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擡眼,卻見面前光影閃動,連人帶棋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蕭清心靈生出一絲明悟,知道這既是引發了他身中的最後一道大衍禁制,更陷身在太元仙法中。
不就是下一盤棋嗎?你這劉老頭還不是一般的壞,要出動太元仙法來整治你師叔,正是反了。
蕭清不驚反喜,尚有閒暇鄙視一下某位輸不起的臭棋手,也不收攝心神,盤膝打坐。
何況,他連人影都找不到了,打坐收攝心神,在太元禁法中,效用也不大。
太元初始,精微玄妙。他因棋入禁,亦需破局出困。他從《九天元經》上悟出的太元仙法,此時正是驗證功效之時。
心靈一瞬間從重重拘束條框中掙脫而出,似無我無相,亦有我有相,一個個黑白棋子連帶十九根雲光明滅的天地棋盤,一瞬間在面前出現。
蕭清絲毫不以休寧島所現的棋盤爲意,知道是應有之兆,他蕭清的一元,亦是起源於休寧島的三十六記金天神雷,當時他能以弱勝強,不顧自身安危硬擋千三大劫,無意中已暗合太元之質,只是當時茫然無覺罷了。
元者、陰陽之本也!無極太極,皆始於此,似有非有,似無非無,以心合道,統籌無我無相的無極之地和衍化魚龍曼衍的太極兩儀。
哈,原來太元就是太極圖中那條陰陽魚的分界線,一邊是無相之境,一邊是有相之地。
心頭生出明悟,眼前的縱橫九天上的棋盤上,眨眼現出一盤棋局,上面零零星星的只有兩三顆棋子,各不關聯,好像隨意擺放。
蕭清一笑,長聲道:“好你個劉老兒,到此時還要……”
正欲取笑劉元老兒黔驢技窮,到最後一着都用幻象來迷惑自己,給出一個假的結果。還未說完,突然警覺過來,才悟出幻象並非棋局結果,而是自己的那點得意。
心神一寧,就見人依然跌坐在三元側殿中,赤杖真人早不見人影。面前的棋子,早蒙上了一層灰塵。
絲毫不以爲意,徑直拿起盒中一顆黑子,啪的一聲落到了七九之位上,長聲道:“此着雖非上策,亦非下側,乃中正平和之道,扳回你這位只知道風花雪月風雅老兒苦心埋伏的大周天璇璣秘局,讓去半子先手,既墜局中,卻能全身而退!不勝不負。”
金霞一閃,赤杖真人出現在身前,笑着道:“一子落五月,虧你好意思說不輸。不過看在你沒耍賴的份上,此局雖不能出人意表,以奇取勝。也非過猶不及,你我互劫十餘子,重生變化,再戰十九道。就依你之言,平局罷了。”
說完,舉手拂,盤中白子盡收,只剩下百餘顆黑子列布其上,遠遠看去,猶如一幅險峻艱澀的山水畫卷,到最後幾筆,卻畫風一斂,生出崇山巍巍,氣象莊嚴的態勢。先前的兇險繁複,已成爲其中一境。
蕭清看着面前的棋譜畫卷,口舌略爲苦澀。知道千年前的連山,已經略知未來成敗,才以棋爲畫,爲身爲後輩的赤杖真人設局以示。最後七子,已經流露出離旁歸正的味道,故此纔將滿坪的劍走偏鋒棋路,化爲康莊大道。
此時自己落的最後一字,更是承上啓下之用,略有偏差,就算不重蹈覆轍,也是蹉跎多年。才讓卻少許先手,不以取勝爲念。嗔念一消,自然殺伐盡消,機心全斂。
他若是作爲一心向道,潛心修爲,毫無來歷的蕭清,自然可以謹慎爲上,小心翼翼,縱使走了彎路,也無損大局。但作爲峨眉開山祖師之一,若是繼續將個人得失放在心上,那豈堪大用?修來修去,也是尋常一自了漢罷了,萬難上求金仙位業。
赤杖真人以棋爲諫,讓他自己明白這道理,勝過千言萬語。
不過被赤杖真人隨意施展太元仙法,被困五個月之久,才脫困而出,還真是有幾分汗顏,知道是真人手下留情,如果真是動手。他這點法力,就算是有昊天鏡至寶防護,也不是真人對手。
想了一想,笑着道:“不料短短一坐,就是五月。足見這琴棋誤人,晚輩還要返回不周山,祭煉本門靈丹。所需幾種靈藥,真人既已經交付給我龍師兄,晚輩就不在此多耽誤,就此告辭。他日反本還原,再行故地重遊。”
赤杖真人笑着道:“小道友根基全數打牢,此番返回不周山。還頗多艱難,貧道雖不聞外事,永止干戈,但對付昔年幾位大敵,還需假手小道友出力,這兩根兩儀神針,頗有大用,就送小友伏魔。”
說話間,手掌中現出兩根寸許長短,色澤金銀的繡花針,看似並不爲奇,但落在蕭清眼中,自然一眼看出是太陰月魄精華和太陽真火所聚,和休寧島的太陽神針有異曲同工之妙。
連忙道謝,接在手中,知道此針並非拿來作爲尋常法寶之用,而是用來與自身五行真氣匯聚爲一體,修煉出前世連山獨門的法術,日月五行絕滅神針。
此針還需要小姑奶奶和那隻火猴子幫忙,不是說煉就煉。這類採集天地各種真氣,凝鍊出來的法術,介於法術和法寶之間。
正邪各派的大部分雷珠,無論是水母的癸水雷珠、還是九烈的陰雷珠,或者老丌天罡珠,聖姑的霹靂子,媖姆的無音神雷,算是一大類別。另外一個類別就是各種真氣、罡煞,也是最爲常見,無論是峨眉有無形劍氣,還是二謝的辛金劍煞,也是常見。
但無論雷珠還是劍煞,都只算是初步功夫,將劍煞、雷珠威力合二爲一,就是各種威力更大的神針,既可以當飛劍法寶施展,又可以當雷珠爆炸開來,發揮更大的威力。
此時蒙赤杖真人指點太元仙法玄機,知道關係恢復前世法力,甚爲重大。縱使繞來繞去,又出了一點偏差,將來還要重新領悟一遍。但對他來說,先恢復前世法力神通,纔是至關緊要。當然是寧可早十多年恢復,後面再來彌補爲好。
當下拜別真人,才向殿外走去。方出門口,就見那位引路的兜元仙使正帶着兩個門下弟子管青衣和羅錦春,在殿外相侯。見狀迎了上來,笑着道:“本意想邀小道友去鳳儀亭一坐,稍呆片刻,略奉薄酒,不料家師傳諭,說小道友不可耽誤,纔在門外相送。”
說話間,遞過一個花籃,笑道:“小道友前來所求的幾種靈藥,皆在藍中。此外還有一本家師從九天桂府帶回的太陰雪蓮,小道友回不周山,就可以開爐煉丹。剩下千餘種靈藥,已有人送到了不周山,也不需再去採摘,此中還有少許因果,小道友一去就知道就裡。”
蕭清連忙接過,一團烏光從天飛降,現出元鼉丈許長的身軀,此時鱗甲上越發金霞隱隱,烏光如墨,知道是功力更深一層所至。微微一舉手,就飛身至元鼉背上,朝天蓬山絕頂飛馳而下。
才過了山腰封鎖的七層雲帶,元鼉就回頭瞟了一眼,嘀咕道:“這幾月可將老龍悶死了,每天都有不少人過來給老龍送仙果,還真是拿我當豬養,生怕我長不大。我是豬婆龍,又不是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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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清笑着道:“你是豬中之龍,有何不好?不周山那邊,可沒多少吃的,你都長大至三百餘丈了,剩下五十餘丈,可是關係重大,乃大衍之數的周天之變。你乃乾元純陽所匯,最後一個關卡,可是需要一鼓作氣,就先等着,九年後功力再深一層,一舉突破最好。”
元鼉笑呵呵地道:“師弟有所不知,我老龍蒙靈嶠三仙和方纔那位邢師伯,一道合力,運用先天四相真火。替我凝鍊乾元真火,打通雙翅、頭尾的四處關竅,身形已經長大至三百六十丈。只是不許讓我顯露出來,要我潛修九年,才現出本身法體。”
蕭清看了他兩眼,連元嬰都未出現,才明白這貨又將元嬰散去,準備再次凝鍊,化爲少年之身,好去討好他的命中剋星。
不過赤杖真人讓四位金仙一流的仙人,替元鼉打通身上幾處緊要關竅,說是曠世仙緣也不爲過。元鼉本乃異類,能修到此等萬年功行地步,已經是數千年來獨一無二的異數。若要再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那除了金仙一流的仙人相助,剩下的就是再修幾萬年才能突破這天壤之別。
不過突然多了四位仙人合力打通他的關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邁入金仙一級的八部天龍之列的必由之路。這笨龍倒好,騙吃騙喝將最關鍵的一步給輕易過關了。
不然找四位接近金仙一流的仙人出力,就算是小寒山二女想要玉成此事,也得各種討好賣乖,央求天蒙、白眉、大智和祖師幾人出力,而忍大師、一音、寒月幾人,功力差距了大半個檔次,距離靈嶠宮十多位千年修爲的弟子,也是差了半籌或者幾分。
尤其是自己回去,也不用重新鑄造一個五色神爐,替它重新洗經伐髓了,只需要它自行運用佛法修爲,將身中的孽根化盡,將來成就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