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宋嬤嬤也是老奸巨猾,若她在到達庫房前提出挑選布匹的事,夏禾大可以不去庫房爲要挾,拒絕好意,而她若是在選好鏡臺後提此事,夏禾也能以急着回去佈置爲由,委婉推辭,可她偏偏選在這不上不下的節骨眼上,愣是讓夏禾連藉口都找不到。
望着眼前一排排光鮮亮麗的布匹,夏禾眼花繚亂,連宋嬤嬤在旁邊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宋嬤嬤口若懸河地將庫房裡所有上等布匹詳細介紹了一遍,說完卻發現身邊的人完全沒有反應,她不由推了推夏禾的胳膊,道:“三小姐可有看上的?若是沒有看上的,太太好及時着人去京城帶些今年秋季時鮮的布匹回來。”
一聽這話,夏禾不敢暈了,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有看中的。”當下隨意指了幾個顏色不是太招搖鮮豔的,算是了事。
宋嬤嬤懷疑地看她一眼,到底沒有拆穿,把夏禾指的幾匹佈讓隨行的丫鬟取了,而後便領着夏禾去看鏡臺櫥櫃一類的傢什。
夏禾暗暗鬆了口氣,慶幸宋嬤嬤沒有再糾纏。
古時候的傢俱夏禾可不懂的鑑賞,她最多就是看看式樣,最後在宋嬤嬤的指導下,她挑了兩個鏡臺,一組櫥櫃,其中一個就是先前宋嬤嬤說的那個黃花梨木雕喜鵲登枝紋鏡臺。
挑好鏡臺,宋嬤嬤又勸着夏禾挑屋裡的擺件,夏禾被她嚇得一溜煙跑了,連選好的東西都不管,最後還是宋嬤嬤帶着人將她選好的物件送到草葉廬去。
因蘇氏說了讓她一起用晚膳,是以從庫房出來後,夏禾就直接去了蘭溪苑。
彼時天已經快黑了,夏禾進了門卻不見宴姑姑身影,見她東張西望,蘇氏解釋道:“落桑回房換衣裳,一會就過來。”
夏禾瞭然頷首。
趁着宴姑姑不在,她將蘇氏拉到東屋花廳坐下,道:“母親,二姐她們似乎也想跟着宴姑姑一起學習,祖母可能會尋你討論這件事。”
聞言,蘇氏絲毫不見驚訝,笑道:“是不是你二姐又去尋你祖母哭訴,所以你祖母讓你來向落桑說情?”
“看來什麼都瞞不過母親的眼睛。”夏禾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道:“二姐是去尋了祖母請祖母幫忙不假,但祖母並沒有讓我幫忙說情。”
蘇氏眼底閃過詫異,隨即含笑撫了撫她的腦袋,道:“看來你祖母也想通了。”
“恩?”夏禾疑惑地眨眨眼,她怎麼聽不懂?
蘇氏但笑不語,揪了揪她的耳朵,道:“所以呢?連你祖母都不開口了,難道你還想逞能懇請落桑同意讓府上其他姑娘一起學習?”
“當然不是!”夏禾叫道,將自己的耳朵救下,道:“我只是想跟母親通通氣,省得祖母突然問起你,你不知如何應對。”
蘇氏忍着笑嗔她一眼,故作嚴厲道:“雖然落桑還沒有給你上課,但從現在開始你也要時時刻刻注意了,像剛纔那些怪樣子不能再做,被落桑看到了,你要挨訓的。”
“哦。”夏禾怏怏應了一聲。
說話間,宴姑姑已經來了,蘇氏給了夏禾一個警告的眼神,這才帶着她出了花廳,到小飯廳去。
這次只有她們三人一起用膳,本來蘇氏還讓人請了江瀟瀟,但江瀟瀟以身體不適爲由回絕了,蘇氏只好由得她去。
一頓飯吃得無比安靜,用完膳,擺上瓜果點心茶水後,三人才又開口說話。
宴姑姑淺淺抿了口茶,望向夏禾道:“既然屋子已經收拾好了,三小姐看我今晚就搬過去如何?”
夏禾險些被嗆到,忙求救地望向蘇氏。
蘇氏也知這樣太趕了,笑道:“櫥櫃鏡臺這些才搬過去,想來還沒有佈置好,現在怕是還住不了人。”又轉頭問夏禾:“盥洗用的器具這些可差人準備好了?”
“還、還沒有。”夏禾訕訕回答,若是蘇氏不提,她還真把這些給忘了。
“那就等明日吧。”宴姑姑道。
夏禾呵呵笑着應和,心裡早已悲傷逆流成河。
又坐了會,夏禾就回房了。
蘇氏跟宴姑姑提起了夏顏等其他姑娘想一起學習的事,宴姑姑聽後只是笑着道:“你不必爲難,誰想學,讓她自己來找我就是。”
如此,蘇氏也不便多說什麼了。
夏禾回到草葉廬,卻發現江瀟瀟跟夏蓮夏冰都在,她不由詫異道:“都這是沉了,你們怎麼過來了?”而且還是一起過來。
江瀟瀟瞄了瞄她身後,見沒有其他人,長長舒了口氣,道:“我們聽說宴姑姑要住到你這裡來,想着以後都不能過來找你玩了,所以我們就跑過來了。”
“……”夏禾一臉窘字,心想你們也太現實了吧。
夏冰蹙着柳眉,道:“聽說那宴姑姑是個嚴厲的,三姐你日後要注意些。”
夏蓮更直接,道:“早知如此,我以前就該多過來坐坐。”
聽到這裡,夏禾翻了個白眼,真是夠了,就算以後宴姑姑住進來,她這裡也不至於成爲龍潭虎穴吧,怎麼就不能來了?
江瀟瀟安慰地怕了拍她的肩膀,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宴姑姑主動提出要跟學生住在一起的,看來宴姑姑特別喜歡你,一定會更盡心盡力教導你的。”說着翹起一邊嘴角,笑得那叫一個賊。
夏禾給了她一柺子,道:“你答應要跟我一起學的,可別忘了,不然跟你斷交!”
江瀟瀟訕訕,不知道現在反悔是否來得及?
一羣人笑鬧不提。
窗外明月高懸,俞天啓處理完密探送來的消息,如往常那般對着梅花石出了會神,而後便打算就寢,就在他更衣之際,一張綁着石頭的信箋從微敞的窗戶扔了進來,他下意識低喝一聲:“是誰?”
待跑到窗邊一看,茫茫夜色中已不見人影。
皺了皺眉,俞天啓打開信箋,在看到上面娟秀的落款後,心底一震。
這時隔壁的窗戶打開,俞飛璟探出頭來,肅然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他披散着一頭青絲,身上穿着褻衣,顯然已經就寢。
俞天啓下意識將信箋藏進袖中,鎮定道:“方纔聽到屋外有響動,我以爲有刺客,出來卻沒有發現人,可能是已經逃了。”
俞飛璟不動神色地瞄了眼他的衣袖,點了點頭退了回去。
俞天啓等到他關上窗,隔壁沒了動靜,纔再次將信箋取出來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