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那施展土遁的白髮老人忍不住看了他們兩眼,心頭越發有些赫然。
見那二八年華的少女,雖一身布服,身上也無什麼霞光寶氣透出,但容光照人,猶如朝霞仙露,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清麗絕塵的氣象。冰肌玉骨,容貌之美,就是是國中第一美女蘭玉公主都遜色一籌。
身邊那位小童,也是不遜色分毫,兩目澄如秋波,一塵不染,蘭臺紫府隱帶祥輝,全身上下流露出一股飄逸空靈之態,不要說尋常修士,就是島中修煉幾百年的地仙也未到如此地步。
兩人都是一身至清至奇之氣,見仙山景物,也能熟視無睹,與常人不同。再看隨來兩位老人,看似平淡無奇,滿身清奇孤高骨相,迥非凡塵中人。
知道其中三人是剷除了海中冰鯊,才進入鴻明殿參宴。此等行徑,和素來聽聞的外間仙人行徑有幾分相似,越發留意。
蕭清見轉眼進入一座金庭玉柱的殿宇,雖不如峨眉、休寧幾處仙府恢弘精美,但也和西極教相差無幾,備極奢華。
當中有一玉臺,當中寶座端身坐着一白衣宮裝的女子,看似二十三四,玉面清寒,雙目寒輝四射,飛出尺許開外。左側立有一黯淡無光的古銅鏡,右則正侍立着才見過一面的蘭玉公主。
洪真武越發將額頭埋在一邊,杜一翁更是有意無意地擋在前面,腳步起落十分玄妙,剛好將身邊之人遮擋大半邊面孔,不讓寶座上的女子一窺全貌。
蕭清越發好笑,對絳雪道:“此時杜師伯多半拿捏住了洪島主的把柄,我看洪島主纔到手的九天隕鐵多半要換了主人。”
話一出口,心頭不禁赫然愣住,心頭自然而然生出一絲明悟,情知杜師伯就是準備打劫了洪真武的隕鐵。
這種心血來潮般的先知先覺,應該是道力精進所至。其實,就算沒有這先知先覺,也可以猜測出兩位仙人彼此開玩笑搶東西,下手的目標當然是九天隕鐵最爲合適。
哈,原來仙人的大衍神術,並非是無根之木,無水之萍,而是合理的邏輯推演,直接給出的答案。唯一和常人神機妙算不同的是,仙人的推演,是直接虛空抓出一個答案來。
轉眼幾人給安置在了大殿後方角落,杜一翁小聲道:“你這老兒白擔心了,你那老相好早請來了小南極三十五島的兩位島主,過來幫忙。你也過來瞎湊什麼熱鬧?”
洪真武低聲道:“此地大劫來臨,若非盧家老魅將飛落此地的流星中途攔截下來,以無邊法力擊沉碎塊,此地早已陸沉。天星之禍雖免,但大劫卻需應點,必然生出其他禍事來,我才先行將本島的丙丁真火瀉去,免得兩地相通,地火爲害。”
蕭清和絳雪彼此對望一眼,才知道他們兩人偶發童心追逐的天星還有那麼多名堂。卻和其他所在大不一樣,老天爺好像對這裡格外厭惡,又是什麼緣故?
杜一翁嘆息一聲道:“人鬼相通,果然天道不允。此地鬼國由來已久,要想釜底抽薪,只能將那天坑巨洞給補上,不然亦是飲鴆止渴。再加此間世人夜郎自大,鼠目寸光,有好處在手,豈能輕易放棄?就算你那老相好姬雙華身爲女帝,也無能爲力。”
蕭清心頭一震,才知道原委,方纔那些城牆上的銀甲衛士爲什麼一聽攝魂魔音,就全數受制。
原來此地的世人,大多都帶有幾分鬼脈,並非完全意義上的生人。一路所見,皆是男子居多,少有婦人。不少應是以鬼爲妻,所生子女,和外面的妖物有一絲相似。代代輪轉,大概除了皇室甲冑和王公貴族,民間少有不帶鬼脈者。
故此老天爺纔會降下天星災劫,將此地一網打盡。大荒二老中的盧太仙婆,說不定和此地有什麼淵源,不然她的諢號豈會叫老魅?出手攔截九天飛星,取寶事小,救人是真。這還真是一筆糊塗賬。
驚訝間,見殿前青光一閃,遁光落地,現出蕭璋身形。肩頭古劍上血氣沖天,手中持着一個網兜,一臉興奮地朝前衝了過去,大聲道:“玉妹,太陰寒魅已被愚兄所誅,六陽魁首也被我盜來,雖不能解此地之急,亦能暫緩三四日的時辰。”
幾步走到前面寶座前,雙手一捧,將手中的網兜打開,露出一張寒氣四射,面容猙獰的枯瘦人頭,肌膚雖縮爲一團,但容顏未減,面貌甚是姣好。
此時額頭上更插着一根寒光四射的戮魂針,將本身元靈制住。
“神劍駙馬立此奇功,足見一身道法神通,更是高出同輩,非比尋常。來人,給駙馬賜座!”
寶座前的蘭玉公主連忙俏聲道,一張玉面更眉飛色舞。
“多謝公主賜座,只是愚兄功力淺薄,雖有師門至寶,但也難制寒魅死命,還請陛下處置。”
蕭璋上前兩步,就將頭顱呈了上前,朝寶座前的白衣宮裝女子遞過。手掌一翻間,兩道青藍色的寶光交剪而出,猶如神龍擺尾般地朝寶座襲去。
同時間,那面目姣好的頭顱突然張開陰森森的嘴巴,噴出千萬根牛毛般的銀亮光針!
“妖孽爾敢!”
洪真武在下看得真切,爆喝一閃,人化青虹,就虹飛電馳般地朝前搶來。
見兩道玄天至寶所化長虹正要將座上兩人絞成數截,本是生死一瞬,相隔又近,下手更是又快又狠,變生倉促,任憑昔年舊侶道法高強,也難抵禦。
存亡關頭,陡然見藍光青霞上涌起一片祥輝,滿空殺氣蕩然無存,就勢化爲兩口金鐘,當頭將兩人罩下,不偏不倚地將外面外面千萬根光針擋住,無數光針方一接觸那兩口光鍾,立刻煙消雲散,無影無蹤。
蒼!
一聲輕鳴,蕭璋肩頭的古劍出鞘,化爲一道金光,就身劍合一朝大殿兩側的幾位仙賓捲去。
“原來嬸孃將廣成金船的伏魔仙劍給了你,怪不得一直沒見過,先借我看看!”
蕭清突然出現在金虹面前,輕輕一揮手,一道尺許長的寒光,猶如一涵秋水般,輕輕擊在金虹上。
當!
一聲輕響,金虹恢復原樣,化爲一柄古意盎然的古劍,持在手中,人也現出身來,從空中落下。
還不等落地,黑影一閃,古劍就被蕭清給劈手搶在了手中。
蕭璋才一落地,就見方纔飛在空中的頭顱,突然射出百十道銀濛濛的雲光,一下將他纏了個結實,頭顱也飛至他頭頂虛懸,冷森森地道:“小狗壞我好事,抱上名來!想救你表兄,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蕭清凌空站在前面,搖頭道:“原來是玄陰寒魄攝魂奇術,我還差點嚇了一跳,還以爲是十二都天妖術呢!怪不得不知道我掃把星的名頭。表兄別害怕,這法術稀鬆平常得很,我這就救你脫困。抱元守一,意凝紫府!”
最後兩句卻聲如洪雷,震得整個大殿都瑟瑟做響。
怪頭銀光一閃,由大變小地化爲一道銀絲,一下投入到了蕭璋的紫府眉心處,口中更尖聲笑道:“此時他已是我替身,你這小狗任憑有天大法力也救不回他的三魂七魄了!”
蕭清失笑道:“我表兄好歹也是玄門正宗,魂魄凝固,更是純陽之軀,你這老妖魔要反客爲主,至少也得好幾個時辰。此時正好上了我的大當,元神和骷髏腦袋相合,全部凝於紫府陽氣最盛之處,比我家大笨龍還笨,看你往哪裡逃?”
說話間,面容越發柔和,左手輕輕一捏印訣,右手中指輕輕一彈,就飛出一顆綠豆大小的碧綠光華,祥光冉冉,波地一聲就射入蕭璋的眉心正中。
一聲厲嘯,寒魅怪頭突然從腦後跌了出來,現出原形,滿口銀光四射,發出大蓬銀亮色的光針,朝朝罩下。
一顆綠瑩瑩的祥光,跟着飛出,猶如花雨亂射,朝前反兜過去,似緩實急地在空中結成一個三丈方圓的光網,一下將怪頭給凌空兜住,所發銀色光針,也被全數消滅。
祥輝交織如潮,眨眼化爲一朵尺許方圓的青蓮,將怪頭給團團包裹在中間,百十瓣蓮花上射出一團團靈雨光焰,與空中的那顆酒杯大小的碧綠雲光上下一合。寶珠就冉冉虛懸在頭顱上空尺許上。
青蓮微微一轉,就變豎爲直,祥光越發柔和,氤氳流轉,裡面的怪頭沒有半點聲息,只剩下一雙血目死死地朝蕭清盯了過來,神情好像痛苦至極。
蕭清一把將面前的蕭璋扯在一邊,一掌拍在他的天靈要穴,大喝道:“蕭璋,還不醒來,更待何時!”
蕭璋一個冷顫,才驚醒過來,有些呆滯地看朝前來。
“你形神皆受重創,短日不能復原。看在你我相識一場,就送你一顆九轉還丹,免去你九年苦行之厄。還不運轉玄門心法,凝神固魄!”
絳雪出現在兩表兄弟身前,遞過一顆青瑩瑩的靈丹,塞入蕭璋口中。蕭璋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去,卻擡頭朝前方看了過去。
前面的青藍光鍾,已經憑空隱去,只剩下洪真武發出一片青霞,將寶座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