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扯謝瓔,就從樹亭了轉了出去,沿着山路轉了幾轉,就見前面現出一片礁石海灘,盡頭有一石洞。洞前有一對青年男女正坐在海灘上,手持木梭,在編織着一張大網。
蕭清見那青衣少婦正對三人,見她神情舉止,身材形態,都與兩個丫頭有幾分相似。只是臉上罩住一片輕紗,看不真切。不過露出的嘴角下露出一道血痕,猶如蚯蚓版地延伸到臉頰邊上。
神情舉止甚是端莊靜雅,活脫脫的就是謝瓔模樣。才恍然大悟,知道這二人就是二謝的生身父母,不然以謝山的交遊,豈會不知道二女的來歷,纔是天大的怪事一件。無論此地主人法力如何高強,也難以瞞過謝山的至友極樂真人,讓她們過來尋親,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只是此間閉島,不見外客,才讓二女回鄉省親延至今日。
再回頭一看,少婦旁邊的男子年紀要年長一二十歲,年約三四歲,舉止儒雅斯文,三縷輕須,更是點塵不染。雖是一身粗布衣袍,卻滿身金玉滿堂氣息,一點都不像編織漁網的漁民。
青衣少婦見三人過來,起身迎上,笑着道:“三位道友是過來觀光的吧,你們走錯路了,朝前面黑石小徑,繞過十餘里,就是本山主道。”
蕭清才見她腳下帶着鐐鎖,一根小指粗細的銀鏈系在上面,一頭鎖在前面海灘上黑沉沉的鐵柱上。
正欲開口,卻見謝瓔謝琳一下跪了下去,叩首道:“孩兒不孝,累母親受累兩甲子,還請母親和爹爹恕罪。”
青衣婦人手中木梭一下掉落地上,朝二女看去,只見面前兩個眉目清秀的少女,輪廓微微發生少許變化,眨眼恢復本來面目,猶如仙珠明露,桂府嬌娃,和自己年輕時有七八分相似。
容貌之美,氣度之佳,更是生平未見。心頭不再有半點猶豫,正欲撲上前去抱住,陡然想起什麼,一下停住腳步,盤膝跌坐在地,用起功來。
蕭清見她身上銀霞一閃,化爲一片神光,將自己團團罩住。後面的那男子見狀,連忙也丟下手中木梭,一同跌坐在地,用起功來。
蕭清一下會意過來,對謝家二女道:“令堂令尊以爲你們是天魔來襲,正運轉本門玉清仙法,抵禦師門正反七層的玄妙禁制。還不運用你們手中的天樞二寶,將鎮鎖他們的玄鐵神柱給熔化成太白玄金!”
謝瓔略一遲疑,猶豫道:“這恐怕要激怒此間主人,又生出其他事端。”
蕭清正欲開口,見前面那根黑沉沉的鐵柱上,突然生出一團火紅的烈焰,一下將銀鏈燒成通紅,朝這邊延展過來。
火光未至,一股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點紅光,閃電般地從謝瓔身中飛出,現出一頭二尺方圓的硃紅火鳥,跳在拖曳在地上的銀鏈上,張開金喙,一下就將銀鏈給啄成了兩截,還嫌棄不住,將嘴巴朝着火光啄去,一口一團,眨眼就將蔓延過來的七團色澤不一的火焰給全數吞了回去。
說時遲那時快,這邊火光一完,就輕輕一展雙翅,朝另外一條銀鏈啄去,只聽嘀嗒幾聲,就將兩條銀鏈上的火團一起吸入肚子裡。
才心滿意足地跳上謝琳的肩頭,用長喙理理她的如雲秀髮,和主人親暱獻媚。
謝瓔連忙將朱雀收回七寶金幢,免得驚世駭俗。
蕭清搖頭道:“這下主人也無話可說了,看着前面這根鐵柱,我好像想起和此地主人有兩面之緣,大概說上兩句話求求情,應該沒有問題。”
謝琳白了他一眼,嗔罵道:“馬後炮,怎麼早一點不說。”
蕭清雙手一攤,無奈道:“我才記起來,你們又不早說,我怎麼知道?不過你素來不講道理,我也自認倒黴,懶得跟你拌嘴。”
明明讓你們姐妹倆得全了七寶金幢,結果自己成了惡人。心頭默默了說了一句,卻知道這兩個也惹不起,頂天只能欺負欺負小姑奶奶那些峨眉弟子。何況,那根鐵柱就是前世送給此地島主,要是被謝家二女知道,更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就是前世金仙一流的仙人也不是萬能的,依然有遺漏之處,要是知道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堅決不將這根玄鐵神柱給弄到小瀛洲仙島。
看到謝家二女生身父母,以他此時的法力神通,自然而然知曉百餘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是小瀛洲仙島的門下弟子柳青瑤,在中原行道時遇上世家出身的韓陵,孽緣糾纏下結爲夫婦,生下二女,犯了仙島門規。
柳青瑤被師門尊長抓回仙島前,見所生兩個愛女仙根仙骨,前途遠大,他們夫婦都要蔭受其福,生根之所又是老家仙都山。從卦象算出二女遇合,將二女放在雪地上。師門長輩就降臨,將夫婦二人帶回仙島,鎖在玄鐵神柱,受那七陰煞火練形之苦。
雖說七煞銀光鏈乃是一件異寶,但遇到貨真價實的南明朱雀,眨眼被破,沒有半點作用。見夫婦二人閉目跌坐,功行頗深,揚手飛出一片神光,將兩人送回平日所居的石洞內。
二女見父母所居石洞甚是簡潔,除了石臺上的兩張用海藻編織出的蒲團,和一個石箱,外加幾個木碗等日常用具,再無他物。心頭越發悲苦,淚光盈盈。
謝瓔還好一點,謝琳氣得一跺腳,怒聲道:“這島主也太不近人情,什麼破規矩!等下此地開府,我們就上去砸了這破地方。”
謝瓔正色道:“難道你忘記師父和葉姑的言語。孃親雖遭罪不少,但功力大進,不久仙業將成,就是爹爹一凡人,也得長生,道心清靈。若非沒有這百年的磨難,豈會有今日成就?等下可不許多事,更不許顯露所學,將這三日孃親的難關度過再說。”
蕭清搖頭道:“本來令師安排最爲妥當,只是那南明朱雀和你們姐妹二人心意相連,方纔發威將銀鏈給毀了。想在這裡裝鴕鳥也不行了,還是等明日一道過去受罰。”
說話間,昊天鏡一揚,朝跌坐二人微微一晃,只見鏡中多了兩個身影。
謝琳一見,眉頭微微一顰道:“你自己都不相信,還怪我多事。昊天鏡借我,等離開仙島還你。”
蕭清想了一想,就將寶鏡遞了過去,笑着道:“就算寶鏡在你手中,你也用處不大。只要水母門下閔道友過來,你們兩個就原形畢露。”
謝琳氣呼呼地道:“不用你管,反正我和姐姐向誰動手,你跟旁邊一起禍害就是了。”
蕭清無語道:“難道我就是這用處?”
謝琳眉目帶煞,殺氣騰騰地道:“要不是你還有這點用處,我和姐姐才懶得帶你過來,多一個管頭。”
謝瓔瞪了謝琳一眼,見她模樣多半是裝出來的,才放下心來。若是真要大打出手,就不會借蕭清的昊天鏡了。不過各種難堪刁難,是跑不掉的。
謝琳昊天鏡在手,眨眼就替三人加上一層禁制,容貌也恢復成了纔來時模樣,就是那根斷卻的銀鏈,也被弄虛作假地用昊天鏡寶光“恢復”過來。
“咦,你們……”
從定中醒來的柳青瑤才一張開眼睛,見二女依然在前,不禁愕然。方纔還說是心魔幻象,此時一顆靈珠活活潑潑,自然知道並無半點虛假。
“孃親勿要趕我姐妹,我也知曉這三日對孃親最關緊要,稍一不慎,就要與爹爹兵解。我和姐姐此來,奉有佛門智公禪師大須彌旃檀佛偈,助孃親返本歸元,重返玄門。只是孃親非我佛門中人,需正日才劫滿難消,還請孃親再受三日艱辛,以應劫數。”
謝琳連忙回稟道,有意無意地將手中昊天鏡藏在身後,祥輝一閃,就自收去。
柳青瑤想了一想,對二女道:“兩位小道友過來相認,我自然高興。只是我孽重福薄,本命元神又受制於妖人,恐怕神智失守,對你們姐妹下手。還請兩位小道友照佛門高僧吩咐,三日後再行相認。”
二女盈盈對洞中兩人一拜,知道師父和大智禪師所說的時辰一點不差,留在此地,反有害無益。
走出洞外,見蕭清一臉古怪,看着前面。
二女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見前面有一位滿臉書卷氣息,柔弱姣好的青裳少女,緩步走了過來,對三人道:“小妹南宮瓊,乃本島新入門弟子,三位道友欲來本島觀光,卻誤入本島禁地。所幸此處僅禁外人進入,但亦是小妹失職,還請三位隨我來。”
謝瓔淺淺一笑道:“實不相瞞,小妹幾人,並非迷路,是專程過來此地探望家母家父的。只是緣分未到,早了三天。姐姐既說此處乃禁地,我們三人就在外面等候。”
南宮瓊看了前面一眼,想了一想,道:“兩位既有此淵源,不如請到寒舍稍歇。我那柳師姐的經歷,小妹從家師口中略知一二,等三日後太師祖出關,小妹與家師再帶兩位道友,前去相求,允許你們一家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