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花天酒地難掩霸氣 隱日聽水連成一線
“你如何知道他是右使的?”佐幽又問。
“名字,這樣工整,想不讓人聯想都難。”左幽右冥,佐幽佑冥。
“呵呵。”佐幽每每提到佑冥,都會淡淡的笑。“他喜歡改成這樣對聯式的名字。”
“既然問了我問題,就應該回答我問題。”白皛的規矩。
“好。”佐幽自然知道,所以欣然答應。
“我不問問題。”白皛認真地看着佐幽。
“哦?”佐幽雖然帶着上揚的音調,卻好像知道他會這樣說,胸有成竹地笑了一下。
“你光顧了我的生意,我也要光顧你的。”白皛提出要求。
白皛知道,若是一開始就提出要求,必定會損失很多銀子。所以他七拐八拐地拖到現在才說。
“好。”被算計了依舊淡然置之。離佐幽,果然無情。
“讓袁應軒不再追殺我。”白皛可厭倦了整天逃跑的日子。
“辦不到。”離佐幽擡起下巴,轉身過來,面對白皛。仍舊一直沒有睜眼。
“嗯?”
“追殺你的,不是他。”佐幽似乎真的什麼都知道,這答案卻讓白皛嚇了一跳。
“不可能!”每個灰衣使者的袖子上都繡着金色的太陽,隱日山莊的標記。
“隱日山莊的人,未必全聽他的。”
隱日山莊,與耀日王朝同日而生,當年皇帝的親弟弟,答應放棄兵馬權利,換來統領江湖人士的隱日山莊。爲了表達俯首之意,弟弟表示可以讓皇上最親信的太監製約隱日山莊三分之一的僕人。所以,隱日山莊名義上,有兩個主人。
這個白皛也知道,可是,那深宮中的太監,和他素昧平生,又沒有得罪他。何以對他緊追不捨?想不到理由的白皛自然沒有把這條線放在心上。
“也不是李公公。”知道白皛想到了什麼,佐幽又給了他一記當頭棒喝。
“……”白皛無語。
“是我。”佐幽又是一笑。
“什麼?!”白皛握緊拳頭,掂量着若是此時襲擊他,有幾分把握可以一擊即中。
“你打不到我。”閉着眼睛,卻連白皛握拳的動作都察覺到,聽風辨位的功夫,恐怕天地間,無人能及。
“我幫袁小侯爺一個忙,他幫我一個忙。派人追你至此。”
“爲什麼?”白皛突然不氣了,處心積慮讓他來這裡,必有目的。
“因爲阮玉喜歡你。”仍舊淡淡的笑,卻讓白皛有抽他的衝動。
“昔流年那裡,正布好天羅地網等着你。”佐幽這次不再繞彎子,直接了當地告訴了他,以免他真被自己氣死。
“而且,你死了,佑冥也會傷心。”原來,無情左使,只對外人無情。佑冥、阮玉,他們對他來說,很重要,重要到會不惜代價來救一個毫不相關的人。白皛覺得這是一個很有價值的發現。
“等等……你說昔流年那裡布好天羅地網等着我?爲什麼?”佐幽一揚眉,不再多說。
“因爲昔流年真的得到了逍遙訣?”
“不。世間沒有逍遙訣。”
今天真是收穫頗豐啊,竟然知道了這個大內幕。
可是知道了,卻又迷惑了,如果沒有逍遙訣,那隱日山莊和昔流年還有聽水閣到底在爭什麼?
白皛突然有些站不住。拉肚子拉了一路,又和阮玉那般鬧騰,現在,又已經入夜微寒,真有點累。
“阮玉。”白皛的一絲一毫都逃不過佐幽的耳朵,即使他只是微微晃了晃。
阮玉立刻應聲出現,抱走了白皛。
江湖上,死人了。
有人就有江湖,本來偌大的江湖,每天都會死人。
可是,這次死的人,卻不是江湖中人。
隱日山莊,李公公。一個不是江湖中人的江湖人。
死在袁應軒的紅纓落日槍下。
是了,除了親信的人,李公公不會那麼容易被人偷襲成功。
可是,袁應軒卻有無數隨從和百花樓的□□客人爲他做證,李公公死的時候,他正在那裡,快活。
武林一派譁然。袁小侯爺自然震怒。有人殺了他隱日山莊的人,還嫁禍於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動用江湖、公門兩大勢力,聯合輯兇。
而袁應軒此刻,卻在百花叢中。
“侯爺,多喝點。”鶯鶯燕燕環繞,真正的溫香軟玉在懷。
“青青,你怎麼不說話?”袁應軒就着美人呈過來的酒杯,喝了一口,看向對面抱着琵琶蹙眉不語的女人。
美若天仙。不足以形容這個女子。雖身在青樓,雖然脂粉氣嚴重,卻在舉手投足間帶着說不出的優雅。
“侯爺現在,自沒有心情聽青青彈琴,青青又何必多話?”這個女人,出身卑賤卻被媽媽慣得,客人捧得清高不凡。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不懂察言觀色。他的表情有悲慼到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家死了人麼?
不過袁小侯爺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畢竟,天底下,有一個離佐幽就夠了,其他人,太懂他心思,折壽。折他們自己的壽。
袁應軒笑笑。不和她理論,繼續喝酒。
前日,離佐幽帶着白皛前去隱日山莊弔唁李公公。帶着白皛是告訴他,不用再勞師動衆地追着這孩子了。
而弔唁,其實,是談筆生意。
閉着眼睛的離佐幽,接過白皛遞過來的香,拜了拜逝人。
然後,他就看見佐幽笑了。
在這樣嚴肅的場合,他卻笑得天上有地上無的驚豔。
李公公身邊的侍衛,立刻發火,想要架住離佐幽。卻怎麼是白皛和阮玉的對手?
而這邊的袁應軒則斥退了那些丟人現眼的侍衛。
半年了,自己糾纏他那麼長時間,都沒有見過這人笑。
於是自己心情也跟着變得莫名的好。
“離兄,你笑什麼?”袁應軒本就愛笑,這笑容也迷倒不少衆生。但此刻他覺得,自己和離佐幽的笑容,完全比不了。
“笑小侯爺明明高興的很,卻硬要裝出一臉悲痛的樣子。”明明從一開始就沒有睜開眼睛看過他,卻清楚知道他臉上掛着悲痛。
“哦?難道離兄也認爲是我害死了李公公?”袁應軒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得白皛一度以爲離佐幽和袁應軒是生死兄弟。被離佐幽誤解後,袁應軒擺出這樣的表情纔算合情合理。
“天下人都知道,李公公死後,小侯爺是最大的得益人。”離佐幽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又把問題拋了回去。沒了宮裡的人監視,以隱日山莊現在的實力,完全可以想稱霸武林稱霸武林,想改朝換代改朝換代。
“是啊,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本侯會做麼?”說得輕佻,卻惹得離佐幽現在突然想看看的表情,一定是蔑視蒼生的霸王神態吧。
於是,找到旗鼓相當對手的佐幽又笑了。袁應軒發現,他很樂得看他這樣表情柔和時的樣子,比滿目疏離要有趣的多。
“也不盡然。”佐幽低下頭,掩飾了他別有深意的笑。
袁小侯爺知道,他已經是佐幽遊戲中的一個成分,所以如果他想翻身,就要忍,且看他究竟要做什麼。
而佐幽也知道,袁應軒的目前的隱忍是爲了日後的反擊,所以,也不好再撩撥他,直接開門見山。
“不過佐幽相信小侯爺。”哦?袁應軒聽到這話倒是一奇。
“江湖之上,相信二字,鮮少聽見啊。”袁應軒優雅地轉身,翻起衣袂,坐在座首,拿起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佐幽。
“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他倒變的快。”白皛在一旁嘟囔,他們和袁應軒按江湖排輩,本應平起平坐,爲什麼現在他坐在那裡有茶喝,自己和佐幽阮玉卻乾乾站着。
對於白皛的低語,佐幽必然聽見,卻沒有表示。
而袁應軒也玩味地看了一眼白皛,沒有說話。
“離兄相信我固然好,只是,袁某深恐這相信二字的代價太大。”這半年來,袁應軒深深知道,這無憂莊主最愛做的事,就是做無本的買賣。
雖然最初,主動找到無憂莊幫忙解決殺父之仇的是他自己,但見到離佐幽之後,袁應軒就知道,他殺何與明,綽綽有餘。
好在,他開的條件也不是很高,幫他找個人。找一個不方便他直接去找的人。帶到他面前,很簡單不是?
而且似乎,對袁應軒也沒有什麼損失,於是交易達成。
卻不想,自己還是被算計了。
借殺何與明一事,使無憂莊和聽水閣名聲大振,瞬間從太湖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幫派,成爲和隱日山莊、昔流年三分天下的勢力。這生意,他們賺個翻翻。
而自己,好像,給別人做了嫁衣。
這輩子,第一次被人算計了。所以袁應軒這半年來一直在離佐幽周圍盤旋,想看看這個溫水無情,閉目少言的妙人,到底還有什麼讓他吃驚的。
“代價大不大,因人而異。”佐幽的表情,彷彿篤定了,他一定會答應。
“哦?那就請離兄說來聽聽。”
“皇庭密錄。”佐幽壓低了嗓音,“裡面有八分之一張藏寶圖。”
“!”白皛聽後一驚,這是耀日王朝建國百年來的秘密,最近突然不脛而走,可是就如同江湖上的任何傳言一樣,真實性有待考察。難道,是真的?白皛望向離佐幽。
“呵呵,離兄這樣說,莫非也是相信那故事是真的?”袁應軒也只是聽說,派手下找了很久都杳無音信。
“我相信小侯爺,也希望小侯爺相信我。”佐幽胸有成竹。
“好,可是這皇庭密錄,並不能拿出來。”
“佐幽知道,所以,”佐幽轉身面向白皛。
白皛面色凝重地也盯着他。
原來,說什麼佑冥、阮玉會傷心都是騙他的,用他那過目不忘的本事幫他記住藏寶圖纔是真的。
“我不幹!”白皛擡腿要跑,卻被阮玉眼疾手快地摟個滿懷。
“阮玉!連你也算計我?”白皛大叫,像個被欺負了的孩子。
“白皛,你聽我說……”阮玉解釋不清,因爲接近他自己確實有目的,但是,喜歡他也是真的。”
“百曉生,佐幽算計你在先,但阮玉確是關心你,不然那日他離開時,決計不會留下洛神府秘藥。
確實,既然隱日山莊的人也是佐幽派來,那就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地浪費那麼多秘藥。
白皛看着阮玉,那光滑如玉的臉盤上只有焦急,沒有半點心虛,姑且算他沒有算計他罷。
“百曉生,寶藏中,有前朝人記載的武林秘事。”
江湖百曉生這個家族,在百年前建國初期曾出現過斷代。因爲那一代百曉生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女人,在共同經歷了戰火之後,卻又拋棄了她,娶了武林泰斗的孫女。
結果,成親當晚,一把大火,燒死了新婚夫婦以及整棟藏書樓。
而現在白皛,就是那爲復仇心狠手辣殺死愛人的女人的後代。
因爲那個男人,只有這一個孩子。
所以,不管出於對祖先的贖罪,還是對家業的負責,歷代百曉生都不忘蒐集前朝舊事希望補全他們缺失的記載。
這對白皛,是個很大的誘惑。
“我……答應你!”白皛雖然被算計,卻掂量了孰重孰輕,咬着牙惡狠狠地瞪了佐幽一眼,答應下來。
佐幽算計完人,依舊毫無表情。
“離兄似乎,也會給袁某些利益?”
“自然,寶藏中的神兵利器,全歸侯爺。”
袁應軒早料到佐幽會這樣說,“聽起來很合理。……可是。”袁應軒擡着頭,故意不說話。
“確實,這樣說,聽起來聽水閣完全沒有利益。”白皛接到。
“長生方,後半部,也在裡面。”離佐幽一句話,就打消了他們的顧慮。
荀佑冥以身犯險,不就是想得到被昔流年扣下的阮力手中的長生方?
原來如此。
袁應軒回想起他答應後,離佐幽臉上那不經意就會錯過的笑,突然,沒了在百花羣中流連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