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小時候有個小男孩,他很胖,至少是四歲之前,他都非常肥胖,他的家人沒有人喜歡他,因爲他真的很胖,是那種胖到令人絕望的程度,你不會想象到,那是胖到了一種什麼樣的程度。----”
忽然他望向她,看着高冉冉一副明瞭樣子,忽然笑的很輕很暖,薄如羽翼的眸子有着洞察人心的力量:“當然,那個小男孩也絕對不是我。”
高冉冉。。。
她也沒有想是他,雲鏡小時候是個胖子?她纔不會往這方面想呢。
因爲雲鏡小時候就美名遠播,才名和豔名絲毫不輸夜懷,所以,她怎麼也無法想象眼前的這樣一個美男子小時候會長成一頭豬的模樣,就算是個胖子,那也該是人見人愛的小胖子纔是,頂多也可以是個相對其他孩童來說,算是個比較雍容的美男子吧。
“恩,我知道不是你。”高冉冉翻了個白眼,分明是你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還用她懷疑麼?
“你繼續講,這個小胖子不招人喜歡,後來呢?”高冉冉被勾起了興趣,小時候的雲鏡居然是胖子,而那個小女孩,她也似乎已經猜到了一些端倪。
“小胖子的家世很顯赫,所以他的父親也有很多的女人,個個都儀態高貴,姿態高雅,可小胖子卻都不喜歡他的這些姨娘,有好幾次,他看到那些姨娘罵他是豬,所以他就更加自卑了,走到哪裡,哪裡的人都是一副輕蔑的眼神,誰也不曾真正關心他。”雲鏡的眼底很平靜,就像是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一絲波瀾都不曾起過。
神情平靜的讓高冉冉都有些恍惚,他說的這個故事是不是他自己的,還是真的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
“再後來呢?”高冉冉再問。
“因爲這個小胖子是嫡出,所以也沒有人敢拿他怎麼樣,他的母妃去世的早,沒有人是真正喜歡着他,後來,他遇到了一個小女孩,那個小女孩比他更通人情世故,小小年紀,就已經出落的十分的美麗,她與他不一樣,她的爹爹和孃親都非常的寵愛她,將她奉爲掌上明珠。”說到這的時候,他低低笑了聲,那聲音在高冉冉聽來,滿滿的都是羨慕與諷刺。
這個時候,高冉冉終於敢確信雲鏡口中的那個小女孩是誰了,原來真的是高冉冉,她沒有想到,原來高冉冉在小的時候就與雲鏡有了交集,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她現在很好奇,更多的則是好奇自己這具身體內的高冉冉到底經歷了些什麼,組建影殺,與雲鏡有交集,與冷寂也有交集,她結交這些人,到底又是爲了什麼?
雲鏡會對這個小男孩念念不忘,原因無外乎當時的他沒有人愛,沒有人真正關心他,若不是因爲他還有個嫡出的身份,只怕日子會過的更加悽慘,而她,她光芒四射,是家裡的掌上明珠,被濃烈的親情所眷顧,包圍着。
他過的生活與她截然不同,又或者可以說,他很羨慕那個小女孩。
慢慢的雲鏡開始陷入沉思,眼神開始迷離,似乎又看到曾經的自己,甚至更爲亙古的時光,對他而言,那是他小時候最爲快樂的一段日子了:“他是在皇上的壽宴上遇到她的,那時候大臣們都可以互相走動,別人看到他眼中都滿是諷刺,唯獨這個小女孩用一雙眸子狡黠的看着他,那眼底清澈如水,有着好奇和歡喜,沒有鄙夷和輕蔑,她用稚嫩的聲音問他,願意不願意與她做朋友。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所以,他覺得這個小女孩很可愛,又或者,他是被她那雙眼睛給蠱惑的。”
“所以小胖子和這個小女孩成爲了朋友?”高冉冉託着腮幫子聽着,那個時候的高冉冉在高家是衆星捧月一樣的人物,被愛包圍着的她自然也是心中充滿了愛意,家人都以愛對她,她自然也會用善意的目光去看待這個世界的任何人,包括肥胖的雲鏡。
可惜,那個高冉冉已經不在了,雲鏡以爲她還是她,還是高冉冉,所以纔會和她說起這一切,可在一個過來人看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她關心的,除了自己的家人,便唯獨一個夜懷罷了。
她的心很大,有時候甚至能裝的下整個天下的百姓,有時候她的心也很小,唯獨裝的下一個家和一個他,那些另外的人,她都會放在心底,放在心中的另外一個角落,也格外珍重。
雲鏡無奈的笑了笑:“是啊,那是他唯一一個真心交到的朋友,所以格外珍惜。”
“那這個小胖子爲什麼後來會仇視另外一個小男孩呢?”高冉冉想到瘦下來的雲鏡可是對小時候的夜懷充滿敵意的,就忍不住好奇其中的原因,按照雲鏡的說法,他從小親情薄涼,這就更爲他恨着夜懷的原因而鋪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
“因爲他嫉妒那個小男孩。”雲鏡很坦然的道。
嫉妒?
高冉冉歪着頭看,眸光微閃:“那個小女孩也認識另外那個小男孩?”
雲鏡搖了搖頭,他望向遠處,目光變得幽遠:“她不認識,可每次看見那個小男孩,她的眼底都會閃着異樣的光芒,所以那個瘦下來變得好看的小胖子很嫉妒。”說道這裡,他無奈的笑了笑。
風清清涼涼拂過,讓他的話聽上去就像是人在囈語一般。
誰也不曾發現,那雙原本澄澈的眸子裡竟然透着滿滿的無奈,他不喜歡那個小男孩,第一眼就不喜歡,所以他仇視他,陷害他,他那麼努力讓自己也變得像那個小男孩一樣好看,他那個時候想不通,爲什麼她看自己的眼睛裡不會有那種光。
後來他才知道那種光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喜歡。
此時庭院中如積水空明,月色穿過院子中的紫竹林,斜斜的撒下一地的銀輝,也將她襯托的格外美麗。
高冉冉目光看向遠處的明月,問道:“那那個小胖子現在是怎麼打算的?還恨着那個小男孩?”
雲鏡不再說話,澄澈的眼睛看了天外的弦月半晌,等那月光隱去之後,他才含笑着望向她,眉目如畫,越發的清朗俊逸:“他也不知道,不過他對他已然沒有了恨。”或許他對他還有一種其他的感情,他與他比了數十年,也將他當做自己的對手十幾年,最後,到頭來,他發現,他還是輸了她。
“那他爲何還會留在京城?”高冉冉將話挑明瞭着,雲鏡既然給她講了這個故事,就代表着,他想要表達出一種善意,直覺告訴她,這個時候的雲鏡是無害的,她可以問出這個問題。
“因爲她也在京城。”他好不容易纔與她重逢,還沒有好好說上幾句話,又怎麼會匆匆離開,至少也要挽回一些印象纔是,讓她不再躲着自己。
高冉冉朦朦朧朧轉醒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精緻的廂房的牀鋪上,薄薄的被角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她頭有些疼,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想起了昨夜的荒唐,她聽了一夜的故事,再後來,她似乎是醉了。
糟糕,她還是沒有從雲鏡的口中套出藥黎的下落,她忙起了牀,桌子上擺着一套精緻的湘裙,很是貼心。
高冉冉慢慢穿戴好,冉臉色平靜的給自己梳着發,挽了個清清爽爽的髮髻,又見着架子上有水,便也連着洗漱了番,這纔出了門,一出門就看到雲鏡搖着一把扇子走了進來,陽光透過柱廊照了進來,打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容貌越發襯托的格外的如畫。
逆光中,他彎起淺色的瞳對他微微一笑,那一笑,那麼美,那麼遠。
同時,她也能感受到他那嘴角眉梢的溫和之意,似乎與之前見過的雲鏡都格外有些不同,甚至有些東西在昨夜的時候已經悄悄改變了着,又或者什麼都沒有改變。
她沒有細究,微微的詫異之後,眸子轉了轉,轉身推開了隔壁的門,夜懷躺在牀上,睡的安詳,除了臉色有些出奇的發白。
高冉冉一驚,忙走了過去,伸手搭上了夜懷的脈搏,那脈搏變得十分的虛弱,似有若無,氣若游絲,難道!
這是心疾發作的徵兆!
昨夜,夜懷心疾發作了!
她居然不知道,該死,她昨夜應該陪在夜懷身邊,給她守夜的,而他竟然就強忍着痛苦,甚至一絲聲響都未曾發出,這個傻子啊……
雲鏡收了摺扇,也關切的走了過來:“夜懷這是怎麼了?”
高冉冉臉色急促:“你告訴我,藥黎到底在哪裡,你既然能知道藥黎又喚作藥琉璃,又知道這麼多關於藥黎的故事,就應該知道藥黎的下落,你告訴我,我去找,我去找。”
雲鏡皺眉看了命懸一線的夜懷一眼,原來他是心疾發作了,心疾發作痛苦萬分,昨夜他沒有聽到一絲聲音,他果然值得她託付幸福,這點他自愧不如。
轉眸,對上高冉冉焦急的眉眼:“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一個法子你可以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