轉反側到漸漸呼吸均勻,不由大鬆一口氣,趴在槅扇旁的茶几子賞上打起了盹。
“喵……喵……”
隱隱傳來一陣貓叫驚擾了本就睡眠淺薄的陸老夫人。
“喵喵……”
貓叫聲悲悲慼慼,像是在哭一樣,在靜謐的夜顯得異常詭異。
陸老夫人心底掠過一絲寒意,從牀上坐起,不停地喚着玲兒。
玲兒睡的死沉,叫了幾遍方纔醒過來。
“趕緊出去把那隻貓給我攆走!”陸老夫人顯然要發怒了。
玲兒忙維諾的走了出去。
陸老夫人這才躺下,然而剛躺下,房間的燭光突然被風嗖一聲給吹滅了。
“這個死丫頭!出去也不把房門帶上!”陸老夫人罵了一番,自顧下牀去關門。
“嚶嚶嚶……”
一陣哭聲時遠時近流進了陸老夫人的耳朵裡。
陸老夫人心一咯噔,恐懼感爬滿心頭。本來向前進的步子卻下意識後退了起來。
旁門也不知何時敞開了。在漆黑黑的夜裡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陸老夫人額頭上不停地冒着冷汗,那顆心像是隨時都要落地一樣,發出顫巍巍而破碎的聲音:“誰?玲兒是你嗎?”
“嚶嚶嚶……奶奶!”
一聲清晰而有低低的哭聲再次響起。並且還喚她奶奶!
陸老夫人嚇的險些昏厥,圓瞪的眼瞳在黑暗裡閃着驚恐的光芒,她一邊後退着,一邊拿帳幔護着自己:“玲兒!快來人啊!”
然而回應她的還是一連串悽哀的哭聲。
“奶奶,嚶嚶嚶……我死的好慘呀……”
聲音由遠及近,像是就在陸老夫人的身旁!陸老夫人嚇的險些大小便失禁!捂着耳朵,身體抖如篩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