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涼很少有出門的想法, 就算是約會,要麼在家,要麼就是去找什麼好吃的飯館, 那也是尹瀚帶着的。
“難得, 你也想出門了?”尹瀚一邊問着, 一邊已經起牀換衣服了。
顏涼坐在牀沿, 看尹瀚走進衣帽間, 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今天是我媽忌日。”
尹瀚動作一頓,然後迅速換好衣服, 走出來摸了摸顏涼的腦袋,說:“那我們去看看她。”
顏涼前一晚就在糾結是自己一個人去掃墓, 還是帶上尹瀚一起, 想了一晚上, 也沒得出個結論,也不知道亂七八糟都糾結了些啥。早上起來的時候, 心裡突然就只剩下一個想法,就是她想跟尹瀚一起去看看,告訴老媽一聲,她也找到真愛了。
顏涼的母親葬在城郊墓園,兩人直接開車過去。墓園環境不錯, 當初還是顏弘德找的地方, 顏涼手上捧了一束百合, 七轉八轉的帶着尹瀚走到了最裡一塊墓碑前。
尹瀚很少聽顏涼提及她的母親, 墓碑上只刻了名字跟去世時間, 唯一的照片經歷常年風吹雨打有些模糊了,但仍舊看得出是個五官精緻氣質溫婉的女人, 完全不像一般外室長得妖嬈外放。
顏涼半蹲下來把百合花插放進墓碑前的石花瓶,又稍微整理了下灰塵雜物,忙完了才擡頭對着墓碑笑了笑,說:“老媽,好久不見,我來看你了。”
尹瀚站在一旁,等顏涼起身,兩人才一起朝墓碑鞠了鞠躬。
“我媽長得漂亮吧?”顏涼指了指照片,衝尹瀚問,很有點得意的樣子。
尹瀚點了點頭:“阿姨很有氣質。”
“哎~只可惜我沒遺傳到,都怪顏弘德啊!”顏涼說着還朝另外一個方向遠遠瞪了一眼,今天的她表現得特別有活力的樣子,倒不像是掃墓的心情。
尹瀚朝顏涼瞪過去的方向望了望,有些猶豫地問:“顏叔的墓在那邊吧?需要過去看看嗎?”
“不用,今天是帶你來看我媽的,沒他什麼事兒。”顏涼拒絕得乾脆,扯了扯尹瀚的衣服拉回他的注意力,然後才挽着尹瀚的手臂,開始介紹:“老媽,這是我自己找的男朋友,是不是比你有眼光?”
去世的母親自然是不會回答她,顏涼卻點點頭自問自答的表示確實有眼光。
尹瀚有些失笑,但還是鄭重其事地再一次朝墓碑鞠躬問候:“阿姨你好。”
“態度不錯。”顏涼笑着表示肯定加表揚。
尹瀚直起身轉頭問她:“我這也算見家長吧?”
“當然!我今天拉你來就是見家長來的好嗎?我媽死的早,不過以我對她的瞭解,應該是會對你滿意的。”這點顏涼是有信心的。
“那就好。”尹瀚還鬆了口氣的樣子。
顏涼也就每年忌日會到這來看看,她母親因病去世的時候還不到四十歲,樣子也就停留在那個時候,很年輕也很漂亮。
“我媽這輩子最大的失誤就是愛上了一個不對的人,不僅愛了,還愛的不顧一切,大概也是因爲這點,才能打動顏弘德。她原本可以成爲一個耀眼的明星,卻爲了愛情甘心情願的成了見不得光的第三者,我有時候想想都替她覺得不值,也不知道顏弘德哪裡就好了,有妻有女的中年大叔,長得也不見得多帥……”
顏涼絮絮叨叨地念起自己父母這段令人唏噓的愛情,說到一半,下意識看了看耐心聽着的尹瀚,楞了一愣,突然有些恍然的說:“我不該怪我媽的,女人一談戀愛哪裡有智商可言,我以前不懂愛情,每回來都得給她數落一回,今天帶了你來,突然就想通了,不是我媽笨,也不是我爸渣,是兩個人遇到的時間不太對,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在一起了,也有了我,不得不說,他們之間的結局,應該算是圓滿的吧……”
尹瀚握着顏涼的手,等她說完,才點點頭:“你能這麼想,很好。”
顏涼又嘆了口氣,靠進尹瀚的懷裡,說:“我應該感謝天感謝地感謝我媽保佑我,才能讓我遇到你,愛上你,還能在一起,這得是多大的運氣……”
尹瀚沒有說話,擡手將顏涼摟得更緊些,臉上表情是溫柔至極的。
從顏涼母親的墓碑離開,是個岔路口,往左可以去顏涼父親的墓,往右則是離開。而顏涼似乎並沒有往左的意思,直接右轉,只是尹瀚卻站在了路口,牽住了顏涼的手。
“怎麼了?”顏涼停住腳。
“我想……”尹瀚低下頭忽然笑了笑,說:“我很久以前就見過你。”
顏涼一臉疑惑,“什麼意思?”
“就在這裡,我見過你。”尹瀚更加肯定的說:“那時候我爸在國外,知道了顏叔意外去世又趕不回來,所以是我代表尹家來參加的葬禮,你在送葬隊伍的最後面,一個人孤零零的也沒什麼表情,就站在現在這個地方,朝你母親墓碑那個方向看,是不是?”
因爲尹瀚的提醒,顏涼的記憶也一下子回到了顏弘德葬禮那天,那大概是她最後一次作爲顏家人露面吧?雖然不待見顏弘德,但是不管怎樣,那是她的生父,也一直盡力保護她,直到他意外去世。
那一天她站在這個路口,一邊是父親,一邊是母親,而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已經成了孤兒。
“那時候我十幾歲?我都快忘記那會兒自己長啥樣了,你在遇到我的時候也沒認出來吧?”顏涼抹去心裡隨後一縷因爲往事而生出的憂傷感,只是好奇地問。
“確實沒有,也是剛剛纔想起來,可一想起來,你那時候的模樣就清晰得很,感覺有些……心疼。”尹瀚環住顏涼的肩,微微嘆息。
顏涼聽到“心疼”兩個字的時候,就生出一種酸痠軟軟的感覺,就像好多年前的委屈傷心這時候才被人說了出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踮起腳尖,親親眼前這個男人的脣角,說:“沒關係,我現在有你了。”
到最後,還是沒有去看顏弘德,兩人相攜離開,顏涼堅持不去的理由很簡單,那一片是顏家的地界,顏弘德是和他夫人合葬的,想必,那位寬宏大量的正室也不會樂意看到她,生前已經容忍了半輩子,死後,還是給顏夫人一個公平,就不用去打擾了。
之後的假期,尹瀚漸漸適應了慢節奏的生活,陪顏涼做一些她想做的事,或者自己待在書房裡看書也好上網也好,總之是聽話地在慢慢休養。
顏涼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習慣住在城南了,開始的時候是待得晚了懶得再跑回家,反正別墅房間多,她佔一間客房也沒人有意見,然後就越來越多的時候睡在這邊。除了陪尹瀚,她自己的碼字工作也終於結束了空窗期,因爲自己談了戀愛甜甜蜜蜜,粉紅氣場導致文風突變,居然正經開了本言情文,整天鍵盤戳得飛起,看得陳圓圓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
老爺子近年身體養得不錯,短期的代班工作做得風生水起,手邊還帶着尹澈,基本屬於致力於在尹瀚休息期間把尹澈拉扯出個樣子,以後就算尹澈還是不肯繼承家業,但兄弟倆個一起也能分擔分擔,不至於累倒。
尹澈跟着老爺子早出晚歸,不知道到底認真不認真,但從晚上回家那個疲憊樣子可以看出,起碼是有被操勞到的。顏涼看在眼裡,有時候還會幸災樂禍一下,這小子逍遙了二十來年,也是時候回報下家裡人了。
這天在家,顏涼剛更新了一章新文,捧着杯子相當滿足的在陽臺上呼吸新鮮空氣。就這時候,尹澈一臉有話說的樣子跑了進來。
“這是怎麼了?”顏涼直覺有八卦可聽。
尹澈其實挺怕被顏涼吐槽的,他這輩子在女人跟前就沒慫過,偏偏就不怎麼招顏涼待見,而且,他這事兒還就只能跟顏涼商量,也是糾結。
“親……”尹澈就蹦出一個字,後文在顏涼瞪來的眼神下默默沒了聲音。
“你別指望我幫你跟老爺子請假啊,好好上班天天賺錢懂不懂?”顏涼早就不是當初輕易聖母心的好妹子了,就算是聲顏俱好的小鮮肉也輕易打動不了她。
尹澈卻一揮手,說:“不是那事,上班而已,又不難。”
“那是要幹嘛?”這下顏涼疑惑了。
尹澈正了正顏色說道:“我找着琉璃在哪兒了。”
“哎喲?你居然有找?我還以爲你想明白了無所謂就放一邊了呢。”顏涼這話不是嘲諷,是真這麼想,那時候她還頗爲唏噓來着,覺得金童玉女什麼的就這麼拆夥了實在遺憾。
尹澈點了點頭,繼續說:“你不是讓我自己想嗎?我覺得你說的沒錯,琉璃跟別人不一樣。最近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只能託朋友打聽,剛纔知道琉璃結束了手上的經紀影視合約就跑去羅馬了。”
“所以呢?”顏涼比較想知道尹澈想怎麼做。
“所以我就問問你,老大什麼時候能上班?”尹澈直截了當。
顏涼楞半天才反應過來:“擦,你不還是要請假!”
“不一樣,這可是我人生大事!”尹澈神色是很嚴肅的。
顏涼將信將疑,問:“你打算怎麼辦?直接追過去找人嗎?我不知道琉璃爲啥突然走,但總不是沒原因的吧,你現在有把握她心裡還有你嗎?”
尹澈這下垮了肩膀,垂着頭聲音低低的:“我不知道,也沒有把握,但想做的事情無論如何我都會嘗試,如果在她身邊會開心,那我就一直跟着她,就像她當初對我一樣。”
顏涼很想說真是十年風水輪流轉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啊,不過最後就只拍了拍尹澈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你們還真是絕配,好好努力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