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扒拉着掛在樹上的紅燈籠,心中既有酸澀,也有不安。
“話說他要是受傷了,咱們已經談好的一切是不是都會幻化成泡影?若是江東即將迎來的新生活被小妹這一爪子給撓沒了,咱們可就······”
“這倒未必,我反倒是覺得盛國公能贏,若是他真的能制服小妹,我們這些年不厭其擾,頭大如斗的生活也就能結束了。”
孫策這話多少帶着幾分戲謔,但也能說明不少問題。
這個妹妹,打小不愛紅裝愛武裝,成天舞刀弄槍的,叫二人膽戰心驚的過了將近二十年。
要知道,弓腰姬這個名號可不是白叫的,小妹不但喜歡武,還擅射箭!
在戰馬之上彎弓射箭,千里外都不見半分失手,比之孫仲謀或許差點兒,但和孫策比起來,差的是誰不言而喻。
至於她的身手,因爲自小練武的原因,最起碼在江東是沒什麼人能與之相抗衡的。
事先已經知道此事的戲煜對此倒是毫不在乎。
畢竟,今日隨他一道而來的,還有兩位女子——虎威夫人呂玲綺和神智夫人黃月英!
在將三人帶到小姐閨閣前,領路而來的老嫗便笑着止步,朝三人恭敬行禮,道:“新姑爺,從此門進去便是小姐的閨房了,小姐事先有言,只要您過了這陣,便能娶她!”
“只是盼望新姑爺能注意下時辰,若是過了拜堂的吉時,那可就不美妙了。”
“好,有勞了,接下來的路我們自己走。”
“諾!”
老嫗點點頭,緩緩退向遠處。
戲煜帶着兩位夫人推開大門,徑直朝內走去。
這個時候,此事已然被大部人得知,不約而同的跑來看熱鬧。
能在此地匯聚的,都是孫家的女眷,姻親以及宗親。
比起其他只聞尚香之威名的人來說,他們對尚香小姐的身手纔算是深有體會,那就是個打起架來不要命的小瘋子!
戲煜自然也知道周圍有不少人注視着自己,但他依然滿不在乎。
“如何啊,二位夫人?此陣我便不出手了,以免被人說以大欺小,恃強凌弱。”
說話間,他看了眼周圍的高大牆垣和四周寂靜的草木,隨後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此地他已經觀察過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再加上不過是陣法罷了,這對去過戰場,殺過敵人的呂玲綺來說,壓根兒沒什麼挑戰性。
小小陣法,不足爲奇。
三人擡腳跨過門坎,繼續深入。
直到再度遇見一座房門,倆女率先一步上前,推門而入。
這一次,裡面不再是悄無聲息的環境,而是一個由紅絲帶飄滿整個庭院的詭異佈局。
那絲帶伴隨着微風輕揚,隱約在月光的照耀下還能看到不少模糊的身影。
她們或左右飄蕩,或爬高上低,或若隱若現······
要不是知道這是個陣法,戲煜還以爲自己來到鬼屋了呢。
“這陣法有些意思,但也不足爲懼!”
呂玲綺身穿一襲白色長裙,飄飄欲仙的樣子宛如九天玄女,但這繁瑣的穿着並不會影響她的發揮。
高挺的鼻樑,加上挺拔的身姿,還有專門被紮起來的漆黑馬尾,叫她看起來是那般的英氣逼人。
只是這麼簡單的向前走了幾步,隨即緩緩戰定,變叫那紅絲綢內的一衆侍女愣了愣神。
“我等擺下此陣是爲了考驗新姑爺,不知姑娘是誰?所爲何事?”
一個看起來同樣較爲大氣的侍女自紅綢內沉聲問着。
不止是她,在場的諸多女侍,乃至是外面的看客們皆有些迷惘。
不是說好了由戲煜闖陣嗎?
怎麼來的是個女子?那戲煜看樣子也不是個沽名釣譽之輩啊?爲何會躲在一個女子的身後?
“我是何人?倘若你們小姐嫁入下邳,那她就得喊我聲姐姐,你覺得我是何人?至於來此何事······內院夫人來此,你一介新婦還不快快出來拜見?”
“據傳江東素來注重禮節,當真這樣嗎?”
戲煜站在她的身後,脣角微微揚起,話說呂玲綺這個小媳婦是真可以,甚得他心!
平日裡看着不怎麼愛說話,當然,那也有可能是因爲內院的姐姐們都太猛了,她說不過,但誰曾想,今日一出來,單獨處事的時候嘴皮子倒是夠利索的。
不過幾句話,便將自己立在了道德的高處,如此看來,對方光憑一個陣法是完全壓不住她。
“呸!誰有你這樣的姐姐?”
話音剛落,院子內便傳來一道清亮嬌俏的聲音。
或許是有些惱羞成怒,故而聲音聽起來有些嬌憨,嗔怒。
“還不等我嫁去你便這般行事,那我進了內院,你豈不是更加囂張?”
“至於姐姐妹妹什麼的,等打贏了我再說!反正你是代戲煜來同我交手的,你若敗了,我便不嫁!”
嗖!
在她說完的同時,一支箭羽自對面閣樓之上爆射而來。
速度之快,令呂玲綺都不由得感到咂舌。
雖然說是支空心的輕羽箭,並沒有什麼殺傷力,但以這樣的力道和速度來看,要是真打在了身上,只怕整支箭會直接爆裂開來,造成較大的痛感。
能將只是用來勸退他人的箭羽發揮到這般極致,可見對方的實力不容小覷。
呂玲綺驚訝了一瞬間後,果斷後撤半步,接着一個側身閃轉,急速而來的箭羽就擦着她的肩膀飛射出去。
只不過,呂玲綺雖然成功的躲過了這支箭,奈何不曾注意到衣服。
直到箭羽落地,發出嘭的一聲悶響,餘光掃到肩膀上拉絲的衣裳後,原本波瀾不驚的她瞬間變了臉色。
“我的衣裳!”
呂玲綺嬌呼一聲,臉上帶起了幾分怒意。
這衣服可是戲煜專門買給她的,相當歡喜的她還爲這件衣服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白蛟紗俠裙!
本是用來珍藏的,只是今日比較特殊方纔穿了出來,可誰曾想,竟然被擦破了“皮”。
這叫她如何不生氣?
反手一擡,便從腰間抽出一柄長劍。
今日,她本不想用武器,故而沒將方天畫戟帶在身上,至於長槍,在不是最好的選擇下,也沒什麼必要。
再者說,她耍劍的功夫也不差,更何況手裡握着的還是倚天劍!
這是曹操繼青釭劍外的另外一把佩劍。
但和會賞賜給臣子作爲身份象徵的青釭劍不同,這柄倚天劍乃是曹操整日貼身佩戴的寶貝,更能象徵他的權力地位!
當年曹操離世後,戲煜輾轉多地,才從暗處尋回此劍,並將其贈給了呂玲綺,如今也成了她貼身攜帶的佩劍。
“混蛋東西,你竟然敢毀了我的衣裳!”
在她嬌嗔的同時,身影也如同一道離弦的箭,以絲毫不弱於方纔那支箭羽的速度衝了出去。
嘭!
巨響起,一女侍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她砸重腦袋,繼而重重摔在了地上,毫無還手之力。
也得虧是呂玲綺沒下殺手,這才讓對方有了片刻的喘息機會,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後才奮力爬了起來。
隨即一臉詫異的望着砸向自己的那雙手,驚訝問道:“你的力量爲何——”
奈何,還不等她說完,呂玲綺的第二波攻擊再度襲來。
長劍一掃,“鐺”的一聲,只來得及擡起武器進行阻擋的女侍連帶着斷爲兩半的長槍重重飛了出去。
“妹妹好教養,見到姐姐不現身打招呼也就罷了,竟然還敢耍橫?世間還從未有過這樣事情!”
這一次,呂玲綺再沒給對方半點機會,揮着劍就朝前衝去。
周圍女侍見狀趕忙上前反抗。
呂玲綺一介女子,身形瘦弱的甚至還比不得其中一些侍女,但一柄長劍愣是被她耍的虎虎生威,大開大合的打法直接叫對面一衆女侍無力抵抗。
不過才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擊敗了諸多侍女。
一瞬間,別說是大陣,就是外邊看熱鬧的賓客們都忍不住傻眼了。
這······這女子看着身形優美,容貌上佳,本以爲是個溫婉的女子,可誰曾想竟然這般厲害。
瞧她打架這架勢,完全不遜色於孫家小妹啊!
看着躺了一地,或斷手、或斷腳、或吐血·····的衆多女侍,不知孫尚香是何感覺,反正戲煜沒有任何的感想。
他閒庭信步般的走進了院子深處,既沒看那一地的哀嚎,也沒望呂玲綺半分。
這倒不是說他無情無義,主要是太過於瞭解對方的身手。
這姑娘本身武術就不錯,嫁進內院後,更是經常和自己進行各種切磋,武藝再度精進。
時至今日,她完全能稱得上是當今天下第一的女將軍!
就是比之黃旭、黃忠等人也絲毫不遑多讓,至於典韋、趙子龍等人,她也有資格與之一角高低。
孫尚香,區區一個弓腰姬的名號,又能拿她如何?
“啪!啪!啪!”
“不愧是戲煜的夫人,厲害!”
閣樓大門緩緩打開,自門內走出一身穿紅衣的女子,她一邊拍手一邊說着。
只不過,嘴上說着厲害的她,眼裡卻滿是怒火。
能不怒嗎?
自己精心培養了多年的女侍,竟然連一個能打的都沒有,盡數被對方擊敗,這不是在打她孫尚香的臉嗎?
“倒不是我有多厲害,主要還是你這陣法太次了。”
瞧着面前這個被輕甲裹住全身,背上還負了張弓的女子,呂玲綺面色沒有半分緩和。
說完這麼一句後,果斷轉身朝一旁的武器架走去。
在這裡放着一把呈月牙鐮刀形的長槍,雖然比起倚天劍稍遜一籌,但也算是在場難得一見的好兵器。
能在短時間內給敵人致命一擊,殺傷力極其強大。
但同樣的,這長槍光是看着就覺得重,拿起來只怕更重,遠非常人能用。
“怎麼?你是要換兵器嗎?”
看她的行爲,孫尚香很是好奇,但又有些難以置信。
她想不明白對方剛纔的長劍用的好好的,爲何要突然改用槍?
而且還是如此厚重的一把槍!
這是要幹什麼?示威?亦或者······託大?
“來吧,妹妹,雖然你弄壞了我的新衣裳,但身爲姐姐的我還是要做好分內之事,好好教教你代價二字怎麼寫!”
嘶!恐怖!
戲煜看着呂玲綺,果斷朝後退了一步。
因爲他清楚的感覺到呂玲綺身上的怒氣和戾氣皆有內斂的趨勢,這可不意味着她心情變好了。
要知道,比起以往她的火爆脾氣來說,這姑娘現在可好多了,當初在溫泉,自己可是被她折騰的瘦了好幾斤!
時至今日,這姑娘脾氣雖然看似好了不少,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啊,越是生氣,便越表現的雲淡風輕。
看來,孫尚香這個小娘皮今日怕是要遭到人生中的第一頓毒打了。
“哼!我用的着你教?先說好,這槍名爲月牙,是我父親當年征戰時用過的武器,重達一百二十斤,可不是你區區一介女流之——”
話還沒說完,她便呆滯了。
因爲眼前那個女子已經輕而易舉的將長槍舉了起來,甚至還毫不費力的耍了幾個花槍。
這······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世間哪兒有這麼大力氣的女人?
要知道,就是自己想要舉起那把長槍,都相當吃力,可對方卻······
“你這個女——”
“這算什麼?”
呂玲綺甩手抖出一個槍花,沒給對方開口的機會,將那長槍單手握於身後,冷淡開口道:“你可見過由百鍊鋼打造的純鋼鎏金槍?那槍少數得有三百斤中,我夫君單手就能拎起來。”
“而這把月牙槍,對我來說都不算什麼,對他而言更是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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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拿它來滅你還是綽綽有餘!”
“你——”
孫尚香聞言惱羞成怒,氣的她想破口大罵,可在看到對方那雙冰冷到沒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後,突然心生懼意,不敢貿然上前。
“行!只要你能打贏我,我便認下你這個姐姐!”
說罷,如臨大敵的她警惕的上前一步,一手緊握着背上的長弓,另一手放在了掛在後臀上的漢刀,一步一扭的朝對方走去。
在二人目光再度對上的瞬間,雙方雙腿猛地用力,瘋狂衝向對方。
僅眨眼的功夫,便糾纏到了一起。
嘭——
一擊下來,孫尚香雖然成功用長弓抵擋住了對方的月牙槍,但也因爲受到了無法力抗的重力而不得不後退。
這力道,夠大!
孫尚香心下駭然,她知道對方的力氣大,但卻沒想象到會如此的大。
一時間,沒管理好表情的她在震驚之餘,露出了幾分恐懼。
“妹妹,接下來你可要小心了,姐姐我可是要用力了!”
說完,呂玲綺便再度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衝了出去,虎威夫人,果真名副其實!
只見她一個箭步衝向前,接着揮起月牙槍迎着孫尚香就揮了過去。
在她如同狂風驟雨般的攻擊下,孫尚香很快便沒了招架之力。
啪!
咚!
砰!
······
聽着高牆厚院深處傳來的陣陣兵器爆發的聲音,門外看熱鬧的衆人皆有些詫異。
因爲身份緣故,方纔還透過門偷窺的他們哪怕是被攆到了外院,依舊消尖了腦袋豎着耳朵聽裡面的動靜。
可越聽,他們便越驚訝。
“這會兒······應該是姑爺和小姐在打架吧?”
“嗯!有可能,先前那白衣女子雖然看着挺厲害,但比起小姐那母老虎的架勢,多少有些遜色,反倒是盛國公,聲名在外,應當能和小姐打個旗鼓相當!”
“不是的,比起小姐,那纔是個母老虎!她······”
被打了一頓不得不離開院子的幾個女侍瞪着大眼睛開始解釋。
實話實說,哪怕是她們自己,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又輸在了哪裡?
“什麼?這怎麼可能?那個絕美的女子竟然有這般高強的武藝?”
“去!你這人會不會抓重點?話說那女子真的是盛國公的夫人之一嗎?那咱們小姐算什?”
“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態,有甚可說的?反倒是這位夫人有點兒猛啊,竟然能和小姐打的不相上下?真不知道小姐輸了會是什麼樣子?”
說這話的是個先前被孫尚香欺負過的人。
身爲將門之後,素來得寵的孫尚香自然過的瀟灑至極,在江東,就沒有膽敢招惹她的存在!
好巧不巧,這女子和孫尚香雖然同爲宗親,但因爲身份上的差距,她總是會被對方無意間比下去,長此以往,自然心生妒意。
後來被孫尚香一頓教訓,這才老實了不少。
但這並不意味,雙方就能握手言和,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爲此,哪怕是被下了面子,她也不得不委曲求全,灰溜溜的跟在對方身後。
在江東,像她這樣的存在不在少數。
只不過被孫尚香針對的原因各有不同罷了。
“要照你們這麼說,那位夫人可真是了不得啊,不但人長得美,身手還這般突出,能讓這樣的女子心甘情願的屈於內院,可見咱們這位新姑爺,盛國公是何等的厲害!”
“這話說的沒錯,那般優秀的女子世間少有男子能配得上,盛國公能俘獲芳心,着實了不起!”
“此言差矣,應當是盛國公武功蓋世,乃是天下英豪,這才叫那位夫人春心萌動啊!”
“對對對,這話在理,就是那盛國公——待會兒,裡面的打鬥聲怎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