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幾乎是從秦府落荒而逃,當他醒來,看到自己與蔓枝衣衫不整地睡在同一張牀上,他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他什麼都不敢想,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就離開了,從秦府的後門。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踏出房門的那刻,秦蔓枝就睜開了眼睛。
回到王府,寧王將自己關在書房,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懊惱。
二十多年了,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與蔓枝發生關係的一天,雖然這些年他心中一直有她,放不下她,但自從她嫁給自己的下屬,他便一直告誡自己,只能將她當做妹妹看待,而這些年來,他們也一直謹守着禮法,沒有逾越一步,可到底,還是讓他給毀了。
寧王深深懊惱,他後悔自己一時經受不起苦痛,借酒澆愁,以致犯下大錯,而事後他竟然扔下蔓枝落荒而逃,更是讓他看不起自己。
緊揪着頭髮,寧王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棄之中。
突然書房門被敲響,寧王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王爺,不管那位先生能否治好飛璟的病,妾身都要試一試,妾身與娉婷尚有幾分情分在,妾身去求她,想來她會答應幫忙的。”
寧王心下一慌,下意識整理儀容,待確定衣着整齊,才起身去開門。
門打開,寧王根本不敢看妻子的臉,以前,面對妻子的懷疑與旁人的議論,他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清白,可眼下,他只剩心虛。
視線遊移,好一會後,寧王纔在寧王妃疑惑的目光下,輕咳一聲道:“本王亦有此打算,明日本王便去明遠侯府拜訪。”
寧王妃垂下眼,輕聲道:“還是妾身去吧,王爺公務繁忙,就別太勞累了。”
這番話就像一陣針,扎進了寧王心裡,想着前不久他還在向另一個女人抱怨妻子不夠溫柔體貼,然後做出背德之事,他就止不住地心虛愧疚。
爲了減少心中的愧疚,寧王堅持道:“本王是個閒散王,哪有什麼公務,明日本王與你一同去。”
寧王妃默了默,頷首應了,福身告辭。
寧王叫住她,道:“這些日子你照顧飛璟也累了,今日就好好休息吧,一會本王去東苑陪你。”
寧王妃微怔,低聲應是。
回到東苑,田嬤嬤歡天喜地道:“王爺肯定是被王妃無微不至照顧世子的事感動了,以後王爺一定會對王妃越來越好的!”
寧王妃苦笑,旁人看不出來,她卻十分清楚,丈夫的反常言行並不是因爲被她所感動,而是因爲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看了他二十多年,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二十年了,不管外人說的多難聽,她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眼,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任由他與秦蔓枝私會,任由他將自己放在秦蔓枝後面,因爲她始終相信他是一個有原則,有底線的男人,可最終,在堅守了二十年後,他還是喪失了。
幽幽嘆了口氣,寧王妃道:“你讓人去給王爺傳句話,就說我今日太累了,已經歇了,讓他不必過來了。”
“王妃!”田嬤嬤不敢置信地拔高聲音,焦急道:“您這是怎麼了?王爺難得主動來一回,你怎麼還把他往外推啊!這可是大好的機會好啊!”
“照我說的去做。”寧王妃沒有解釋,卸下頭上的首飾,徑直去了淨房。
要問爲什麼?
自然是因爲沒有意義了。
得到寧王妃已經歇下的消息,寧王大爲詫異,若是以前,即便是病倒了,只要他願意去東苑,妻子就是爬,也會爬起來迎接他,然而今日她卻將他往外推。
難道是因爲太過擔心飛璟,是以心力交瘁?
想到這個可能,寧王更是自責心虛,他在書房徘徊一陣,最後去了顧飛璟房裡。
這一夜,寧王就守在顧飛璟房裡,幾乎沒有睡。
顧飛璟本打算夜裡出去溜溜,到廚房找點吃的喝的,可憐他喝了好幾日的白粥,好不容易今夜沒人守着了,他想去改善一下伙食,卻不想房裡突然來了尊大佛,偷吃的念頭頓時夭折,他只能想着夏禾做的美食,嚥着口水入眠。
天方微亮,寧王妃便起了,她早早趕到顧飛璟房裡,想看看兒子今日的氣色是否有所好轉,卻不想推開門,看見的是趴在桌邊打盹的丈夫。
難道他在這裡守了一夜?
就快要入秋了,早晚溫差大,他睡在這裡,極易感染風寒。微微嘆了口氣,寧王妃取來薄毯,替寧王蓋上。
寧王淺眠,毯子一蓋到身上,他就醒了,看到妻子嫺靜淡然的側臉,他晃了晃神,隨即回過神來,道:“你來了。”
寧王妃微微斂首,道:“時辰還早,王爺回房歇着吧,這裡有妾身照看着就夠了。”
寧王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道:“雖然皇上允了本王的假,但本王也不能一直不去上朝,你讓人準備一下,本王沐浴更衣後要入宮上早朝。”
“是。”寧王妃垂首應了,下去安排熱水與朝服。
朝堂上一如既往地繁雜熱鬧,文武百官爲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便爭論不休,寧王一宿未眠,又胡思亂想了半夜,精神渙散得很,好幾次差點在朝堂上打起盹,被投以戲謔的眼光。
散朝後,皇帝將寧王叫到御書房,開口就是冷言冷語,道:“朕既然免了你的早朝,你就不必惺惺作態,還是說你昨晚過得太瀟灑,是以今日才如此精神不濟?”
寧王渾身一震,腦子裡轟隆作響,難道皇上已經知道了?
然轉念一想,若是皇上知道,他又怎能還站在這裡。
在意識到皇帝只是在開玩笑之後,他擦了把冷汗,扯出抹僵硬的笑,道:“臣昨晚看護了飛璟一晚,是以纔會殿前失態,還望陛下恕罪。”
“哼!”皇帝輕哼一聲,神色卻是緩和不少,道:“朕已經聽皇后說了,你放心,夏禾那丫頭通情達理,即便老王妃有失禮之處,她也不會計較的。”
“勞陛下憂心了。”寧王拱手。
從御書房出來,寧王腳步虛浮地出了宮,坐上等在宮門外的馬車後,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吩咐車伕趕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