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衝的臉色並沒有因爲林毅的話變好, 他沉着臉道:“平日裡歸魔之森也多有傷亡之人和靈獸,引來兩三隻血魔鳥就算傷亡數目不少了,如今這麼一大批血魔鳥飛過, 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林懷玉點點頭:“鄭叔說的沒錯, 如此多的血魔鳥同時出現, 定有蹊蹺。”
他還在識海中迅速呼喚六道子:“前輩前輩, 還在聽嗎”
“知道了。”
六道子不耐煩。
“前輩可有想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六道子沒好氣道:“我連個身體都沒有, 顯個虛形也辦不到,成天窩在你的識海中,哪兒也去不了, 能有什麼想法?!”
林懷玉沒話說了,他還以爲作爲一個前理想是毀滅世界, 現夢想是拯救世界的中二前輩, 六道子至少得有些什麼掐指啥都能算的金手指吧。
“中二前輩?老夫覺得這可不像好詞啊, 你莫不是在罵我吧。”
六道子不滿道。
糟糕……一時沒控制住想法。
林懷玉僵了一瞬,然後打哈哈道:“其實它是形容一個人與衆不同, 心中有溝壑……的詞語。”
六道子沉默了片刻,顯然是不相信這個說法,但他又實在不知其義,於是在識海中嘟囔了一句:“你這中二小子。”
林懷玉微笑,沒有半點惱怒之意。
見他這樣, 六道子半信半疑, ……難道他說的是實話?
可是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幾人討論血魔鳥爲何成羣出現, 討論許久都沒找到理由, 神識嗅探的範圍畢竟有限, 也沒找到緣由。
林懷玉倒想去一探究竟,但鄭衝幾人強烈不同意他以身犯險。
“少爺, 血魔鳥如此大規模出現,定有難纏之物,歷練之時雖有危急時刻,吾等盡力,也能保您無恙。但這回我們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貿然前去,連我都沒有把握安全離開,您可千萬別去冒險。”
林懷玉有些煩悶。
六道子還在識海中冷嘲熱諷:“就是,你才晉金丹沒多久,瞎湊什麼熱鬧?”
是啊。
林懷玉忍不住自嘲,說是金丹前期,還含有不少水分,更沒有什麼資格瞎摻和了。
但自從發現雲紋豹頭的圖騰之後,他心中一直縈繞着一種不好的預感,這不好的預感在看見成羣的血魔鳥飛過時愈加強烈。
我得去看看。
心底彷彿有個聲音在跟他說話。
他這樣想着,也這樣與鄭衝幾人說了。
見他態度實在強硬,鄭衝也沒了法子。
雖說林懷玉一路以來一直溫和待人,大夥有異議時也同意採取他們商量之後的結果,但他們沒忘,他到底是林家的少族長。
這回林懷玉真的堅定自己的意見,即使林安提出來由他先去探探路,若有情況以玉簡通知他們,林懷玉也不贊成這個想法。
那能怎麼辦?
只好聽他的了。
幾人順着血魔鳥消失的方向疾飛而去,約莫行了一里路,便發現地上的植物萎靡,再往前前行,斷折乾枯得愈多。
幾人漸生不安,林懷玉更覺得不妙。
神識往前探測,發現前方更顯枯敗,越往前越是如此。
幾人神色皆凝重起來,直到神識看到前方似乎有一個受傷的人。
鄭衝仔細探看了一遍,發現這人大約是結丹後期,年紀應該不大,身上全是魔氣劃傷的痕跡,血浸透了衣裳,依稀還能分辨出他所穿的玄英邊祥雲道袍。
——正是岐雲宗內門弟子特有的服飾。
林安與鄭衝對視一眼,上前查看。
那人還算警覺,自他們一行人落地便悄悄握住手邊的長劍,警惕地盯着他們。
當然,他的動作皆被幾人收入眼底。
林安走到跟前,那人硬撐着身體坐起來:“請問閣下是?”
“在下林安。”
“林家?”
“不敢高攀,同姓罷了。”
那人見林安沒有多餘的動作,似乎放鬆了些,林安金身時,他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見他不似反對,林安便說了句“得罪了”,上前查看,他發現這人經脈損傷嚴重,忙餵了他一顆丹藥。
那人也不客氣,嚥下之後道了聲謝。
然後開始打坐療傷。
林安幾人便在一旁等着。
林懷玉覺得這人應該確實是岐雲宗的弟子,只是這人剛纔仍有疑慮,並未報上姓名,他也不好確認。
岐雲宗雖弟子衆多,但真正被收爲內門弟子的人數卻不多,驚才絕豔的更是鳳毛麟角,一般比較厲害的,他們的名號和事蹟也在失劫之界廣爲流傳,例如林初城。
之前初城回來時曾和他聊起岐雲宗的趣事,他記性也好,因此記住了不少岐雲宗弟子的名字。
他不露聲色悄悄打量着療傷的那人,他身上的傷痕大多長而連貫,以眼前這個人的修爲,被傷成這副模樣,傷他的魔修修爲至少在金丹中期以上。
如果是被一羣人圍攻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林懷玉凝神仔細觀察,發現這些傷口細看可以確認有些是被魔氣所傷,有些卻是被利器所傷,利器也不似同一種,像是被多人圍攻過的樣子。
這人若真是岐雲宗弟子,爲何獨身一人惹上一羣魔修?這一路而來的異象與他們有關係嗎?究竟發生了什麼?
想着想着便回想起之前岐雲宗急召弟子回宗的事情,心下不安起來。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那人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站起來,拱手行禮道謝:“在下紀由帆,多謝幾位相助。”
他們都知道這個名字,岐雲宗掌門岐生門下第二位親傳弟子。
幾人一一報了名字。
聽到林懷玉的名字時,紀由帆有些詫異:“可是林家公子?”
林懷玉態度自然地點了點頭,林安帶着笑,完全沒有說謊被揭穿的不好意思。
紀由帆有些激動:“久聞林公子大名,如今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林懷玉謙虛拱手:“在下對閣下也是敬仰已久,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慚愧,幾位是來支援正邪之戰的嗎?”
“正邪之戰?”
林懷玉幾人互換了眼色,均有些詫異。
鄭衝道:“不瞞公子,吾等前些時日誤入了幻境,出來後彷彿過了好些時日,不知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誤入幻境?”紀由帆皺了皺眉頭,很快放鬆下來:“近日發生了不少事,我便長話短說了,前些時日臨城李家一夜之間被魔修盡數殺害,我們正要追查此事,各處卻突然出現大量魔修殺傷擄掠事件,他們還對蕭家動了手,之後又突然出現了一個‘魔主’,統領魔修,勢要屠戮一切修道人士,我們便將修士集合起來應對,最近已經交過一次手了,他們那邊雖損失慘重,但我方也損失了不少,兩敗俱傷,正邪之戰是來加入我們的修士對此次戰役的稱呼,知曉的人多了,便默認了這個說法。”
修士竟然已經和魔修開戰了!
林懷玉有些難以置信,原文中這次戰役並不叫正邪之戰,導致他乍一聽說沒有反應過來,況且,他明明記得這次戰役發生的時間十分靠後,蕭疏帶領修士獲得勝利後便到了大結局。
現在他的修爲僅有金丹前期,初城與他分別時修爲也在金丹前期,蕭風與蕭徵太長時間沒見,也不知修爲如何,如何應對來勢洶洶的魔修便成了問題。
他的疑慮有很多,比如他的家人是否還安全?此次的魔主到底是誰?爲什麼有這麼多變數,魔修與正道修士仍有一戰?正邪之戰最終哪方會贏?
……
但很快他便將這些都壓在心底,未知固然令人恐懼,但越因如此,未來纔有無限的可能。經過努力與拼搏最終取得的成功,更加激動人心。
那廂紀由帆已經問到他們是否有加入修士聯盟(據說是臨時成立的組織),一同對抗魔修。
“義不容辭。”林懷玉說完,注意到紀由帆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看來他所說的應該是事實。
林懷玉想到,面上依舊帶着彬彬有禮的笑。
“看不出來你小子原來還有這一面啊。”六道子看着這一切,在識海中道。
“我就當前輩是在誇獎晚輩了。”
“……我收回之前那句話。”
“開弓沒有回頭箭嘛。”
這句話是這時候用的嗎?
林懷玉還在繼續:“前輩你剛纔真的在誇我啊。”
“我一定會記得今天,前輩第一次誇我。”
“前輩——”
六道子不勝其煩:“閉嘴吧。”
往常怎麼沒見他這麼囉嗦。
經過這麼一打岔,林懷玉的心情好了許多。
紀由帆又服了些丹藥,便帶着他們去往岐雲宗。
路上他介紹了一下目前大概情況,四大家族均已加入聯盟,其餘大大小小的家族組織門派也都派了人手,但選誰當盟主成了問題,爭吵許久都沒有結果,上一次與魔修大戰,各家遵循各家的命令,導致場面十分混亂,摺進去不少人,特別是小的門派家族,損失尤爲嚴重,類似四大家族岐雲宗之類的,反而傷亡甚少,底下也因此嘖有煩言。
“我出來時,他們還在爲盟主與傷亡的事情爭吵。”他說道。
聽完,幾人都有些沉默。
六道子嘖了兩聲:“要不你還是選幫我毀滅世界吧,感覺你們也不一定能鬥得過魔修。”
林懷玉沒有說話。
紀由帆又說起林家,他們林家在這次大戰中沒有損失什麼人。
聽他這樣說,林懷玉心裡便有了底。
鄭衝又問了些情況,紀由帆便一路爲他們解答。
岐雲宗大殿所在的山頭如今已成了修士聯盟的營地,大殿則是衆人商議要事的場所。
路上有人與紀由帆打招呼,雖對林懷玉一行人有些好奇,但都沒有多問。
林懷玉環視四周,擡傷者的,搬運物品的……
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條。
他斂眸,看來應該是選好了盟主。
再擡眼時,恰巧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