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草芥命,桑皮紙
【帕斯卡(法國哲學家,1623 - 1662):正義缺少武力是無能,武力缺少正義是暴政。】
邢博旗下有兩支兵馬,一支四萬人數的步兵,其中一千人長期在外執行軍務,也就是三不問軍隊,實際是流氓殺手組成的軍隊,掃平附近勇武平原的村子,還殺了不少獸族。打着朱雀軍的名義目無王法,作惡多端。
本想徹底調查一番,沒想到橫發事端。
一行人收拾心情快速來到事發地點,一隊騎兵已先他們一步制服兩邊人,說是制服,其實兩邊的人幾乎死光,只在收拾屍體。
現場血肉橫飛,屍體與兵器混亂不堪,騎兵正把士兵和反民屍體分堆。顏卻清馬上遮住七七的眼鏡,交給離把他帶走。
七七來到案發現場兩次什麼都沒看見就被帶遠,也沒鬧情緒,乖乖哄着有些悶悶不樂的小黑。
小黑哼唧叫了一聲——都是女孩,沒有美男子,不開心。出外辦案一點都不好,髒兮兮,臭氣熏天。
女孩們只好拿着零食哄他,這傢伙有吃的就忘記方纔的事,樂哈哈的吃起來。
七七不懂,“爲什麼要殺這麼多人啊。”
顏卻清秉承對得起自己方針,從不強迫七七做個好人,不做壞人。只要活的開心,做什麼人何必活在他人眼裡。但,不可以成爲一個濫殺無辜毫無感情的殺人機器,殺人,可以,但要有理由。
任意殺人,視人命爲草芥,行兇者自己何嘗不是一個悲劇。
死者像頭死豬一般被騎兵歸到這堆,扔到那堆。
背後是悲慟的生者認領死去的暴民,前面是一羣光鮮亮麗的騎兵與堆放成一座小山引來蒼蠅的士兵屍體。
顏卻清舉起手來喝止“住手!全部停下!”
搬運的騎兵停下打量顏卻清,可沒有停下,騎兵的頭頭這時高高在上騎着馬,一邊叫手下繼續,一邊往顏卻清等人這邊走。
騎兵和死去的士兵都隸屬邢博旗下,面對顏卻清等人的多管閒事,騎兵隊長坐在馬背上很不客氣,用兵器指着他們“哪來的人,這是朱雀軍大將下的命令,閒雜人等一邊去。”
修染見無人聽從顏卻清的話,馬上施放法術將寒冷的靈氣匯聚他們身邊,一剎那,那些人凍的僵直,騎在馬上居高領下的隊長摔了個狠!明明痛的半邊身子骨都斷了,可冷的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冷,這是修染外化的劍意,一股凜然的殺氣。從弱者心理蔓延四肢百骸的冷,給人造成是冰法術的錯覺。
被坎擋在後面的華黎嘖嘖稱讚“啊喲喂,好大膽子啊,在我面前耍官威就算了,在修少面前,哼,真是不知死活。”
被凍僵的騎兵……還是話都說不來,只顧着打冷顫。
顏卻清略過他們勘察現場,一看,果然發現很多問題。
現場周圍有許多馬蹄印,死者身上零零散散都有,村民衣服凌亂還有血跡泥土,士兵總體都一刀致命,乾淨整潔,不像村民身上多處傷口,棍傷,刀傷,拳打腳踢的傷口,衣服髒亂。
一個騎兵說他們來到慘案已經發生,村民和駐紮的士兵死的七七八八,倖存的幾名士兵與他們說法無二。
是一羣暴民手持武器攻打駐紮兵營,因大多數士兵調去填缺去往北關城生死不明的士兵,造成不敵村民的糟糕情況,發了求救訊號,騎兵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士兵已經被可惡的暴民活生生殺死了。
說完個個一臉痛苦,淚水橫流。
而比起他們的三四滴淚水,伏在暴民身上哭的撕心裂肺的一班老弱婦女讓華黎心煩意亂。
顏卻清站在他們跟前冷冷看着騎兵,不發一言離開。
騎兵軍官在顏卻清走後忍不住整個人癱軟下來,那個貌不驚人的大叔比俊郎如仙的劍公子更嚇人!後者是心理肉體的震懾,前者彷彿看穿了自己靈魂,赤|裸|裸在他面前,沒有絲毫能隱藏的餘地。
修染跨步上前,抓住顏卻清的手,輕輕握住,無言的安慰。
這情人安撫的舉動還真平靜了他的心情,不再繃緊的臉,反握住對方的手“走,吃飯去。”
修染扶額,容易安慰是好事,但總需要食物的慰藉是他做的不夠好麼?
稍稍被安慰後的顏卻清對衆人的疑問作出解答。
“你們想問我爲什麼這麼生氣嗎?”
衆人點頭。
“士兵與暴民發生械鬥,按照倖存士兵和騎兵的說服,雙方發生激烈的打鬥,那麼士兵盔甲理應會有血跡塵土,可當時你們也看到,死的乾淨利落,就算村民武器和拳腳功夫差也不會這般。”
人們想了想,的確啊。
“那他們是怎麼死的?”
“他們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殺死的。”
“你是說那些士兵根本沒意識到兇手會殺自己。”
“而且暴民造反怎有馬蹄印,還利落殺這麼多士兵。”
“是那班騎兵殺的人!”
顏卻清從袖子掏出一張手帕,展開,上面是他方纔在現場拓印的帶着血跡的馬蹄印,泰自覺收好手帕離開。
馬蹄印的樣式很多,每個國家、時期甚至不同兵種屬性之間所用的都不一樣。
很快,泰便回來,馬蹄印已經查出是誰的了。“這是朱雀軍司馬兵騎兵所用,就是那羣收拾屍體騎兵。還有其他騎兵也使用,但附近只有這一支。”
死去的士兵就是邢博特批派去討伐暴民剿滅土匪的,雙方死無對證,將一切罪過放在暴民身上。
初始,那些騎兵死不承認,仍舊堅持他們是爲名除害,村民是罪人,死不可惜。
等坎亮出綠的發寒光的暗器,隨便招呼一下,個個痛的昏去又痛的醒來,不到半刻,個個招了。
正是刑博下令讓他們乾的,平常還打家劫舍,收取金銀上交,有時還扮成土匪侵入百姓家,又殺死無辜百姓,說土匪已剿滅。
若是事情鬧大,他們直接說是暴民、造反的亂民,全部屠殺,割下頭顱,計算戰功。
把華黎氣的話都說不出,他緩了緩,說道“回去,我要回去。”
朱雀軍大營內。
刑博、節暉將領收到華黎緊急傳喚在大營內集合。
掀開帳篷,華黎等人面色不虞。
華黎的護衛押着騎兵隊長和幾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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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黎說“刑博,你說你的手下殺得都是一羣暴民、土匪,可有此事。”
銳開和幾名軍官不解“發生什麼事了?”
邢博面對華黎的質問,很是淡定“不知三皇子什麼意思,捕殺一幫暴民有何過錯?”
華黎厲聲道"那些被殺者真是暴民嗎?"
而一旁的龔平浩頓時撇開臉低下頭去,邢博則盯着華黎,似乎不覺得自己有錯“說他們不是,可有證據?”
節暉說“雖時間緊迫,沒有找到太多的證據,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擡上來!”
銳開不安的節暉“將軍,怎麼回事?”
其餘人也是不解“是啊。”
“稍安勿躁,你們繼續看下去便明白了。”
兩個士兵推着一架木車緩緩過來,木車上蓋着厚厚的稻草,士兵將稻草掀開,裡面竟有四具屍體,修染屏住呼吸後退,一臉嫌棄。
屍體死了有三、四天,咽喉上有一致命傷,是利器所爲。
邢博看清屍體的模樣,諷刺一笑“他們是汪洋大盜,是真正的作惡多端的人。”
顏卻清上前細細察看那三具死屍發覺其中有詐,四名死者的腳板像青蛙腳蹼一般扇開,手掌心有兩道很明顯的厚繭。
節暉問“先生,你發現不妥了吧。”
顏卻清點頭“死者的腳板寬大如扇腳趾個個散開腳底有厚厚的老繭,系常年站立船板所致,手掌心亦有兩道厚繭,爲拉網收繩勒刻而成。”擡頭盯着邢博“這四個是捕魚之人!”
此時,邢博瞪大眼睛看着屍體,急迫推開顏卻清上前查看屍體,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擡頭看向節暉,臉色一變,苦笑了一聲,諷刺的勾起嘴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顏卻清發覺這個邢博真的是越來越古怪。
“沒錯,他們就四個老實巴交的漁夫!你,你竟然派出軍隊日夜追捕他們,並當場殺害,若不是幾個村民冒死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節暉氣的從凳子站起,怒氣衝衝指着刑博。
“就因爲這四個漁夫不肯上交錢財,你竟讓你的屬下殺人!這一切,你的士兵都全部交代了,雖然行兇的使他們,但你這個主謀罪該萬死!”
節暉問他“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邢博閉上眼睛,睜開眼睛後一片決然神色“我無話可說。”
在場的軍官都是一愣,銳開直接起身問刑博“刑博,你,你,你真的做了這些事?”
龔平恩滿臉不可置信,不由自主的上前“將軍,不,不會的。”
邢博皺着眉十分不悅打斷他們的話“這一切我都認了,還囉嗦個甚!”
其餘幾名軍官想抓住他問個明白,邢博置若罔聞,甚至不讓任何碰他,自覺的走入了軍營大牢。
顏卻清攏着眉看邢博的背影,修染走上前用目光詢問他——怎麼了?
“他的反應太奇怪了。”就這樣隨意認罪?節暉不是說沒有證據嗎?
還有爲什麼大費周折殺四名漁夫。殺一儆百用不着,三不問軍隊造成恐怖氛圍讓百姓不敢不從,也不是掌握權勢和錢財的人,爲什麼?
方纔的一切簡直莫名其妙。
七七和小黑難過,對他們好吃好喝招待的大哥哥,怎會做這種事?
節暉說“將他旗下的士兵都看勞了,全部抓起來,龔平恩也是。”看了看周圍,問“邢二、邢三呢?”
邢博的四個護衛,邢大、邢四已抓捕,邢二、邢三不知所蹤。
有個士兵舉手指向一個方向“剛剛他們去了那。”
看方向應該是邢博的帳篷,這危難時刻,兩人去幹嗎了?
人們抱着疑惑來到帳篷發現他們在燒信,節暉立即抓住制止他,
邢二驚慌失措,但沒反抗,只是慌張辯解道“這,這,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的。”
“帶下去。”
邢三緊緊抓住節暉“邢二,快跑。”
邢二頓了一下,很快反應,“你們要相信,這真的不是少爺做的,不是這樣的……”想拿未燒完的書信,可有士兵拿着武器向他襲來,沒法只好從窗戶逃走,其餘人當然不會放過他。
要說邢二逃跑功夫真一流,追兵窮追不捨,他不敢慢下一步,靈力消耗完磕下丹藥繼續,沒有丹藥用符籙,跑的吐了,腿疼的麻木,嘴脣乾的流血暈倒在路上,才把追兵甩開。
顏卻清拾起未燒完的書信,有百封之多,信是寫給邢博的,隨意看了幾封,心中的迷惑更大,這人寫信給邢博,卻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通篇寫着哪裡景色好,哪裡有趣事發生,誰和誰怎麼了,署名十五。
只除了一封沒有開封,顏卻清是第一個閱讀者,看信和墨水是近日寫下的,信中寫着:危險!際雲山等候,不要信任何人。
際雲山?不就是在南境和蠻國的交界處,十五是誰?
可惜在場沒有一個人能回答顏卻清的疑問。
節暉背手搖頭“這個我從未聽起他說過。”
“邢二還沒抓到嗎?”
“將軍,暫無消息。”
“一定要把他抓住,生死無論,刑博等人都要審問,凡事參與過的,一律嚴懲不貸!都要看牢了,我不希望再發生那樣的事。”
“是!”
士兵領命退下後,片刻之間,節暉老了幾歲。他摸着邢博書櫃上的書“這些都是他一手一筆寫的,冒着危險走遍南境,你們看,這是他描繪出的蠻國邊境地貌。”
節暉手顫抖拿出一本書,心裡的痛苦讓他連本書都無力抓穩,掉在地上。
華黎趕緊讓人扶他出去休息,喝杯安神茶讓他睡。
顏卻清留了下來,滿滿十幾個大書櫃的書籍。其中一個櫃子上,都是刑博自己耗費心力寫成的。就是節暉說的刻畫邊境的地貌,隨意翻開,心生敬佩。
只有實地勘察過才能繪出如此詳細準確的地圖,還有蠻國的風土人情,一些實用的戰鬥技巧、野外生存、陣法、兵法……一本本都是刑博自己寫下的。
除了地圖外,其餘這些士兵們都能借閱。
其餘人都走了,龔平恩也被抓入大牢等待審問,只留下銳開。他跟刑博的感情不錯,兩人很投機,經常聚在一起探討,一聊就是一夜。
他也停留在書櫃前,半響都不出聲。似乎陷入回憶中。
就在修染開口叫顏卻清離開時,銳開發出疑惑的一聲。“咦。”
就是最底下一格的書本中,一本書翻到在地,一角綠色的東西露了出來,應該是方纔士兵逮捕邢二、邢三碰翻的。
顏卻清和修染都看了過去。
銳開捏着一角慢慢拉了出來,是一張很柔韌的綠色紙,上面有淡淡的花紋。
銳開將其翻過來“這是什麼?”
看着綠色的紙張,顏卻清腦袋一閃,一下子明白過來“貼加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