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欲絕顏氏爲媳挑子
小廝驚訝地說道:“杜二老爺病重啊,託我們少爺轉告表小姐,表小姐難道不知道嗎?”
杜汀蘭看向袁潤天:“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
小廝替自己主子辯解又:“我們少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表小姐您趕出來了,也難怪您不知道了。”
杜汀蘭踉蹌地後退幾步,傷心地看着袁潤天:“潤表哥是也想隱瞞我嗎?”
閉上眼,讓難過的感覺不會那麼強烈,愴然而笑道:“我知道潤表哥是爲我好,不想我傷心,可是……”
可是誰知道,其實在偌大的杜府,二叔是給她溫暖最多的人呢?水泥又知道,她與二叔的叔侄之情,其實遠遠勝過與父親的父女之情呢?
“我要趕着回去見二叔,不能留下來陪潤表哥了。”驀然睜開眼,杜汀蘭說道。
尹思遠查看了馬車,眼神一凜,一個飛身踢開隨從躍上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杜汀蘭從地上拉起,塞進自己的胸膛下,道:“小豆芽,坐穩了!”
然後是揮動馬鞭疾馳而去的聲音,那隨從還在後面道:“爺,您這是去哪啊?”
可是已經沒有自己爺的身影,小廝朝隨從投去求助的目光,隨從似乎過於瞭解自己的主子,道:“長福,你難道不知道,我們越是阻止,主子越是要去做麼?這一次由他去吧。”
叫長福的小廝道:“阿尋你說得容易,要是爺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都不要命了。”
這個隨從,是王妃派來保護少爺的,怎麼也跟爺一樣胡鬧?不行,他非要回去告他一狀,長福打定主意。反被阿尋看穿,徑直拆了馬車,將那馬牽出來騎上去,道:“既然你這般不放心。那我跟着去看看。”
又是揚長而去,直把袁府的小廝看得目瞪口呆,好容易纔回過頭,道:“少爺,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袁潤天眼睜睜看着表妹被人帶走。他自己卻無能爲力,他攥緊了拳頭,道:“去客棧。”
有過一次墜馬的前科,杜汀蘭是僵直了身子,一刻也不敢多言,可尹思遠哪裡是在騎馬,分明是在玩命,疾馳的風都有了切割面頰的疼痛,杜汀蘭嚇得死命抱住馬脖子,尹思遠嗤之以鼻。道:“小豆芽,爺就這麼讓你討厭,竟然連抱馬脖子也不肯抱我?”
杜汀蘭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閉嘴,看路!”
眼前的小女子,每一次都讓他有新的觸動,明明自己害怕得要命,還要假裝要強。明明知道這樣很危險,還要顧忌着名節不肯接受他的幫助。一剎那尹思遠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將小女子一把撈起,箍在他懷中。道:“小豆芽,你該不會是,不好意思吧?”
說着煞有其事地自己先美起來,杜汀蘭身子不能動。嘴巴上就不饒人:“放手,你這個登徒子!”
“不放!”
“放手!”
“不放!”
“我再問你一次,你放是不放?”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啊……小豆芽你是屬狗的啊,怎麼這麼粗魯?”尹思遠吃痛地叫起來。看着手上一排整齊的牙印,傻乎乎地笑起來,撩開袖子,是另一排細密的牙印,他道:“小豆芽,你咬了我兩次了。”
杜汀蘭閉着嘴不說話,悶悶地擔憂着二叔的情況,尹思遠久久得不到應答,低頭看着懷中的人,眼圈紅紅的,他心一痛,不覺加快了速度。
兩人一路風餐露宿,日夜兼程,到杜府的時候天色已深,杜汀蘭一口氣奔向門口,狠狠敲擊着鐵門上的環,開門的下人一看,愣道:“七小姐?”
“快,我要去看二叔。”
說着一陣風似的往雅芳院跑去,下人道:“七小姐……”
杜汀蘭跑得太快,根本沒有注意到門口掛着的白燈籠,尹思遠卻是看到了,他不放心,也跟着往裡面跑,那下人本是要阻止的,看對方衣着不凡,就沒有好再問。
杜汀蘭一路奔跑,默默道:“二叔,我是小七,你要等我,等我!”
一口氣跑到雅芳院東廂,見裡頭還有燈光,杜汀蘭一喜,推開門道:“二叔,小七回來了。”
同時同刻,躺在牀榻上的二老爺杜成安氣若游絲,支撐着最後一口氣向顏氏交代道:“孩兒別無所求,只有三件事,望母親允准。”、
顏氏已經不知道哭昏了多少次,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她看着骨瘦如柴的兒子,緊緊抓着他的手道:“只要你好起來,你要什麼,母親都答應你。”
二老爺面色如蠟,勉強牽起嘴角,道:“母親何必要自欺欺人,兒子恐怕是已經到了,要去見父親的時候了吧。”
顏氏再次淚如雨下,大夫說,他已經是油盡燈枯,剩下的,就是盡力滿足他的心願,顏氏攥着兒子的手,顫抖着道:“好,你說,母親都聽着。”
“第一件,是關於王氏,她進門不過幾年,又沒有子嗣,孩兒死後,便還她自由之身,可再嫁做他人婦。”
“第二件,是嵐兒,若……若大哥還對她有情意,母親不如成全了他們吧。這是我欠他們的,也是……是時候還給他們了。”
顏氏心如刀絞,第一件她可以答應,可是第二件,卻如同利劍一樣刺穿了她的心臟,難道要讓兒子到最後,連個奉牌位的人都沒有麼?是不是該給兒子留個後?
“母親……母親若是不答應,孩兒……孩兒死不瞑目……”
顏氏默默垂淚,二老爺復握了顏氏的手,道:“孩兒,謝母親成全。”
“還有第三件,是……小七……”
顏氏忙道:“她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她沒死,安兒,小七沒有死,你要撐住,母親知道你一直惦記着她,已經派人去接了。”
兒子一生都沒有子女,對三個侄女都很疼愛,或許由於最小那個沒有姨娘,兒子又多了幾分憐惜,顏氏如此想。
“沒死?”二老爺瞳孔微微亮光,道:“我就知道,她不會有事。好想,再讓她陪我下一盤棋,好想,好想再看看她,因爲……因爲她是……”
瞳孔慢慢散開,手無力地垂落下來,顏氏一愣,隨即發出悲天蹌地的呼喊:“安兒!”
“砰!”顧氏站在門口,雙眼迷離地看着,忘記了呼喊。
穿過大門還有二門,同一時間王玉釧在二門焦急地徘徊,見到杜汀蘭,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怎麼纔來,快,你二叔等着你呢。”
兩人剛走到門口,已經聽到顏氏的哭喊,再到門前,發現呆愣原地的顧氏,王玉釧道:“姐姐,小七回來了。還好,來得及見老爺最後一面。”
說着牽着杜汀蘭,邁過顧氏身旁,等看到氣絕的二老爺,王玉釧大叫一聲“老爺!”
杜汀蘭動“咚“地跪下,道:”二叔,小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