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琪坐在玉案邊,笑着道:“小師妹有此至寶,就不用回羅世兄那那邊借船了。只是那妖人的血敕令還暗藏北邙山冥聖徐完的太陰妖魂,一個不巧,就要殃及無辜。方圓百里之內要死七七四十九位童男童女,甚至麻煩。有此至寶,我們就先下手爲強,過去一搗妖人老巢。”
餘英男連忙道:“兩位師姐,此舟最爲緊要的太虛清靈之氣已經用竭,不能瞬息萬里,上天下地來去由心了。”
吳文琪失笑道:“小師妹也太小瞧了這位旁門老前輩,仙舟用來逃遁的太虛清氣雖用盡,但其他妙用尚在。用來防身護體,最妙不過,就算徐完親臨,我們只要在艙中,也是無妨。倘若太虛清靈之氣尚在,徐完這等妖鬼,更是望風而逃,不敢上前了。”
你狠!
蕭清立刻對吳文琪刮目相看,不過想想她的外號叫女空空,覺得又理所當然。不惹事能被叫出空空兒的名號嗎?餐霞大師門下的幾個女弟子,沒有一個是善茬。
餘英男隨按沙紅燕所傳的法門,催動小舟逆流上行。迎着滿天白雪,越發顯得天地孤寒,碧江如洗。
蕭清從三女的言談中,才知道周吳兩人前來尋訪他們,起因就如同自己預料一樣。是廣慧師太藉着送回萬載空青的機會,前往九華山鎖雲洞拜會妙一真人,才知兩人此去有驚無險,多有遇合,才停歇了往救之念。安心在黃山借住下來,借靈空石乳之力爲廣明師太療傷復體。
直至昨日,百花山潮音洞優曇大師途徑九華山,說起此事,妙一夫人才知道兩人將返中土,五臺妖人司空湛被丌南公所愚,暫時追錯了方向。
不過以司空湛的法力神通,定然折返。二小難當妖人雷霆一擊,故此讓輕雲二人持優曇大師靈符,前來接應。
知曉了事情原委,蕭清從心頭涌起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感覺,越發清楚他的優勢知曉未來,在真正的仙人眼中,根本不足一提。因爲仙人們知曉的,不是一種未來,而是無數種未來,呈現在人家面前的,是無數個殊途同歸的劇本。
不知道爲什麼,蕭清並沒打聽他最擔心最期盼的事情,他將來能不能拜入峨眉門牆,好像內心隱隱覺得,無論將來拜入凌渾真人門下,還是成爲峨眉妙一真人齊漱溟座下弟子,也是殊途同歸。
蕭清渾然不知,他此時心頭的想法,卻是他道心初成,根基已固,短短几個月時間,就脫胎換骨,已非昔日一心想着抱大腿的門外漢了。
周吳二女見小舟疾行若飛,穿行在河道上,往來船隻,卻宛如未見,知道是有仙法隱形潛蹤。儘管早知是師門大敵所贈之寶,不甚佩服,但見如此神通法力,也暗中赫然。
蕭清見數十里的河道,轉眼就至,前面的巨大城郭越發清晰起來,樓臺歌榭,皆籠罩在了滿天雪花中,一片瑞雪兆豐年的景象。心頭有些奇怪,開口道:“吳師姐,難道妖人藏身在這人煙稠密之所?好像和我預料的不一樣啊。”
吳文琪笑着道:“人家的堂口雖在上游一百七十里外,但老巢卻藏身洞庭湖一小島上。外人雖不知曉,但豈能瞞過左近的衡山羅師伯。我昔日聽崔師妹說起過,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場,也不用白跑一趟。可惜玉清師太不在,不然破掉妖人的邪法易如反掌。”
擡眼朝窗外一看,笑着道:“馬上到地頭了,師妹可將仙舟停下,現出蹤跡,徑直去拜山。不然排教在三湘七水間聲勢甚大,教中人物也良莠不齊。雖不乏窮兇極惡之徒,但也有不少正人。我們憑法寶之力闖進去,勝了也不光彩,反被人恥笑。”
蕭清擡眼看了吳文琪一眼,就連忙轉過眼睛。餘英男在旁看得清楚,譏笑道:“又開始腹誹吳師姐了,有什麼話就堂堂正正地說出來,不要悶在肚子裡。”
蕭清反駁道:“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我想什麼?你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存心挑撥離間。”
餘英男羞臉道:“什麼叫挑撥離間?你一個男孩子,好意思說和我們女孩子一路的?說,剛纔在腹誹什麼?”
蕭清鄙夷地看了過去,癟嘴道:“我是說吳師姐想得周到,用老丌的法寶偷襲,勝了也一點不光彩。你身爲峨眉三英,結果就被老丌一件法寶就收買了,還幫着老丌說好話,人家周師姐她們有意見的。”
周輕雲搖頭道:“你們兩個拌嘴,不要扯上我!”
吳文琪指着前面的小島,讓英男找一僻靜處收去法寶,才從樹林轉了出來。見小島的長堤上有一大木筏,用十餘根巨木綁紮在一起,上面卻搭建了一個寬敞的木棚,看上去猶如一艘簡陋的畫舫。
在木筏上坐着一身穿麻衣的瘦小老人,手中持着一黃竹棒,通體油光水滑,好像時常撫摸所至。身邊還有一全身戴孝的白衣少女,年紀和餘英男相仿,腰插寶劍,一臉寒霜。
在木棚中擺放着一個靈堂,上放着三個牌位。但偏生整個木筏張燈結綵,好像辦什麼喜慶之事般。
蕭清小聲嘀咕道:“畫風不對啊,這是什麼規矩?”
吳文琪不理會,徑直走到木筏前,開口租船。
白衣少女擡起頭來,冷冷地道:“我們這船不租,前行半里有幾戶人家,你們去那找船吧。”
吳文琪輕輕一步,走上木筏,淡然道:“我們要去三鰲島,與兩位順路,正好搭個便船,船錢不會少了你的。”
說完,對蕭清道:“師弟既嫌棄圈子多出一個,不好唱大戲,就將多的那個給人家黃大先生,權當船錢。”
蕭清有些不情不願地道:“才撿到手,結果沒有焐熱就要當人情,師姐真會算計人。”
當地一聲,將手中的鋼環放在了瘦小老人面前的小几上。
對面枯瘦老人微一擡頭,露出一雙眇目,朝幾人望了過來。纔看一眼,陡然一驚,一下站起身來,對吳文琪行禮道:“幾位姑娘可是從善化來?老朽眼拙,沒認出幾位貴人,還望恕罪。”
吳文琪笑道:“羅家世兄就是嘴快,我們纔來半天,就嚷嚷得三湘一帶全知道了。”
瞎眼老人越發恭謹起來,笑道:“並非我那侄兒嘴快,老朽碰巧知道兩位貴人到此。剛纔從卦象看出少許端詳,連算三卦,每卦都不一樣。只好暫緩行程,等申時一過,再去清理門戶。青琴,過來給幾位磕頭。”
白衣少女一聽,連忙恭恭敬敬地跪倒在木筏上,向幾人磕了三個響頭,恭聲道:“難女楚青琴,拜見四位師叔祖。”
蕭清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歪着腦袋一想,不禁有些赫然,心頭一股冷氣冒了起來。胳膊上的掛着的鋼環一下脫落下地,滴溜溜轉了兩圈,就朝水中滾去。
楚青琴眼疾手快,一下撈在手中,恭恭敬敬捧了起來,呈在蕭清面前,輕聲道:“小師叔祖,你的東西。”
餘英男見他一副見鬼的模樣,鄙夷道:“又怎麼啦?嚇成那樣子。”
蕭清暗運真氣,將內勁凝成一線,將聲音送入她的耳內道:“那位老前輩真厲害,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又是送仙劍,又是送徒弟上門。天啊,早知道我也當面頂撞兩句,享受一下特殊照顧。”
餘英男瞪了他一眼,示意不要聲張。不過多看了面前的白衣少女兩眼,見女孩容貌甚是清麗,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心頭也是喜歡。只是知道她自己都尚未入門,哪裡好意思收徒弟?
瞎眼老人見年紀最輕的小道童嘴角微動,自己卻偏生聽不到任何聲息,越發高興起來,知道有這幾位劍仙相助,萬無敗理。
也不客套,對跪倒在地的女孩道:“還不謝過師叔祖,鋼環是他贈送給你的見面禮。此環雖是三個,但日月合璧就有無窮妙用。”
啊!
蕭清臉上的笑容一下凝聚,其他三女看在眼中,知道是老人會錯意了。不過見蕭清肉疼的吝嗇模樣,都大覺快意。
瞎眼老人倒沒看見,徑直走到木筏前面,對幾人一拱手道:“老朽獻醜了!”
揚手一舉,木筏前方就多了一個香案法臺,上面堆放着各種形如玩具的刀叉針剪和各種法器。香案前擺放着一個水盆,盛得半滿,上面有不少山石沙土堆放起的小島,還有數個木筏小船,具體而微,猶如玩具般。
蕭清小聲對吳文琪道:“師姐,這是不是移形代禁的法術?”
餘英男笑罵道:“你難道忘記了,你記名師父,姬繁師伯最擅長這個嗎?上次在西極教,姬師伯就活生生的將我們給變假爲真,弄到了西極教的法壇中樞,讓我們將十二對攝形寶鏡砸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