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此次走的是水路,南下江東便要先順流至合肥,接着再途經淮陰、東陽縣,待抵達高郵後,調轉方向駛向廣陵,抵達江東!
說起來,戲煜一直覺得火燒赤壁大營這件事就是個笑話。
畢竟從水路走來,要向進入建業,還會途徑劉備的陣營,待突破了他的防線,方纔能有機可逞。
可這樣的事情就目前的情況來說,不亞於是天方夜譚······
建業。
自東漢建安十七年後,孫權在金陵邑故址石頭山築城,名爲石頭城,作爲駐軍和屯糧之所,並改秣陵爲建業,寓意“建立帝王之大業”。
話說兩年前,此地還不叫建業,而名秣陵。
孫權之所以將此地改爲建業,並遷都於此,將自己的權力中心遷到秣陵,蓋因此地乃是絕佳的風水寶地!
東漢建安十三年,諸葛亮在赤壁之戰前夕出使孫吳,經過當時的秣陵,也曾不由讚歎道:“鐘山龍盤,石頭虎踞,此乃帝王之宅也。”
後來劉備多次來拜訪孫權,途經秣陵時,都會再三勸說孫權定居於此。
東漢建安十七年,聽勸的孫權見此地風水確實無人出其右,再加上吳之名臣張紘以爲此地有天子氣,勸其主定都於此,便改秣陵爲建業。
並在金陵邑的基礎上修城,“用儲軍糧、器械”,後世還曾因此將其稱爲石頭城,可見此地有多出名。
石頭城臨江控淮,恃要憑險,是東吳水軍江防要塞和城防據點。
它跨水而立,周圍數十里裡,設有子、羅城二重城,商業繁華,盛況非常。
既成了東吳最大的權力中心,那此地所匯聚的自然也是整個東吳最爲出色頂尖的存在,特別是那些個年輕勇猛之士。
以丹陽爲忠心,從宛陵到宣城再到永平一帶的年輕人多爲俠人義士,平日裡最好打抱不平,劫富濟貧。
於整個東吳地區來回遊蕩,雖風餐露宿,但瀟灑肆意,過的好不快活。
話說在江東習武之人確實不少。
此地的儒生乃至是儒學或許遠不如中原腹地人才輩出,學習氛圍濃郁,但是尚武之人可就不一定了。
這是因爲當年在諸侯門下當謀士、門客的人不在少數,其中又以尚武者居多,如此一來死士的數量自然不小。
再加上那個時候的世道也亂,爲了能更好的活下去,哪怕是更好的死去,選擇成爲死士的人都會選擇拼死爲主公帶回些利益。
時間一長,習武之人自然多如牛毛。
其中不乏武藝高強者。
而今,他們卻很是難得的匯聚在了一處——建業。
當然,除了他們外,自東吳得到戲煜在青徐二地的辦學之策後,也開始逐漸發展儒學乃至是其他各種科目和技藝。
一晃數年過去,如今的江東也算是文化繁榮發展,經濟高速運轉,雖然比不得江對岸的青徐二地,但較之整個天下,也算是頗爲富庶之地。
雖然說前兩年冒了個險,將權力盡數移至建業,在戰略位置上相當危險的靠近了徐州,但因爲中間隔了一條江,反倒有了純天然屏障的保護。
江東江東,自然指的是長江以東,當然,也可以稱其爲江左,因爲長江是自九江往皖江走的,也就是從西南方向往東北方向走。
後來大家爲了方便好記,這才統稱長江以東爲江東。
僅一條江流,便隔斷了兩個地域,同樣也產生了兩個不同的地方政權。
江東地區以孫權、孫策兩兄弟爲主,而青徐二地以戲煜爲主。
雙方所佔據的地域基本相似,手底下驍勇善戰的武士不少,就連相互間的兵馬士卒總量加起來,想必也不會差別太大。
若是這二者間能建立起良好且穩定的互助關係,日後守望相助,想必普天之下定無人能及!
可奈何······
建業腹地,衙署大殿內,隨着一人步履匆匆的走來,吱呀吱呀的木製地板發出陣陣響聲。
魯肅皺着眉,心底愈發懷念當初在下邳做客的日子。
自打他回到江東後,便將自己前往北方一路以來的所見所聞悉數講與孫策兩兄弟,並將對方拒絕封大司馬時所說的話講的一清二楚。
與此同時,他還將戲煜給的關於冊封吳侯的封文拿了出來。
看看桌子上的封文,再看看自己已經殘了的腿,孫策的心底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戲煜是在拿封文戲謔,乃至是嘲笑、看不起自己。
區區一介殘廢,竟然也敢妄想大司馬之位?簡直癡心妄想!
在這樣的思想裹挾下,孫策沒辦法不難過。
只是,比起難過,他的心底更多的是擔憂和害怕。
時至今日,他已經不想着用姻親關係來聯盟了。
可是······
若是真取消掉了這場婚姻,只怕如今這短暫的安靜祥和的日子便要過到頭了。
北方定會對江東用兵,與此同時,境內原本才安生了幾年,經過休養生息略微好轉的生活,以及從戲煜那兒得來的諸多商品和治學,經商之道,想來都將不復存在。
話說這兩年來,江東境內還真是沒少出人才,自己······真的要毀掉這來之不易的安寧和豐沛的生活嗎?
很顯然,孫策並不想在沒有萬全之策的情況下開戰。
“子敬,你且走近些。”
孫策用手支撐着身子,靠在塌前。
眨眼間,幾年過去了,沒了腿後的他開始迅速衰老,而今雙鬢早已斑白,臉上更是佈滿了皺紋。
不知是不是近些年來憂思過重,叫他看着遠比同齡人蒼老。
遙想當年,他可是整個江東無人能出其右的翩翩公子,英氣無雙。
當然,那時的他意氣風發,爲人豪爽,做事果決且手段狠厲,恍若楚霸王在世似的,被人尊稱爲“江東之虎”!
這話可不是在開玩笑。
要知道,前些年的江東境內可遠沒如今這般和平,外有強敵環伺,內部各自爲政,爭權奪勢者不知凡幾。
要不是孫策憑藉自己的實力力壓衆人,僅靠孫權一人,江東萬不會是今日這副局面。
話說,比起十八歲就開始制衡江東諸多實力的孫權,哪怕只有一條腿的孫策做的更多的是建業,建東吳之偉業!
兄弟二人分工不同,但皆有一顆成就霸業的心。
遷都秣陵並改其爲建業,這兄弟二人的心思呼之欲出。
“主公,不知······您的選擇是······”
魯肅快步走進,恭敬且肅穆的行了一禮,便安靜立於一旁。
“選擇什麼?”
孫策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而在周圍內侍們的幫助下,緩慢的坐進了輪椅內。
話說這個輪椅上還蓋着某人錢莊特有的印章。
雖然沒辦法確定這輪椅到底是不是戲煜的意思,但確實是他從青徐二地的商人之手買來的。
有了它,孫策確實方便了很多。
“子敬,不知你對義這一字,有何見解?”
直到安穩坐在了椅子上,並將衣服理好後,孫策才忽然問了一句。
魯肅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主公問這話的意義何在,但還是思索了一下,才認真道:“屬下以爲義可分大小,從大義來說,乃是爲了天下蒼生,爲了安定。”
“從小義上而言,只是單純的雙方交情,以屬下愚見,凡事當大義同小義有違時,當以大義爲先而舍小義,此乃正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魯肅本是一番自我的見解,卻叫孫策變了臉色。
他黑着一張臉,低沉道:“簡直一派胡言!”
“屬下胡言,還請主公恕——”
魯肅趕忙跪倒在地,想要求饒,自打主公失了一條腿後,性子是愈發陰晴不定,叫人捉摸不透了。
“可······也並非沒有道理!”
孫策沒給他說完話的機會,反倒冷笑一聲,繼續道:“這麼說來,子敬似乎很看好戲煜啊?竟然將他同天下大義相提並論?”
“怎麼?是覺得他能奪得大漢之天下,成爲天地共主嗎?”
“屬下不敢!”
魯肅的頭更低了,近乎貼在木板上。
說實話,他心底還真有這麼想過。
不說別的,他自己就是商賈出身,對於商業哪怕不懂也在自小的耳濡目染之下比尋常人多上幾分瞭解。
再加上身爲一介謀臣,對於人脈和事情的處理乃至是策略、看法都有着獨到的見解。
是以,僅憑一次出使北方的機遇,便足以叫他看清很多問題。
“這有何不敢?子敬,你在我身邊服侍差不多也有十年的時間了,我早已將你當成自家人,瞭解甚深,你是否有旁的想法我一清二楚。”
“只不過······如今還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孫策擡眼看着魯肅,眼中滿是森冷。
“你說,我是派人暗殺戲煜的好,還是滿心歡喜的看着他娶走小妹的好?”
“亦或者······叫他也看看我江東境內的青年才俊是何等的英姿?”
話是這麼說,但他心底其實早已有了決斷。
其實早在當年聽聞戲煜殺了呂布的時候,他便一心想要與之一戰。
畢竟那時候的戲煜可不是武將,而是一位天下聞名的文弱謀士。
因爲拯救了無數境內流民,被天下百姓們推崇備至。
可就是這樣一位儒生文官,竟然能在和呂布交手的時候一戰成名,成爲北方曹魏大軍中赫赫有名的第一豪傑!
能同這般頗具神話色彩的人交戰,是他心之所向。
可奈何,歲月流逝,光陰荏苒,自己成爲了個瘸子,蝸居在這方寸之間,而對方卻早已成爲了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盛國公!
還真是陰差陽錯啊······
“這······”
被問的渾身一顫,魯肅剛擡起頭,便瞧見對方那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的冰冷眸子,果斷再一次低下了頭。
這個問題他怎麼敢回答啊?
將整個江東的未來壓在自己的身上,主公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過要他看,最好解決的法子自然非痛痛快快的將孫家小妹嫁過去莫數。
如此也算是向戲煜投誠,再加上有姻親的關係,想來投身天子也不是什麼難事。
只不過······這樣一來便相當於將整個江東拱手讓於他人,對戲煜俯首稱臣。
其實說起來,江東比之青徐,不論是土地面積,還是人口數量,都相差無幾。
但他就是覺得,如果雙方產生矛盾,走向要開戰的那一步,那麼輸的定會是自己。
不知爲何,他就是覺得戲煜是他們江東這一生都難以企及之“敵”······
“子敬,你不妨同我說實話,此事你到底是何選擇?”
這會兒子,孫策的面色已經難看至極,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魯肅的後腦勺,頗有不達目的是不罷休的架勢。
魯肅左右爲難,哭笑不得,遂直起身子,認真且謙遜道:“主公,此事並非是屬下能決定的啊,但有一點,不論主公是何選擇,我子敬都言聽計從,誓死相伴!”
“既然如此。”
孫策長呼一口氣,深深看了眼魯肅,確定他不會在這件事上發表任何言論後,才喃喃底語道:“那便由我來做主吧!”
“我意歸順漢帝,輔佐戲煜奪得天下,建立豐功偉業!加之姻親關係,可永震江東,成爲一方諸侯大國,亦或者是氏族大家!”
“然······”
說到這,他突然直起身子,目光堅定:“江東七郡有能者得之,我萬不會將其拱手送予他人!”
江東境內,少說也有五百萬百姓,這些年少了戰事,在安定且繁榮的發展下,每年人口都在飆增。
在孫家的帶領下,當地百姓們安居樂業,生活富裕,美好,對孫家的霸主地位也頗爲尊崇。
只不過除了江東孫家外,張遼、陳登等武將的名頭也頗爲響亮。
張遼之能不必多言,反倒是陳登也出色的叫人意想不到。
他本就是戲煜派來南邊,負責經營和鎮守南方產業、商業、農業······的總管。
除此外,他還負責戰報的統計和戰局的策劃,自他來此數年,大大小小打敗了當地山匪、劫匪、水匪數十餘次,使得當地匪患聞其名而變色。
在江東境內,誰還沒聽說過元龍的名號?
可哪怕有這二人在,孫策也不打算輕易向戲煜臣服,更不會讓境內的百姓們覺得是自己爲了向戲煜投誠,故而將整個江東拱手讓人。
至於小妹······就算真的嫁與了戲煜,也只是因爲兩情相悅,而非什麼單方面的求和!
“您······確定嗎?”
魯肅面色有些難看。
說起來,他去徐州待的時間也不算長,但卻漲了許多的見識,也結交了不少好友。
而這其中,最讓他印象深刻的當屬在正規場合只見了不到三面的戲煜。
倒不是因爲徐州乃是戲煜的領土,故而對其有特殊濾鏡。
而是他確實有實力,叫人另眼相待,心悅臣服。
別的不說,就光提那天晚上的宴會。
不過是幾句話罷了,便叫整個宴會上鴉雀無聲,就連自己離得那麼遠都不敢擡頭望向對方,由此可見其人身上的威懾感有多重。
像這樣的存在,想來都不太好說話。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若是主公按現下這種想法去接待戲煜,只怕一個不好就會玩兒崩。
到時候萬一戲煜生氣了怎麼辦?他會派大軍攻打江東嗎?
應當會的吧······
“你怕什麼?我江東又並不是沒有英勇將士?文人隨着近些年來的學堂教育也呈現出井噴式的發展,未必會弱於他青徐二地!”
“當然,若是他盛國公文能舌戰羣儒,武能力壓衆人,叫整個江東境內的青年才俊皆敗得心悅臣服,我······就算是真的歸順了他又如何?”
說完最後這句,孫策將全身的重量都朝後倒,靠在輪椅上,擡起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江東境內旁人的武力值如何他尚且不知,但自打腿斷了後,再也無法上戰場的他便將所有的力量訓練都放在了雙臂上。
戲煜要想贏自己,可沒那麼簡單!
······
眨眼間,月底將至。
戲煜所乘坐的樓船自運河順流而下,匯聚在大量商道船商中間,相當顯眼。
河岸兩側,還有不少百姓沿途跟隨,時不時跪地膜拜。
其中年紀較長的老媼、老叟更是淚流滿面的堅持拄拐跟隨,身後還牽着自家的孫兒,雙方時不時望向船隻說着什麼。
一直到快要出徐州疆域的時候,那些哭聲愈發響亮,匯聚成一片引得戲煜眉頭緊蹙。
他當即率領隨性的文武大臣來到四樓甲板上查探情況。
“典韋你個狗日的在搞什麼?徐州乃是你的封地,竟然有百姓冤屈至此你竟不知?還是說他們的冤屈因你而起?”
“這······這怎麼可能?我纔不是個魚肉百姓的人呢!”
典韋梗着脖子,卻不敢同戲煜嗆聲。
“我可是年件開倉放糧,造福鄉里的人,唯一······唯一一點兒愛好就是同人打麻將了。”
“不就是把把都贏嘛!他們何至於——”
“你他孃的在封地和百姓們打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