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裡等了一個早上,卻始終不見人回來,知書不由得急了。
父母跟她約定好,不管蘇氏是否屈服,中午他們都會回來告訴她情況,可如今已是午時,早就過了平時父母回家吃飯的點,卻連一點音訊都沒有。
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知書坐立不安地又等了大半日,仍是不見人回來,到了傍晚,她終是坐不住了,起身去夏府打聽消息。
到了夏府門前,便見僕役進進出出,忙得熱火朝天,是在爲明天老太太的壽宴做準備。
要進門是不可能的,知書只得拉住一個以往打過幾次交道的丫鬟,故作疑惑問道:“今天府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遲還不見我爹孃回家露個臉?”
陳管事一行人犯事被關進柴房的事在夏府已是人盡皆知,聽得這話,被拉住的丫鬟生怕自己被牽連上,忙甩開知書的手,一邊往裡走一邊罵罵咧咧道:“別觸我眉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知書怔了怔,咬咬牙只要找其他人打聽。
然而被她拉住的人,不是破口大罵,就是避之唯恐不急,還有求爹爹告奶奶求她放過的,那態度,完全就是將她當瘟神看。
幾次三番後,知書險些咬碎一口牙。
好啊!這些個賤婢,之前她得勢的時候,一個個上趕着爲她做事,前呼後擁的,變着花樣地巴結奉承她,現在她不過是一時落難,這些人就翻臉不認人了,還真是狗眼看人低!
越想越氣,知書暗暗發誓,等她重回府上,做了姨太太,她一定要讓這些人哭着求饒!
兀自氣惱了一陣,知書冷靜下來,她給一個小丫鬟塞了錠銀子,讓那丫鬟幫她給周姨娘的大丫鬟傳個話,然後就去夏府後門等着。
快要入冬了,日落後氣溫驟降,知書攏着手在後門的巷子裡等了很久,直到天都黑了,家家戶戶都亮起燈火,才終於聽到了動靜。
陳舊的門被小心翼翼拉開,一個模樣普通,作丫鬟打扮的青色身影瞻前顧後擠出門來,朦朧的夜色中,知書一眼就認出來人是周姨娘身邊的大丫鬟桃婉。
當下一把抓住來人,又急又氣地問道:“我爹孃出什麼事了,爲何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桃婉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心裡嗤了聲,面上故作擔憂焦急道:“知書你可算是來了,你孃老子他們出大事了!”
雖然早已有預感,但親耳聽到知書還是嚇了一大跳,急切道:“我爹孃怎麼了?”
桃婉唉了一聲,道:“你爹孃爲了幫你討回公道,一大早就聯合其他太太的陪嫁一起去太太院子裡請願,誰知他們那麼多人,還是敵不過三小姐,三小姐不知如何從太太手裡騙到了大家的身契,如今就像是令箭在手,愈發囂張了,她讓人將你父母還有李管事他們一起關進了柴房,可憐見的,這麼冷的天,還不讓人送飯去,這是要活活餓死大家啊!”
說罷,不忘掬一把同情淚。
知書腳下一晃,蒼白着臉往後倒,桃婉忙一把扶住她,關切道:“你要撐住啊,你爹孃還要靠你去救呢!”
沉重的打擊讓知書腦中一片空白,她眼前直起黑煙子,好幾次都差點暈倒,都被桃婉給扶住。
好不容易昏眩感過去,知書定了定神,一臉絕望惶恐,道:“我要怎麼救?我連自己都保不住了,我早該知道的,太太已經糊塗得無藥可救了,我不該讓爹孃趟這灘渾水,是我害了爹孃……”說着已是潸然淚下。
桃婉偏過頭嫌惡地撇了撇嘴,轉過頭時又是一副關切的嘴臉,道:“你自己都說這種喪氣話,那姨娘還怎麼幫你?”
知書微怔,驚訝道:“周姨娘還願意幫我?”
桃婉毫不猶豫點了點頭,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語重心長道:“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這樣纔有本錢救出你爹孃……”
不等她話說完,知書緊緊扣住她的手腕,一連聲問道:“周姨娘有什麼辦法?快告訴我,只要能救我爹孃,以後少不了她的好處!”
滿帶命令意味的語氣讓桃婉皺了皺眉,不着痕跡將手抽出來,桃婉耐着性子道:“辦法很簡單,而且一旦事成,不僅你爹孃能得救,你還能立馬成爲大少爺的姨太太。”
知書瞳孔猛地收縮,半信半疑道:“會有這樣的好事?”
“當然。”桃婉成竹在胸地笑了笑,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後拍拍她的肩膀,道:“明天一早我在這裡等你,記得,一定要按照姨娘的計劃行事,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失敗,你就什麼都別指望了。”
知書咬緊下脣,眼中明明滅滅,最後重重點了點頭。
送走知書,桃婉悄聲回了周姨娘的院子,將一切告訴告訴周姨娘。
周姨娘輕蔑笑道:“當初之所以選她做突破口,就是因爲她的愚蠢跟耳根軟,好在我這些年的伏小作低沒有白費,這個棋子即便廢了,也還能派上點用場,過了明天,夏府的未來就要改寫了。”
“姨娘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明日就等着看大少爺的笑話吧。”桃婉恭順道。
周姨娘瞥了她一眼,道:“隔牆有耳,事成之前,還需謹慎。”
“是,姨娘。”桃婉捶首應是。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門口的簾子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這是忙碌而充滿期待的一個晚上,也是暴風雨醞釀成型的一個晚上,然而不管明天如何,這個晚上至少是安靜祥和的。
一夜無話。
當清晨的第一縷晨光鑽進微敞的窗櫺,夏禾緩緩睜開眼,閒適地伸了個懶腰。
牀帳外突然響起宴姑姑的聲音,道:“既然醒了就快起來吧,一堆人就你起得最遲了。”
懶腰剛伸到一半,夏禾嚇了個激靈,險些閃到腰。
忙手腳麻利地爬起來,掀開牀帳下牀。
今天可謂是府上的大日子,夏禾少不了要盛裝打扮,洗漱好後,她坐到梳妝鏡前,本想喚白雀青萍來伺候梳妝,卻不想宴姑姑先一步拿起來木梳。
意識到宴姑姑要親自動手,夏禾受寵若驚,整個過程都正襟危坐,就怕一不小心打擾了宴姑姑大展身手。
要說師父就是師父,徒弟就是徒弟,雖然白雀青萍在梳妝上得了宴姑姑不少指點,但終究是比不上宴姑姑的手藝,同樣的手法,宴姑姑畫出來的妝容就是精緻漂亮一大截。
打理好頭髮妝容,又挑選了適宜的衣飾,打扮好的夏禾宛若出水芙蓉,嬌豔中透着嬌俏,清麗中又有幾分婉約,令人觀之賞心悅目。
若今日夏禾的外形能打九分,那有一半都是靠宴姑姑的巧手。
夏禾還在對着鏡子臭美,宴姑姑愛憐地拍拍她的腦袋,笑嗔道:“快去吧,郡主她們都還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夏禾恍然大悟,吐吐舌頭,一溜煙跑了。
還想要叮囑她謹言慎行的宴姑姑無奈笑着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