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兒嘻嘻一笑,“還說自己比我家大人厲害?現在知道我家大人的厲害了吧?你呀,差得遠呢!”
說話間,她將寧春草拖下馬車,扔在青石板鋪就的路上。
“大人,寧春草帶回來了。”楚兒向空中拱手稟道。
一陣風動,院中似乎多了一人,寧春草不好睜眼去看,只眯着眼睛,隱約的打量。
“這是她的鈴鐺。”楚兒彎身,將她的黃銅鈴鐺奉上。
巫女卻是冷哼一聲,“什麼她的鈴鐺?這分明是是我的鈴鐺!”
“是,屬下失言,是大人的鈴鐺!如今,物歸原主!”楚兒恭敬的說道。
巫女看了看地上半趴着的寧春草,這才滿意的輕哼了一聲,“你回去吧,姜維要是問起來,就說人我帶走了。你的忠心,我看到了,你做的很好。”
楚兒聞言,似乎有些激動,好一陣子才行禮告退。
馬蹄聲漸遠。
院子裡徹底安靜了下來。
寧春草趴在青石板地上,有些冷,雖然如今的天已經很暖和了,可地上的潮氣涼意還是透過衣服,鑽進了骨頭裡。
“趴夠了沒有?還不起來?”巫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寧春草聞言,睜開眼睛,側臉看她。
巫女似笑非笑,“起來,你以爲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就你那點兒三腳貓的野路子功夫,少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寧春草聞言,從地上一躍而起,拍了拍手上的塵,“是不是野路子都無關緊要,能起到想要的效果就成。你若是看不上我,何必緊追着我不方,費勁的把我抓來。還不是爲了什麼奪舍?”
巫女笑了笑,“是,你知道就好。奪舍之後,你這身體才能發揮出當有的威力和功效來,叫你佔據着着實是浪費!”
寧春草搖了搖頭,“我真是不明白,從鳳州城相遇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厲害。你一路從鳳州追我到青城山,如今又到京城。你究竟是因爲我,才追了這一路,還是因爲燕王?”
巫女一愣,“你怎麼會這麼問?”
“鳳州城的蝗災,若是不能及時控制住,百姓就會將責任怪罪在朝廷之上,更甚至攀誣當今聖上。大臣們也會逼迫聖上下罪己詔,公佈天下。”寧春草看着巫女說道,“原本不瞭解你的本事之時,我真覺得你是沒有辦法控制蝗災的。可如今,我卻不這麼看了。”
寧春草指了指她手裡的黃銅鈴鐺。
“這鈴鐺聲起,能引動自然之力。用了鈴鐺我才明白,你當初分明是可以控制蝗災的!”
巫女臉上並沒有震驚的表情,她只是抿嘴笑了笑,微微垂眸。
“而你,卻沒有用真本事除滅蝗災,反倒妖言惑衆說什麼‘蝗神’,又要拿無辜孩子的性命,祭奠蝗神!你分明就是故意引起百姓的憤怒!好將這憤怒引到百姓對朝廷的不滿上來!”寧春草臉色冷凝下來。
兩人相對而立,彼此沉默了片刻。
巫女點了點頭,“你比我想象中,聰明。”
寧春草哼了一聲,“在青城山的時候,與其說是你派黑衣人追殺我們,不若說是你派黑衣人去奪取紫還丹。只是你沒有想到,我們也是要去青城山,我們也要尋找紫玄真人。不過碰巧趕上,順便追殺我們而已。”
巫女擡眼看她,“你猜的不錯,我是爲了奪取紫還丹的。”
寧春草點了點頭,“你承認就好。”
“在你面前,我沒有什麼好不承認的,”巫女笑了笑,“因爲你就要成爲孤魂野鬼了,讓你死,就讓你死的明明白白,我會接替了你的肉身,然後替你好好的活下去!”
寧春草倒沒有被她的言語,和她猙獰的表情給嚇住,只是嘖了一聲,繼續適才的話題,“也就是說,從鳳州城相遇開始,你就是在爲燕王效力了?燕王的不臣之心,早就有了?”
巫女輕嘆,“那同你有什麼關係呢?爭權奪利,本就是男人們最關心的事,你一個小小女子,不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麼?”
寧春草搖頭,“不多,我仍覺,還不夠呢。我不明白,你如此厲害,在巴蜀,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物了,爲何會同燕王合作呢?”
“沒有人會對功名利祿無動於衷的,”巫女擡起手,用豔紅的廣袖半遮了面頰,笑道,“就算是我,亦不能免俗,燕王許給我國之大巫的名頭,我怎能不心動呢?巴蜀與整個天兆王朝相比,還是太小。”
寧春草皺眉,正欲開口,巫女卻搶先說道。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我到京城來,並非爲了協助燕王。”巫女擡眼,目光灼熱的看着寧春草。
寧春草被她盯得,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燕王想要的,乃是我手中的紫還丹,而我親自入京,卻是爲了你!爲了你呀!”巫女說着,笑容猙獰的擡腳靠近寧春草。
寧春草連退兩步,“紫還丹那麼厲害,聽聞可以延年益壽,常保青春,你若是害怕容顏蒼老,爲何不服下紫還丹?這麼好的東西,卻拱手讓給燕王?再費心費力的尋我,如此吃力不討好?”
巫女搖頭,“你懂什麼?牛鼻子的東西,我纔不稀罕!巫自然有巫的辦法,遠勝於什麼紫還丹。爲了換得你,一顆紫還丹,算得了什麼?”
寧春草想到燕王進獻給聖上的那顆紫還丹,不由心中一動,“莫非那紫還丹是假的?”
巫女笑着搖頭,“假的倒也不至於,不過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那麼神奇,就只能以觀後效了!”
“你既然不稀罕道士的東西,爲何要給燕王一顆,自己卻留着一顆?”寧春草試探道。
巫女自然聽出了她的試探,但也並不在意,在她眼中,寧春草馬上就要變成自己的了,叫她知道也無所謂。
“我雖然不稀罕這東西,奈何世人都稀罕。拿着我不稀罕的東西,去換取對我有利的事,不是世上最划算的事兒了麼?”巫女得意大笑。
寧春草聞言也連連點頭,“你說的很對,不如就拿另一顆紫還丹,換你的命吧?”
巫女聞言,笑聲不止,“換我的命?哈哈,誰能取走我的命?”
她話音未落,院中便見又黑影一閃,快如閃電。
冰冷的寒光立時刺向巫女。
巫女一驚,閃身避開,並同時搖晃手中鈴鐺,吟唱聲亦起。
只是姜伯毅他們早已計劃好,在鈴鐺聲控制住他的速度之前,他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挾制住巫女,而是劈手奪過巫女手中的鈴鐺,擡手扔給了寧春草。
巫女失了一隻鈴鐺,並不影響她搖鈴輕唱。
姜伯毅長劍立時受阻。
寧春草接住鈴鐺,立時沉靜下心神,全神貫注,搖鈴而唱,以對抗巫女的力量。
姜伯毅立在她前頭,在她的吟唱聲中,好似感覺到一股力道,忽而從背後涌起,由後心蔓延全身。
他受阻與巫女巫咒的手腳,恍如立時擺脫了控制,並更添力量。
長劍在他手中,化作游龍,直撲向巫女的面龐。
巫女嚇了一跳,她怎麼也不曾料到,一段日子不見,寧春草的巫祝竟大有長進。這突飛猛進的速度,比當初自己年幼學習時,更快了太多太多。
師父曾經說,她是個有天賦的巫女,她比旁人領會學習都快。
可如今同寧春草一比,她那點兒天賦算得了什麼?
巫女面色猙獰,忽而抽出束在腰間的豔紅衣帶。將衣帶猛的一抖。
分明柔軟的帶子,卻在她手中化作長鞭利刃,糾纏着姜伯毅的長劍,一時斗的難解難分。
姜伯毅以力量取勝,巫女卻用靈敏糾纏不休。
寧春草閉目似乎感覺到兩人爭鬥的形勢,她不用睜眼看,便將一切瞭然於胸。她忽而變換了搖鈴和吟唱的調子,頻率也變得更加急促。
巫女彷彿感受到肉眼看不見的藤蔓,纏繞住了自己的手腳,叫她一切的動作都倍受攔阻,原本敏捷的優勢,一下子蕩然無存。
姜伯毅別開長劍,一掌拍在她胸口上。
巫女蹬蹬蹬退了幾步,噗的噴出一口濁血,臉色煞白的跌坐在地。
寧春草這才停了下來。
姜伯毅的長劍擱在巫女的肩頭上,似乎只要他輕轉手腕,她的腦袋立時就能咕嚕嚕滾下來。
“拿剩下的一顆紫還丹,換你的命,如何?”寧春草笑問道。
巫女擡起豔紅的廣袖,抿了抿脣邊的血跡,“小人得志!”
“呸,”寧春草哼道,“你纔是小人!”
“拿我的鈴鐺,學我的功夫,來對付我?你算個什麼東西?”巫女氣道。
寧春草聞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的越發燦爛,“鈴鐺是從你手裡奪過來的,又認了我爲主。至於功夫,我可沒跟你學,我乃是領會自然之力而得着。用來對付你嘛?誰叫你站在我的對立面?這能怪我?”
“小人!牙尖嘴利……”巫女垂眸罵道。
“究竟誰是小人,咱們暫且不論,你且說,另一枚紫還丹,被你藏在了哪裡?”姜伯毅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