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百里家的宗孫, 百里青鳳從小就是備受矚目的。無論是他表現出的在醫術這方面的天賦,還是他出色的容貌,這一切都成爲了旁人稱讚他的資本。在很長的一段歲月裡, 他都覺得自己的人生過得沒什麼問題, 和家裡其他叔伯兄弟一樣, 享受着家族帶來的尊榮, 在合適的時候娶門當戶對的女子爲妻。何況他還繼承了家族醫術, 以及被奉爲絕密的嫡傳蠱術,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他驕傲。
但作爲一個優秀的世家子弟, 他所受的矚目自然也不僅僅侷限在家族之內。那年,就在他爺爺剛剛給他選了個未婚妻的時候, 君上也在所有貴族子弟中發現了他, 有意想撮合他和榮川公主。
他那時心高氣傲, 怎會願意去做那勞什子駙馬,再加上覺得自己也有了未婚妻, 自然是不該辜負別人。雖然他對那姑娘沒有什麼惡感,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但他們也總算是相處和諧。
就在他爺爺和家裡人正商量着該如何處理之時,那頭女方家卻已經先來退了婚。他聽了不是很信,以爲是家長逼迫, 便跑去她家中找她。誰知曾經見着他還含羞帶怯, 聲聲表達着情意的女子, 如今對他卻只有十分疏遠的一句“不宜再見”。三天後, 對方便與另一個世族凌家訂了親。
百里青鳳得知這個消息後, 並不如家中其他人一樣氣憤,他只覺得有些可笑。於是那天早上在入宮覲見之前, 他對着鏡子,拿起剪刀在自己臉上劃了一道傷口。
承乾殿裡,雖然衆人都心知肚明是他自傷其身。但他仍說:“青鳳自知容顏有損,不敢高攀公主。願意就此進天御司修行,爲公主祈福,日夜祝禱她覓得良緣。”
那時,他的爺爺面露痛惜之色。他知道,君上一定都看在眼中。
自那之後,他便再也對婚姻之事無甚興致。他爺爺後來也努力過好幾次讓他再試試與別的姑娘相處,但他只覺懶得,說來說去男女之情就是極爲膚淺之事,既然奔着目的而去的相處就是如此虛假,那他何必浪費時間?尤其是看見謝蘊在這件事上的瀟灑自得,他更覺一個人或許更好,至少不會有人在你以爲應忠誠以待時,她卻只知大難已至各自飛。他甚至連自己臉上的傷疤都沒有多管,就這麼留着,不知是爲了嚇走人,還是讓自己記得什麼。於是他每回只要拿這道傷疤來做做文章,百里老爺子就會疼惜他被悔婚之痛,不再多勸。
後來謝蘊遇上了永章公主,他看把女追男的遊戲看在眼裡,只覺好笑。想着無論什麼公主,撞上了這位天御司少卿,都只能灰頭土臉。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認識了其嫣。
從一開始知道她到後來永章公主把她送到了御醫院學藥理,他其實對她的印象只有兩個:普通,細作。
他知道永章公主把她送來御醫院是爲了什麼,無非是明知自己和謝蘊交好,所以才把這個從長公主府出來的細作放到他這個御醫院掌令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於是他就看着了。
雖然是公主塞進來學醫的侍女,但到底她不過只是個侍女,於是百里青鳳意思意思地把她隨手安排給了一個年紀頗長的御醫,這樣既能向公主有個交代,也能避免這個丫頭刻意傳出些什麼有的沒的。
他就這麼饒有興致地暗中想看看她會掀出些什麼風浪,又能掀起怎樣的風浪。
可是他漸漸覺得不大對勁。這丫頭怎麼看起來……真的像是就來學醫打雜的?帶教她的御醫每次在百里青鳳問起時都是說她如何好學,如何踏實,如何有天賦。末了還表達了一下對其嫣居然在識文斷字這件事上比一般學徒都有底蘊而感到頗爲驚喜。
他不是很信,就把她叫了過來,隨口要她背一段藥經。而她居然真的背出來了。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她好像有點兒心虛似的,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躲閃,背書的時候也好幾次停頓了一下。
百里青鳳隨口調侃了她一句:“你這麼用功是打算爲哪位公主效力?”
其嫣怔了怔,原本浮在臉頰上的緋紅漸漸褪了下去。然後,她很平靜地說:“婢子的心願,是可以在民間開一間小藥鋪。”
他看着她,有須臾的愣怔。
後來,他有時閒來無事,也會隨意指導她幾句,不爲什麼,只是想這麼做而已。
直到有一次,她負責的藥材不知怎麼被弄溼了。百里青鳳皺了皺眉,最後只簡單說了她幾句,讓她以後注意。但不知哪個學徒跑去她面前酸了幾句什麼,她竟在默默收拾好藥材後又默默地自己跑去院子裡罰站了,百里青鳳見她執拗,也就懶得多說,徑自走了。後來他才知道,那天晚上她竟真的通宵未走,結果半夜淋雨感染了風寒。
他送她回少卿府時只覺好氣,對謝蘊說的話也多半帶了些意氣在裡頭,覺得她真的是笨。
但謝蘊跟他說,“你該不會看不出來她心儀於你吧?”
他險些嗆到,一時感覺有些複雜。
而他對她真正發生認識上的轉變,便是在翠竹廊上那番對話之後。他想不明白一個女人在他面前坦誠了傾慕之情後爲什麼又根本不願意和他在一起,她明明只不過是個侍女。他其實不是膈應一個把暗戀當成明戀在玩兒的人成天在他面前晃,他是膈應自己居然會因爲知道了這件事而忍不住去觀察對方,去想她到底爲什麼會暗戀已經自毀容顏的他,又爲什麼喜歡了卻不肯接受做妾。
但那之後其嫣對他的態度卻和往常沒什麼不同,他莫名其妙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老是擺出一副查功課的姿態往她面前湊,結果人家還真就把他當成了個免費教學的。每次都乖乖學生狀地聽他說話,除了嗯嗯嗯,就是點頭點頭又點頭,要不就是各種求問。
最後他終於沒挺住,端着個臉直截了當地開了口:“你喜歡我什麼?”
彼時還沉浸在前一刻他所講的藥理中的其嫣聞言毫無防備地一愣,繼而臉倏地就紅了。
看着她這個反應,百里青鳳總算覺得心裡爽了點兒。
“可不可以……不說這件事了?”她試圖反抗了一下。
百里青鳳一挑眉毛:“不可以。老師問話,你身爲個學徒還敢說‘不’?”
“……”她沉默了一下,最後垂着眸飛快而含糊地說了一句什麼。
他沒聽清:“嗯?”
“我說,喜歡你有骨氣!”突然衝着他喊了這麼一句,其嫣起身抱起書就要跑。
百里青鳳眼疾手快地站起來一把拉住她:“跑什麼,我話還沒問完呢。”他不自覺地勾起脣角笑了一笑,“那我說要納你爲妾,你爲什麼不願意?”
她眉間皺了皺,再看他時,臉上的緋紅又已經開始慢慢褪去了。
“不爲什麼。”她說,“只因婢子自覺配不上大人。”
他看出了她的不高興,忽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下意識想彌補,卻又不知該從何彌補。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彆扭,於是他也不笑了,看着她,說道:“你到底是覺得配不上我,還是覺得妾室之名配不上你?”
她默了默,擡眸說道:“大人可知,其嫣在被賣入長公主府之前,家中經營着布莊生意,也算是殷實之戶。”
他一愣,不知她突然提起自己的身世是什麼緣故。但他確實對此全不瞭解,於是也沒有搭話,默許着讓她往下說。
“我爹孃是經媒人撮合走在一起,但我娘很喜歡我爹。據說頭幾年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後來,我娘生了我之後便一直再無所出,我爹想要兒子,漸漸便沒了耐心,終於有一日納了妾室回來。”其嫣彎了彎脣角,泛起一抹苦笑,“那妾室確實給他生了個兒子,自那之後,他眼中更沒有我們母女。由着那個女人花言巧語地哄着,還因她沾上了許多惡習。他們給了我娘許多委屈受,有一天她終於受不住,就跳井自殺了。小時候什麼做不了,只會哭,只會想念我娘。於是有一天,我爹因爲染上賭性敗光了家產,又見自己的妾帶着兒子捲了家中最後的財產跑了之後,他便罵我是喪門星,哭窮了他。他把我吊起來打了一頓,過了兩天突然拎着我去了長公主府,一手交人,一手換錢。那之後,我就成了別人家身不由己的奴婢。”
百里青鳳靜靜看着她,心頭有些悶悶的,想說什麼,卻不知爲何半晌開不了口。
“雖然身爲奴婢,也不過如此。”她說,“但若可以選擇,可以求情的話。其嫣還是想求您,不要讓我成爲我不想成爲的那種人。”
他問:“即便是對你心儀之人,你也如此堅持?”
“在公主府這些年,其嫣最早學會的就是明白憧憬和現實的距離。”她笑了笑,“大人之身份,我之情感,這就是其嫣與您的差距。”
他忽然覺得她是在嘲諷自己,那言下之意,難道不是在說“我雖然配不上你的身份,但你也配不上我的感情”麼?但這一次,他卻沒能發脾氣辯駁回去,竟覺力不從心。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此陷入了停滯。就好像彼此都不知道她在喜歡他這件事,但又有什麼確實的悄然改變了,所以他也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對待她。
南巡迴來之後,永章公主把他欺騙了自己的事也故意告訴了其嫣。於是,百里青鳳無奈地發現,其嫣居然還真的不理他了。
這一回,她連把他當免費教學的都懶得了,見着他是能逃多遠逃多遠,實在不行打了個照面那也是行了禮之後眼睛都不擡一下,能走多快是多快。
百里青鳳忍無可忍,這天終於把她給逮住了。
“你們少卿沒跟你說麼?”他居然有點兒埋怨謝蘊,“我一開始也是什麼都不知道,後來知道了,難道君上的命令我能不聽?”
誰知她卻老老實實一點頭:“婢子明白。”
“明白?”百里青鳳這下才是無語了,“明白你還躲什麼?”
她接着說:“因爲公主還在生你的氣,所以……”
“所以你就要和她一條戰線上?”百里青鳳氣結,“那她要是一輩子都氣不過,你是不是也打算一輩子不理我了?”
她居然點了頭……她居然點頭了!
“李其嫣!”他自打查出了她的本家姓後,這還是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你就只對你家公主這麼忠心?我教你那麼多你說過河拆橋就拆了?”
她沉默了一下,似乎也有些內疚,但最後還是很果斷地對他說道:“青鳳大人,公主她對婢子恩重如山,請您見諒。”
說完就跑了……又跑了!
百里青鳳氣得抓狂。
***
其嫣對宋月臨的忠心,最終不顧一切地體現在了欺君這件事上。
那一天,當百里青鳳看見消失數日的她竟穿着宋月臨的衣服出現在少卿府時,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難道她不是得了自由身之後就不辭而別了麼?不是。他現在才知原來不是!她只是爲了她的公主做好了送死的準備。
大牢裡,原本平靜無比的她見到百里青鳳,第一反應便是急急問他君上有沒有追到公主。得知沒有之後,她便鬆了口氣。
幾乎是瞬間,百里青鳳眼眶驟然一酸,他就這麼凝着她,想起謝蘊和宋月臨。忽然明白其嫣說得沒錯,他的確配不上她的感情。他覺得男女之情無非如此膚淺,可他自己呢?他又何曾去了解過尊重過她的感情?其嫣肯爲了宋月臨放棄她最想要的自由,卻在生死之際連與喜歡的他告個別都沒有。爲什麼?那是因爲他根本不值得……
“你有沒有想過,君上一怒之下,可能真的會殺了你。”他站在牢門外,靜靜看着她。
其嫣早有準備似地笑了一笑:“公主和少卿沒事就好。”
百里青鳳良久無言。過了許久,他問:“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
她沉默了片刻,擡起眸望向他:“青鳳大人,多多保重。”她說着,莞爾一笑,“我很高興遇見過你。”
百里青鳳轉開臉深吸了一口氣,平穩着呼吸,問她:“有什麼可高興的,我什麼都沒給過你。”
“你教會了我很多啊,”她笑道,“想學醫理的我居然能得到你的指導,這是其嫣之幸。”不等他迴應,她默了默,又續道,“還有喜歡你這件事,也讓我覺得很驕傲。我喜歡的人,到最後也沒有讓我失望。他的人格和品性,都證明了我的眼光很好。”
他失笑,說道:“你這拐着彎讚揚自己的法子,是跟着你家公主學的麼?”
她望着他,嫣然一笑。
他看在眼中,竟覺如此燦爛。
***
他們再見時,已經是三年後。
那時,其嫣跟着宋月臨回了永章郡。這是一個極其自然的決定,就好像她獲得自由身後也從未想過要留在楚都。
回到永章郡後,其嫣用這些年攢下來的錢加上宋月臨給她的資助在城裡開了間小藥鋪,來這裡的多是些女子,漸漸地,生意還不錯。
這一天,她揹着藥簍剛從山上回來,便被侯府的下人叫了過去。原來府上來了一對中年夫婦做客,那位夫人身體有些不適,聽說有個得了御醫院掌令親自指導過的女大夫在這裡,便當即請公主讓人把她請了過來。
那時,其嫣並不知道他們就是仙山郡的神官大人和他的夫人,她更沒有料到,這次的機緣巧合,竟會讓膝下無女的他們決定收她爲義女。
她的義母對她說:“聽公主說你原來家中也是殷實之戶,難怪如此靈巧,又頗爲知書識禮,難得地是身處逆境還始終自尊自強。我瞧你歡喜,或是有緣,聽聞你母親去得早,父親也早與你斷了情分,我也一直很想要個女兒,不知你可願意與我結個母女之緣?”
她本有些爲難,但宋月臨對她使了個眼色。
於是,她雖然覺得整件事似乎都來得很突然,但她還是應了。她覺得公主如此指示她,想來必定也是有原因的。
果然,行了拜禮之後沒兩天,宋月臨就找了媒婆來讓她考量親事了。
“你義父義母關心你的終身大事,”宋月臨說,“讓我這個與你住得近的幫着張羅張羅。但你放心,這些男子必定得是你自己看了點頭願意的,咱們才說下一步。”
“公主,”她有些無奈地笑道,“我現在這樣挺好的。”
“挺好什麼挺好?”宋月臨忽然生氣了,“我跟你說我收到消息,百里青鳳那個傢伙已經有看上的姑娘要去提親下聘了,那咱們這兒也不能示弱啊。不然他還得意着覺得你不成婚是因爲總忘不了他呢。”
其嫣聽到她說百里青鳳去提親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僵,但她很快調整好,又笑了笑:“小侯爺都快三歲了,青鳳大人成親也是正常。我麼,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活着挺自在的。您也知道我原來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好不容易終於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現在還沒自由夠本呢。”
宋月臨眉毛一挑,盯着她:“這麼說,你也打算拒絕正在對你獻殷勤的那個米鋪少東了?”
其嫣一怔,旋即失笑,不得不佩服他們公主這消息靈通的勁兒。
“是啊,其實早跟他說清楚了,只是攔不住他自己成天往藥鋪跑。”說到這個,其實她也挺頭疼的。
話音落下,遠遠地,一個翩翩身影抱着個圓滾滾的小不點走了過來。
“來了?”謝蘊走到近前,把謝隱放了下來。
“君侯。”其嫣站起身,笑着衝謝蘊行了個禮,然後又逗小不點,“小侯爺,您這是去哪裡玩兒了啊?”
謝隱奶聲奶氣地說了句:“喝茶。”
謝蘊和宋月臨對視一眼,笑了笑。
“知行說他想吃你上次帶來的那個粉糕。”謝蘊接過話頭說道,“麻煩你再做兩個給他解解饞吧。”
其嫣當即點頭:“我今天已經把材料都準備好了,原本也是打算做好了晚些帶來的。那我馬上回去做,等做好了再過來。”
說完就告了辭趕緊轉身走了。
宋月臨看着她身影,笑着對自家夫君說道:“你說今天知行能吃上麼?”
謝蘊捏了捏自己兒子圓嘟嘟的臉,笑道:“懸。”
***
其嫣匆匆回到家,剛回身把院門關上走了沒幾步,就聽見一個聲音從院外傳來。
“這麼急,是打算收拾包袱跑路麼?”微微含笑,語帶調侃。
她驀地一頓,回過身來。
春日裡的陽光裡,百里青鳳就站在那兒,在杏花樹下。和她夢中的一樣。
她慢慢走過來,始終做好了他會突然消失的準備,但直到她走近,他也依然在那裡笑看着她。
“青鳳大人?”她試着喚了一句,仍有些不能相信。
他似乎有些不滿,涼涼一笑:“呵,才三年而已,就不認得了?”
她這才確認真的是他,連忙走了出來與他一同站在樹下。落英紛飛,她壓抑着狂跳的心,凝着他,問道:“您怎麼來了?”
“敏感期過了,來看看謝蘊和公主。”他說,“主要是來給蘇家小姐提親的。”
她點點頭,“哦”了一聲:“祝你們百年好合。”
“就這樣?”百里青鳳輕輕一笑,“聽說你生意做得不錯,怎麼見了我這半個老師,也不問問我過得好不好?”
“我覺得你應該過得不錯吧。”她還真認真地看了看他的面色,“面色挺紅潤的。”
“……”他有種扶額的衝動,默默在心裡嘔了口血,臉上依然拽拽地問她,“聽說你還沒嫁人?”
“暫時還沒有。”她說,“不過應該會有人提親的,其實我還挺受歡迎。”
百里青鳳一愣:“那個米鋪少東?你真喜歡他?”
她眨了眨眼睛,不解道:“蘇家小姐知道大人您這麼關心別的姑娘的婚事麼?”
百里青鳳沉默了半晌,風吹花過的時候,他終於爆發了。
“你笨啊!你自己拜的義父姓什麼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姓蘇。”
“那你還問?”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家姓蘇的?”
“除了你還有哪家姓蘇的值得我跑這麼遠來找啊!我好端端地有毛病麼山遠水遠地跑這兒來找個姓蘇的成親?!”
“……”她不說話了,抿着脣低着臉,肩膀微微有些顫抖。
“我跟君上告了假,要外出遊歷。”他沒什麼好氣地說,“不知道有沒有人有興趣一起出去見見世面。別以爲在御醫院學了點兒皮毛就能出師了,值得學的還多着呢。”
其嫣使勁抿了抿脣角,忍着翻騰的笑意,看着他:“所以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百里青鳳倒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沒被她氣死真是奇蹟,“你說我是來幹嘛的?!”
她一點也不怯,反作勢瞪着他:“你不是說我笨麼?你又沒說我怎麼知道你到底來幹嘛的?”
話音落下,兩人就這麼氣鼓鼓地互相對視了半晌。
片刻後,先後失笑出聲。
清風吹杏花,陽光柔柔從枝葉間撒落下來,地上的影子好像也泛着金光。。
百里青鳳笑着搖搖頭,清了清嗓子,擡眸看向她。
然後,他於春風中宛然一笑:“其嫣小姐,在下百里青鳳,是來向你求親的。不知你是否願意與我作對草藥夫妻,懸壺濟世,一生不離?”
她臉上慢慢泛出兩團紅暈,眸如秋水,望着他良久。
落英紛紛拂滿頭。
她說:“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