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片刻,就到了地頭,見前面猶如天門的巨領,山頂一面平滑,全是黝黑的巨石山崖,一面是一斜坡,林木叢生。還不等落下,就見山崖上有火光閃動,四五個道童裝束的少年,正圍聚在一團篝火前,烤肉賞雪爲樂。
知道幾個妖人徒弟都死不足惜,只是好像有一人是散仙弟子,將來還將帶着絳雪那小丫頭逃走。萬一不問青紅皁白殺錯人,豈不是成了貨真價實的大魔頭弟子?
心頭一動,就按下遁光,落身在一塊巨石後,準備偷聽片刻,查明情況再行下手。剛一落地,還不等站穩,就見林中走出一隻周身黑毛,似熊非熊的怪物,和一隻身材瘦小的大馬猴,各自捧着一個木盤走了過來。
蕭清一回頭,就與一熊一猴打了一個照面。一熊一猴手中的木盤立刻滾落雪地,砸成粉碎,目不轉睛地看了過來。
“你們兩個畜生,難道也要學沈騰那叛徒一樣逃跑嗎?天天給老子找麻煩事情做,今日容你們不得!”
山崖後一聲爆喝,轉處一個又矮又胖的矮子,看上去十六七歲,手中更持着一根黑漆漆的蟒鞭,正滿空抽得噼啪聲響。
剛一轉過山崖,就見蕭清,肩頭更揹着兩把猶如燒火棍的破銅爛鐵,一下勃然大怒道:“原來兩個畜生果然勾結外人!容你們不得!”
蕭清一下了然於胸,知道散仙弟子已經逃跑,絳雪那丫頭更是仙緣遇合,拜入仙人門下。面前的馬猴黑熊就是自己不成器的兄嫂,人已經在此,更不怕天門神君挾持人質。
見兄嫂全身顫抖成一團,殺意大盛,想也不想,雙肩一搖,一青一藍兩道精光,電射飛出。雌鉤在空中略一舒展,就捲曲成圓,化爲一圈匹練般的青虹,將兄嫂化身的黑熊馬猴圈在當中。
雄鉤則猶如風輪般地急旋而出,當頭將那矮子劈成兩片。
這纔對着圈中兩人道:“你們兩個稍安勿躁,勿要走出劍圈,我替你們出氣!”
說完,雙足一頓,就前面的藍虹相合,化爲一道百十丈長的藍色光虹,沖天而起,約過山崖,徑直朝前面的火光捲去。
四五道淡黃色的劍光隨着數十團火光合圍上來,蕭清心頭怒極,長虹般的劍光略一交織,就將四位道童發出的劍光法寶全數絞成粉碎,連人帶石化爲齏粉,這才覺得怒氣稍平。
陡然心頭一凜,知道今夜和往日略有不同,迥非元珠自在,活活潑潑的平和之態。不用問都是近墨者黑,再加上本身就有血神子護身,煞氣潛移默化,已經開始走上了邪路。
不過就算師父那樣入魔深沉的人,都依然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何況,自己知曉的幾位魔教長老,都是學習魔法而爲人方正。可見爲人好壞還真和魔門心法沒有多大關係,自己管不住自己,卻要讓心法背鍋,更是弱逼。
“清兒真是讓爲師刮目相看,居然沒有門戶之別,更有大無畏的思想,想以身渡魔,拯救爲師。要是爲師都被你度化了,豈不是很沒有面子?任壽那假仁假義之人沒有做成的事情,徒兒更不用想了。”
“叫你一聲師父,自然一日爲師,終身爲師。不試上一試,豈不是遺憾終身?師父不要想歪了,只要師父要害人,我還是會和師父相親相殺一輩子的。”
蕭清理直氣壯地回口,反正自己想什麼,師父早知道,不用遮遮掩掩。就算理由有多麼可笑,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自己就會這麼想。
君子坦蕩蕩,自己是小人,是不得不坦蕩蕩。這裡面還是大有區別的。
“徒兒如此不要臉,爲師也就不用出手,讓你自己去出心頭惡氣!不過此時天門神君林瑞正在練法,徒兒是想打進去呢,還是隨爲師學兩種法術?現學現賣,你學完也就一兩個時辰,進去發發利市?”
哼,說自己不要臉,不學!
蕭清藉着小脾氣,掩飾心頭的那點小心思。
他半路出家唯恐根基不牢,師父又拿仙法來引誘自己,要是把持不住,就成了小魔頭,後悔都來不及。
“兄嫂不救了?”
鄧隱淡淡地說了一句。
蕭清一下猶如打暈的雞一般,纔想起兄長蕭玉和表姐崔瑤仙還被天門神君禁錮了元神,他就算衝進去亂殺一氣,也解決不了兄嫂的問題。甚至可能妖人魚死網破,發動妖法,拉着兄嫂一起共赴黃泉。
“弟子知錯了,師父就原諒弟子這一次!”
蕭清老老實實地承認錯誤。
“你先去說話吧,爲師等下傳你太清神光,解除你兄嫂二人身上的下三流禁法。”鄧隱的語氣中好像帶着少許笑意。
蕭清也小臉一紅,知道腹誹又被師父知道了。
不過就在一轉眼間,蕭清才發現自己早收起了雄鉤寶光,地上的屍首血跡,更是無影無蹤,只是地皮略新。知道師父法力真高,無聲無息間將妖人一起掩埋,甚至還運用仙法迷蹤五行,顛倒陰陽,讓妖人發現不了這裡的情況。
走回方纔的大石後,對着相擁而泣的一熊一猴道:“表姐,哥,你們的遭遇我已經全部知曉。等下我就去找天門神君林瑞算賬,此時等我想法除去你們身上的禁制,你們就在我仙鉤禁圈中稍等,就算林瑞發動反七煞禁制,也難奈何你們。”
看到大馬猴瑟瑟發抖的樣子,一拍腦袋,苦着臉道:“瑤仙姐,小弟糊塗,忘記此時天寒地凍,再加上仙鉤的太陰寒氣,你們豈能禁受?我換成雄鉤替你們護體!”
肩頭鏽痕斑斕的燒火棍發出一聲龍吟,猶如蛟龍出海般,繞着兩人,圈出一個丈許方圓的地方。隨將手一指,藍巍巍的光虹上光華一斂,化爲一圈明如秋波的匹練,虛懸空中。
同時間,那道青虹則是猶如靈蛇歸穴般,收於指尖,一閃無蹤。
“毛弟!我們是不是在做夢?你……你什麼時候學到了這麼厲害的仙法?”
黑熊見藍色光圈內暖意大盛,想上前撲過來,才走出一步,一股無形的力量涌了上前,將他擋住,根本近身不得。
“說來話長,我還是先替你們接觸禁制要緊!”
蕭清從臉上擠出一個苦笑,腳尖輕輕一墊,就騰空飛起兩丈開外,盤膝跌坐在方纔的大石上。雖心知肚明有師父附身,無人能傷了自己,但依然小心爲上,才一坐下,就將雌鉤化爲一片青霞,將全身籠罩在內。
方一坐下,就見眼前現出百十個拳頭大的金字,居然認得大半。
耳中傳來鄧隱的聲音道:“此乃太清寶籙第一二章心法,爲師知道你唯恐根基不穩,不願意分心學習其他法術,故此傳你入門心法和防身護體的太清神光,以你資質,也要三數年才能融會貫通。”
隨將心法詳細講解了一遍,就讓蕭清依法修煉太清神光。
蕭清見鄧隱講解得十分簡略,基本就是解釋那些他不認識的金字古篆,若是換成一月前,多半是當成師父不願傳授功法,吝嗇不教。此時已經略知道大道至簡至繁的道理,只能身教,不能言傳。
尤其太清心法與廣成天書副卷第一章的心法,只有簡略繁複之分,神妙精微,大方向卻是一樣。他前日在廣成子崆峒故居偶得靈悟,將天書副卷參悟得七七八八。此時再學太清仙法的入門心法,更是得心應手。
師父纔講解一遍,就略明白精義,通曉大半。更知曉第二章的法術部分,只是心法的運用法門。只要通曉太清真訣,自然可以舉手間就將法術練成。
更心知肚明這護身神光,只是臨時抱佛腳生搬硬套囫圇吞棗練出來的,但只要日久勤習,自然會登堂入室,探得驪珠,豁然貫通。
此時就算是不入流的太清神光,也是太清神光,破除妖人邪法,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當下雙簾微垂,凝神運氣,調息坎離,匯合龍虎,約過了大半個時辰,陡然雙目一睜,手挽太清靈訣,心頭默想太清仙籙第二章的九字靈符,最後一畫剛一從心頭閃過,本身至精至純的先天太乙真氣就一口噴出。
只見靈訣揚處,指尖就飛出一片亮晶晶的金霞,似雲似光,非氣非煙,隨着心念思處,隨意變換形狀,大小有心,與指揮列缺雙鉤大同小異。心頭也是一喜。
蕭清當然不知道,他自從抱上了小姑奶奶的大腿,學到峨眉入門心法,又從魏楓娘手中,掉下了天書副卷。因爲先入爲主,唯恐根基不牢,難過峨眉的小人天界,故此一位在峨眉入門心法上下功夫,將根基扎得堅實無比。
再兼遭受太陰玄冰凍體之厄,悟出陰陽生化的道理,已經無形中明白了玄門最上乘心法的玄奧,再加上天書副卷本身就是玄門太清仙法的入門功夫,繁複異常,蕭清卻將所有道術部分當成心法領悟,更是明白了許多難以口筆傳授的精微奧秘。
此時修煉太清神光,雖是第一次練習,但早得驪珠,自然將尋常修道人要花費十餘年苦功才能練成的太清神光凝聚成形,發出體外。
鄧隱因爲附身蕭清身體上,對這徒兒的情況瞭如指掌,方敢斷言,徑直將玄門最上乘的護身神光傳授給他。當然,鄧隱收他爲徒另有緣由,自然不會透露給這個榆木疙瘩腦袋的徒弟知曉。不過兩日相處,卻真正生心喜愛,方纔改口叫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