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比武藝沒有勝算,那麼接下來,是否會開始文試?
論比武,年輕一代,青徐二地只一個黃旭便贏麻了。
但論文采,對方除了諸葛亮等衆所周知的老牌謀士,好像並不曾有過什麼驚才豔豔的年輕幕僚。
這一戰,或許能贏!
伴隨着戲煜和孫策一步步走上高臺,宴席也差不多該開始了。
席位從殿內延伸到階梯,自上而下,對應的乃是江東境內文武百官的官職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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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相這些文人之間素來喜歡抱團取暖,就包括每一個氏族間都有一定的小團體。
而今,還未入座,衆人便相互對視,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至於爲首的孫伯符和戲煜則是早已過了相互寒暄,逢場作戲的時候,二人相互一笑,緩緩坐下。
話說戲煜只是來江東做客,但孫策還是爲他準備了同自己一樣高的主位,只不過一個靠右,一個靠左。
跟在他們身後的百官也隨之落座。
郭嘉坐在戲煜右手邊第一個位置上,至於他對面坐着的,正是前段時間才見過的魯肅。
二人遙望,同時拱了拱手,面帶微笑,看起來好像關係不錯。
但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神情肅穆,感覺多少有些爭鋒相對的意思。
戲煜只是定眼一瞧,便了然於胸。
看來,今日這場宴會怕是少不了刀光劍影了······
“開宴!”
已經不知道該同戲煜將什麼的孫策,一看人到齊了,果斷選擇命人上菜。
伴隨着一桌桌美味佳餚的出現,大殿正中央也迎來了一批批體態輕盈,神色各異的舞女。
衆多官員則是在這一刻齊齊起身,恭賀祝福,山呼海嘯般在聲音響起後,宴會纔算是正式開始。
奏樂之人在戲煜和孫策擡手安撫住衆人後,方纔開始彈奏。
奏樂者鼓瑟吹笙,舞女舞若驚鴻。
一時間,劍拔弩張的局面好似消失,氛圍也變得相當和諧。
不論文臣武將,皆各自爲營,相互之間竊竊私語,笑聲不斷。
這其中,又當屬江東氏族內聲望最顯在的虞家、陸家和魯家爲首。
作爲東道主,再加上身份地位遠不如戲煜,最高長官還只是一個侯爺,故而衆人不敢怠慢,反倒顯得着整場宴會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而孫策作爲吳侯,更是不敢懈怠,宴會上除了拉着戲煜一個勁兒的談天說地,就完全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過了好一陣,他纔算是勉強找了個有營養價值的話題,開始與戲煜進行探討。
“據聞盛國公武力無邊,當年能征服文遠將軍,憑的就是這一身好武藝,千里走單騎,和呂布殺了個你死我活,最終技高一籌,將其斬殺,並掛其首於城牆之上示衆,可有此事?”
看着戲煜那微微泛紅的臉頰,以及略顯迷惘的延伸,孫策忍不住沾沾自喜。
他以爲戲煜酒量不行,殊不知······有的人就是這樣。
一喝酒便上頭,面紅耳赤不說,身子也會不受控制的左右搖擺,好似要倒一般,但他就是不會倒,神智也一如既往的清晰。
哪怕是你在一旁勸酒,甚至連帶自己都喝了幾大碗,略顯醉態,但對方依舊是剛喝酒時的狀態。
等你自覺不甚酒力,或是已經爬倒在桌子上,亦或是即將準備發酒瘋,對方還是一如既往的眼神迷離,左搖右晃,但就是不倒。
最多最多,會望着你發酒瘋的樣子不自覺發笑。
戲煜很不湊巧,正好屬於這一類人。
他喝酒雖然上臉,但要想喝醉顯然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更何況,比起後世的二鍋頭,眼下這些用糧食釀造出來的酒精度數並不算高。
特別是在江東這個你儂我儂,溫軟如玉的地方,其酒水就是北方一尋常婦女來喝,也不會有多少醉態。
是以,本以爲自己輕輕鬆鬆便將對方喝趴下的孫策未免太過於想當然了。
在發覺下方很多人都因孫策的一番話而開始打量自己的時候,戲煜笑了,笑得格外開懷。
“據聞江東境內人才濟濟,儒生氏族乃至是武將皆全面開花,比起其他地方也是毫不遜色。”
“而這其中,文采出衆者又當屬虞翻、陸遜和魯肅極其他們身後的氏族,至於武將······呂蒙、周瑜、甘寧等人雖已上了年紀,但都是不可多得之人才!”
戲煜一開口,整個宴會除了耳邊那柔緩輕和的樂聲外,再無其他聲音。
一時間,空曠的大殿再加上悅耳的樂聲,反倒叫人心情愉悅,舒坦至極。
特別是聽到這番話的孫策,心底油然升起一種莫名的自豪。
除去一開始打下吳地的那些年,被戲煜搶去的諸多文人墨客和當世之才,叫自己略顯獨木難支,捉襟見肘外,他可算是再近些年來挽回了些許顏面。
不但挽留住了江東境內的好些人才,同時也從外吸引了不少有志之士的加入。
“正所謂,一江春水一江濤,一山更比一山高,江東之地人才濟濟,遠非其他地方所能比擬!”
說罷,他還嘆息着搖了搖頭,卻不曾想,周圍衆人皆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前半句便已是不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叫人心生奇妙之幻境。
但當聽到後半句,在場的儒生無一人不聽的熱血沸騰。
就連那些個對文學不甚敢興趣的武將們都莫名有種振奮熱心之感。
好詞!好句!
只是不知這是一首完整的詩詞,還是單一的孤句。
魯肅閉眼沉吟,每回味一次這詩句,心中便愈感通透。
“一江春水一江濤”這不正是江東建安的真實寫照嗎?
都說建安水系發達,這可不是再開玩笑。
江東地區水網密集縱橫,是一個以長江和淮河爲依託的多層次的防禦體系:北有長江、淮河、桐柏山、大別山;東、南面都是大海;西線是巴蜀、荊楚的長江上游地區。
腦海中想着每日隨處可見的碧海藍天,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光是這樣,便叫他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再加上後半句“一山更比一山高”,誠如戲煜所言,這世間有本事的人不在少數,倘若他們真因爲有了一點兒本事而沾沾自喜,想來定會被他人拋擲腦後。
是以,爲了能叫自己變得更爲優秀,唯有在對自己有個清醒的認知的情況下,再去不斷充實的自身!
而將其與前一句相結合,說的不正是他們江東的現狀嗎?
因爲生活在一個景色恍如畫卷般的地方,日子過的安寧,心中哪怕是有再大的志向,再高的追求,也會因爲安靜祥和的生活而漸漸迷失自我。
這個時候的大家,想必都很難對自身有個清醒的認知,更別提什麼繼續完成雄心壯志。
戲煜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道破了他們江東的現狀,當真不可思議!
這一句話,完全可以被大家當成警世名言,切實的告知衆人,哪怕生活在一個安寧的地域,也萬不可忘了自己之初心。
如若不然,一旦起戰事,這些安寧祥和的生活便會在頃刻間被人摧毀,成爲一片煉獄。
“不知諸位可知,自古以來爲何有大把的文人喜愛懷念秋季?而儒生聖人又爲何時常追慕晚春?”
戲煜的這個問題問的很是突兀,也相當奇怪。
在今日之前,郭嘉都不曾聽聞過此事,現下一臉茫然,魯肅等人就更不用說了。
至於張昭,雖然身份地位較魯肅更高,但因爲之前去往下邳做客的乃是魯肅,同此次下江東的北方衆人更爲熟絡,故而反倒將謀士之首位的座椅安排給給了對方。
這或許和魯肅憑一己之力促成了兩方聯姻之事也有幾分關係。
見場面變得愈發安靜,張昭捋了捋鬍鬚,沉思片刻,隨即一展笑顏:“深秋乃是收穫的季節,百姓們收割了糧食便意味着冬天不會餓死。”
“而晚春是大地復甦,萬物甦醒,春暖花開之時,是生命的起點,再加之天氣涼爽適宜出門,故而便成了最叫人喜愛的季節。”
“手有餘糧,哪怕天下打亂,百姓們也不會過於慌張,而在春季,種植糧食,也算是大家另類的新生!”
“能給天下人帶來收穫和新生的季節,自然備受天下文人墨客喜愛。”
張昭輕撫鬍鬚,面帶笑意,雖然年事已高,但精神抖擻,神采奕奕,頗有幾分世外高人之感。
在歷史上,他是一個能讓孫策臨終前託孤,專門負責爲孫權處理政務,率羣僚輔立新主,並安撫百姓、討伐叛軍,與周瑜等輔助孫權穩定局勢的存在,其本事不言而喻。
如若不然,孫權也不會在每次出征時,留張昭鎮守後方,領幕府事,後來更是被尊稱爲“張公”。
聽了他的話,周圍衆人皆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戲煜反倒是不忍笑了起來。
“張公此言在理,但未免過於片面,需知······草木有情,春秋含淚啊!”
他煞有介事的說着,言語中不乏深意。
在場的衆人自然也不是傻子,只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秋天在世間大部分人眼中既是一個收穫的季節,又是一個蕭瑟的時節,除去天下百姓們的感受,詩人更多關注的是自身情感的寄託。
秋天有一種悲涼肅殺的氣氛,更能襯托作者的悲傷煩悶!
春天也是一樣,詩人喜歡春天除了受到自然氣候的影響,認爲春天也代表着播種、希望、青春、生命,同樣也自然而然地蘊含了詩人的情感內涵。
“詩人藉助描摹春秋的季節變換和典型景物,來寄託自己的感傷情懷,此乃一衆文豪獨特的文化行爲,卻與爾等無關!”
“確切的說,是與在場的所有人皆無干系!”
“因爲詩人尚能趁着春秋季節更迭,變化明顯之際抽出時間,趁着閒暇之餘,鬆懈情緒,釋放自身,看看周圍的大山大河,絕美風光,可爾等······”
“已經有多少年不曾感受到慵懶和自在、舒暢了?”
“能在閒暇時分放鬆心態,疏解內心之情緒,此事看似同衆人無甚干係,但在青徐······這不過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想來張公對此較爲了解。”
說打最後,戲煜一雙眼睛緊盯着張昭,而對方的面色也在他落下話音的那一刻變得無比難看。
說什麼春秋變化,又提什麼心態問題,原來最終的目的全在這兒。
眼下春分剛過,糧食還在土壤內發芽,對方在此時提及收穫和新生,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只可惜,自己眼下並未明白對方這麼做的目的。
“不知在江東顆粒無收的一年下,又有誰能閒宜度日?”
戲煜也懶得再兜圈子,反正在場的衆人都是江東境內能說得上話的人,他在這個時候還藏着掖着,多少沒什麼必要。
還不如將話擺在明面上來進行商討,等這個問題解決了,孫尚香才能離開江東,同自己回下邳照看一二。
而他與江東的孫策兄弟二人,也會因此成爲關係較好的主僕。
日後,江東孫家就會是自己手下的第一大氏族。
而那個時候的兄弟二人除了依附戲煜,再沒有其他法子。
等拿下江東,這一半的天下也算是統一起來,徹底安定了。
“顆粒無收?不知盛國公這番話是何意思?難不成·······江東境內種植的糧食有問題?”
在面對糧食的問題上,哪怕是張昭這等行事穩妥之人也忍不住變了臉色,詫異的望着戲煜。
“必然!”
“這是爲何?”
要知道,春耕剛剛結束,他身爲江東文官之首,可是才同魯肅一道,從下邳購買了大量的種子,並將其悉數灑入整個江東境內的土壤中。
這會兒正是等待着種子生根發芽,出土露牙之時,又怎會有什麼問題?
而不論是小麥,還是稻穀等農作物,在土壤內發芽都是需要時間的,戲煜不過今日纔來,又是怎麼從一望無際的“空曠田野”中,看出糧食有問題的?
他該不會是故意如此,危言聳吧?
孫策小酌一口,壓下方纔心底的顫動,臉上也重新掛起了一片淡然。
微微勾起的嘴角,讓瞭解他的人都明白,此時此刻的他相當自傲,或許······是因爲已經洞察了戲煜這番言論背後所隱藏的秘密。
雙方談判,攻心爲上!
對方不過是想通過說一些危言聳聽的話來令他們江東境內的文武百官自亂陣腳,心下恐慌,真以爲種進土裡的糧食會有問題。
從而在談判中失去本有的優勢,繼而放棄一些本屬於自己應得的利益。
在談判中連真實想法都不敢說,這不正好便宜了戲煜,叫青徐二地有機可趁嗎?
“盛國公,這話未免有些言過其實吧?我江東境內的糧食全是軍民同心,在春耕之際一同下地,早出晚歸,傾盡全境之力方種植完成的,萬不會有任何問題!”
“我孫伯符或許在身體上有所殘疾,但在治理方面,雖說不敢保障有多英明神武,但到底也有些自信,春耕一事,萬不會有差池!”
見孫策說的信誓旦旦,本來還有些慌張的張昭和魯肅頓時鬆了口氣。
但戲煜聽完卻露出了訝異的表情,望着對方直言:“怎得?你莫不是以爲我在胡說?”
“胡······胡說?這是何意?”
孫策和張昭相互對視一眼,宕機的大腦一時半會兒並未反應過來。
“胡說”一詞始於東晉之後,意指胡人說話中原人聽不懂。
而胡,乃是古代對西北部少數民族的稱呼。
但在目前,併爲被普及,是以聞及此而二字者,皆有些懵。
當然了,他們就算是知道這二字的意思,想來也定會覺得詫異。
任誰能想得到,堂堂盛國公,一介儒生竟然開口不是之乎者也,而是如此直白言語?
雖然算不得粗鄙之言,但這樣的話,哪怕是軍中不甚識字的小將,都不會去說。
這不就顯得自己沒文化了嗎?
“胡說就是說我所言句句非虛,沒有半句是在危言聳聽,端看爾等信是不信!”
“需知曉,爾等的糧食種子來自何處······”
“糧種來自何處?不都是從你的下邳拉回來的——”
等等!下邳!?
孫策本還不以爲然的臉這下僵住了,我······這,我······我他媽真該死啊!
“盛國公,您到底想要說什麼?又做了什麼?”
心底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孫策噌的一下起身,極其激動不安。
戲煜見狀擡了擡手,示意他安靜後,方纔笑道:“伯符莫要着急,以免失了禮儀和分寸,種子的問題我已經告知於你,早做預防或補救,今年江東多少還是會有些豐收的!”
“這不比幾個月後你自己發現來得強?要知道,那個時候的江東怕是會陷入無糧可吃的巨大風波!”
“須知······那些糧食在賣進江東之前,都已經被翻炒過了,乃是熟種!”
“作爲一個生意人,我是定不會做那等欺上瞞下,以次充好的荒唐事,故而先前賣與江東的糧食,我會派人交接,盡數賠償與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