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星衡驅動白骨寶船載着衆人進入瘟癀陣。
船首骨佛像手中射出一道金光,分開重重青黃色的瘟癀濃霧,現出一道門戶。
那門彷彿玉質晶體雕成,黃中帶青,高有六丈,寬八丈,左右各有一幅對聯:
造化盈門疽癤少
功德虧欠癰瘍多
正中央一塊紅色匾額,上有隸書所寫三個大字:黑海殿。
齊星衡指着門口問道:“你們可知道這副對聯和殿名的來歷?”
上官紅歪着頭說道:“東方屬木,應該是木宮,他這裡卻是以海爲名,莫非是顛倒五行,以癸水生甲木?如果真是水木兩遁相生,須以土斷水,以金克木……”
她還未說完,一旁金蟬便笑道:“你跟賈師姑學的,什麼都往五行上扯,這陣勢既然名爲‘瘟癀’,那應該是與四時五氣有關,生搬硬套五行遁法可就岔了。”
上官紅不解,看向齊星衡,齊星衡又看向金蟬:“那你說說,這陣勢如何?”
金蟬掩不住小得意,侃侃而談:“《黃帝內經》上說‘東方之域,天地之所始生,魚鹽之地,海濱傍水,其民食魚鹽而嗜鹹,魚使人熱中,鹽使人勝血,其民皆黑色疏理,其病皆爲癰瘍。’所以我說這殿當演化東海景象,成魚鹽之地,所以叫做黑海殿。”
他生性喜歡藥物,五歲時便能自己製作藥膳糕點,從小到大都幾乎是從藥堆裡泡大的,《神農經》的要旨是以自身修煉爲主,藥物爲輔,他生性跳脫,不耐苦苦練功,只喜歡泡在藥物堆裡,所以齊星衡打算磨磨他的性子,並沒有將《神農經》盡數傳授,他卻自己去找一些醫書苦讀,若放下內功修爲不談,單論用藥診病,他已經快要趕上齊星衡。
見齊星衡點頭,上官紅由衷地誇獎道:“師父曾說齊師叔門下隨性而修,個個都有自己的一番成就,今日一見,果然令人大開眼界。”
齊金蟬得意的,都要把小腦袋揚到天上去。
“好啦,我們這就要進陣了!”齊星衡伸手一指,驅船飛入東門。
陣內到處都是青黃色的瘴氣,連齊星衡單憑視力也難看出百米,上官紅取出一個水晶圓盤,裡面住滿透明的液體,一個小球在裡面緩緩滾動:“這是我模仿師父占星盤做的定北珠,無論在哪裡,那小珠都會很快滾到北邊。”說話之間,那小球果然滾到圓盤的一邊,她興奮地指着那個方向,“那邊是北面。”
齊星衡皺着眉略感應了一下,搖搖頭:“這裡面有敵人的顛倒五行挪移陣法,東南西北皆可能顛倒。”他驅船斜着飛出去。
正行間,忽然聽到前面傳來隱隱約約的琴聲,初時不顯,到後來逐漸清晰,叮叮咚咚,彷彿清泉流水,齊金蟬笑道:“爹爹您看,他們怕我們旅行寂寞,還在一旁彈琴助興。”
一言未必,琴聲忽然一變,嗆嗆聲中,充滿了殺伐之氣,而且也不是從一個方向傳過來,而是忽前忽後,忽左忽右,聽的人心驚膽顫,連心都要跳出來。
上官紅笑道:“十面埋伏,這人彈得倒也真有意境,可惜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故弄玄虛。”
船行多時,始終不見有人出現,琴聲漸漸遠去,最後銷聲匿跡,齊星衡正在感嘆這人倒也雅緻,忽然眼前一亮,出了青黃的瘟癀之氣範圍,眼前爛泥遍地,生長着許多參天大樹,只是那樹雖然高大,卻腫瘤糾結,疙疙瘩瘩,看了很不舒服,一條條氣根從爛泥沼中揚起,與天上垂下來的樹葉連在一起,整片天空全被茂密的樹葉遮住,彷彿熱帶雨林之中,頭頂上不斷有水珠滴落,空氣卻燥熱異常,最少也有四五十度,與一個大蒸籠相似。
千折百回,轉過悠悠林道,忽然前方出現一個八角祭臺,上有六壬太極符號,上面站着一人,身穿八卦道袍,手擎寶劍,正是前番在東門用小磬的道人,指着齊星衡怒道:“齊星衡,你竟然敢貿然進陣,真是不知死活!”
他也是九龍島呂嶽座下一路瘟神,名叫裘昆,他入門較晚,只學得行瘟秘術,單明軒執掌瘟癀傘之後,本想將其餘十一位瘟神收服,之後分四氣、按五方,佈下瘟癀大陣,到時除非聖人親至,否則便是天仙下凡也難破陣。
只是他想得挺好,做起來卻不容易,五方瘟神之中,季衡和方仁都不買他的帳,甚至還有仇恨,四季瘟神之中,寧寂子和竇秋雨對他爲禍中原的事情很是看不慣,知道惹不起他,提前就走了,他找了一圈沒找到,恨得咬牙切齒,卻沒有絲毫辦法。
這南方本應該是季衡的毒陽殿,此時只得親自立下青沼殿,讓裘昆來主持。
裘昆原本聽說齊星衡的事蹟,心中不服,剛纔一伸手才知道自己實在是白給,這次不敢莽撞,只在臺上喝罵,在臺上取了三道神符,用真火點燃,符光閃爍數下,泥沼之中迅速蒸騰起一片如墨瘴氣,同時頂上也有毒雨落下,視線之內迷茫一片,分不清東南西北。
白骨寶船上有佛光護照,毒雨落在上面,擊打起片片漣漪,上官紅驚訝道:“竟然連着佛光也能撼動?”
齊星衡不等說話,金蟬在一旁搶着說:“這毒性並不強,而且還有一段潛伏期,即使人被他沾上身開始時也不會發覺,只等發作之時才知道病來如山倒,而且應該還有很強的傳染性。”說着將手伸到佛光外面在手心上接了一點回來,送到鼻子邊上嗅了嗅,忽然臉色大變,掌心飛起一團火焰將毒液燒掉,“好厲害,我竟然壓制不住!”
齊星衡笑了笑:“不必理他,我們今天只是看陣,隨便轉一圈就回去。”說着掉轉船頭向西飛來。
裘昆在臺上見他們再傳中指指點點,談笑聲風,竟然絲毫不把他和瘟癀陣放在眼裡,不由得大怒,又燒了一道靈符,仗劍向齊星衡一指,隱在青沼殿空中的三面瘟癀傘便有一面墜落下來,那傘有如華蓋,帶着滾滾黑煞紅霧,昏昏慘慘向下罩落。
齊星衡伸手一指,白骨寶船上主桅頂端的舍利子大放光明,射出一道佛光將瘟癀傘釘住,裘昆在臺上連拜三次,那傘只是晃動,不能落下。
他大吃一驚,又燒了兩道符印,空中剩餘兩具瘟癀傘有飄飄悠悠墜下,齊星衡輕笑一聲,船上前後兩根桅杆上的舍利子再次放光,如前番一樣將瘟癀傘釘住。然後對臺上氣急敗壞的裘昆視而不見,驅動寶船與大家說說笑笑,向西而行。
知道看不見後方的八卦臺,齊金蟬按耐不住問:“爹爹剛纔爲何不直接破了他的陣勢?”
齊星衡拍了下他的頭頂:“不要總以爲自己了不起,別人都是笨蛋,剛纔他那陣勢根本沒有發動起來,而且沼澤下面還隱藏了數不清的毒蠱,單明軒在一旁窺視,他此時陣法爲全,前番被我打怕了,沒有把握能夠留下我,所以隱忍不發,否則他發動瘟癀主傘,東西南北中五方副傘齊動,再有四時之氣勾動天時地利,這船可未必能夠捱得住。”
談話之間,已經到了西方,這西方毒藥瘟神本是方仁,此時單明軒也只能換別人來代替。
這裡是與東、南兩處都不相同,遍地金黃,種滿了一種黃金也似地花草,正中央也有一座八卦臺,臺上站着一個獨臂怪人,手裡拿着一面麻幡,上面繪着幾個裸身美女,輕輕揮動之間,一望無際的花田之中便有千萬顆金星騰起,嗡嗡聲中,起伏連綿,彷彿一團金雲。
“百毒金蠶蠱!”上官紅和北斗七星同時失聲叫出來,齊星衡也是面色凝重,眉頭緊皺,在盤算着用什麼藥物能夠對付這種惡蠱。
百毒金蠶蠱是百蠻山綠袍老祖用天蠍和金蠶雜交培育而來,不避水火、刀劍難傷,一放出去,如數萬黃蜂,鋪天蓋地而來,無論多麼厲害的劍仙只要被咬上一口,不出一個時辰,也要毒發而亡。
站在臺上,手持修羅幡祭煉蠱蟲的正是百蠻山綠袍老祖的大弟子辛辰子,對於齊星衡的到來,他根本連看也沒看一眼,彷彿他們不存在一般,只是不住地揮動小幡,指揮毒蠱飛降取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