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規矩·天仙戒
嶽清說完話,殿內鴉雀無聲,過了半晌,石居士邢徵方沉聲說:“先師坐化,峨眉大興,此消彼長之際,便是學了天書上的道法,要想戰勝峨眉也難。”停頓了下,他又說,“先師有經天緯地之才,修道近千載,最後還不是在三仙二老面前一敗塗地,我們又有什麼能耐,能跟峨眉派一較短長的?這天書,不學也罷!”說完站起身,向嶽清深鞠一躬,“小弟想要回武夷山紅棉嶺潛修,從此再不問兩派恩怨紛爭,還請嶽師兄能夠允許。”
嶽清點頭:“如此最好。”伸手向門外,“師弟請!”
邢徵長嘆一聲,帶着弟子郎騰走出七星殿,轉身向太乙宮方向磕了三個頭,然後破空飛去。
嶽清大聲道:“還有誰?不願意爲恩師報仇,不想加入峨眉三次鬥劍的,現在站起來自己走出去,咱們還是同門手足,將來若有爲難遭窄的時候,我還不會袖手旁觀。但若是等到學了天書,再想要反悔,我必要一律以叛徒等同視之,欺師之罪,那朱洪就是最好的榜樣!”
這回鐵笛仙李昆吾也站起來了,向嶽清鞠躬:“小弟懇請告退。”
嶽清心裡不是滋味,五臺山上這些同門師兄弟,當年這李昆吾跟他最好,二人全都精擅音律,曾在白龍掛壁前面琴笛合奏高山流水,連極樂真人、一元祖師這些前輩也全都讚不絕口。
然而嶽清卻沒有阻攔他,只說了聲:“師弟走好。”
李昆吾帶着徒弟小金童樊子也離殿而去,那龍飛的徒弟小靈猴柳宗潛趕緊追了出去:“師叔我跟你一道!”先前龍飛走的匆忙,他不及跟着一併離開,後來見嶽清氣勢暴漲,越來越讓人心驚膽寒,他幾乎要兩股戰戰了,這回看李昆吾要走,他趕緊在後面跟着,腳下生風,只覺得後背涼颼颼的,此刻只要嶽清一開口,他恐怕就要嚇得尿褲子,幸好嶽清沒有拿他出氣,一路跑出殿門,早嚇得渾身冷汗,李昆吾帶着樊子向太乙宮磕頭,他早一流綠火,騰空飛起,往廬山去了。
“還有哪個要走的?”嶽清再次問道。
林淵本來想走,但千曉不動,況且他也貪圖天書上的道法,況且他還聽說岳清開啓了北山的太乙天工爐,打算煉製一批寶貝,就更捨不得走了,暗想:我就算是學了天書,將來一走了之,你姓岳的又能奈我如何?因此也坐在那裡不動。
嶽清連問三遍,沒有人再應聲,他繼續說:“第三種不能學的人,便是不守規矩的人。”
智通原本還以爲自己是脫脫大師的首徒,這些年又在慈雲寺勤勤懇懇,是五臺派第一的大功臣,嶽清怎麼也不會把他排除在外,此刻聽嶽清說了這句,頓時又急又怒:“哪裡的規矩?”
“五臺派的規矩!”嶽清朗聲道。
千曉接口質問:“五臺派有什麼規矩?”
嶽清說:“咱們五臺派當年便是因清規不嚴,乃至於一個個全都無法無天,肆意妄爲,惹得天怒人怨,最後還得恩師出來給大家擦屁股,此便是跟峨眉派兩次鬥劍的因由!”
林淵道:“我五臺派領袖天下道門五百年,峨眉派要興盛起來,走出四川,自然免不了要跟咱們發生衝突,這才兩派恩仇的關鍵之處。”
嶽清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三百年前,本派發展到頂峰,三教之下,誰不尊重咱們師父?就連長眉真人見了恩師也是和顏悅色,客氣有加。可是四十年前黃山斗劍之時,還有幾個爲咱們五臺派叫好助威的?當時師父被三仙二老圍攻,除了烈火祖師和茅師叔外,再無一人願意出頭解勸。所謂道生之,德畜之,無道不生,無德不活。若得道德,先立規矩,有規矩纔可成方圓,峨眉派長眉真人飛昇,咱們師父隕落。據我所知,再過二三十年,東海三仙都要相繼飛昇,再過五十年,連那餐霞賊尼也要圓滿,咱們這些人當中,可有這樣的人?”
法元在旁邊聽得頗有感觸:“師弟你且說說,是何規矩?”
嶽清道:“我前兩日在太乙宮靜悟參修,曾得天仙戒九條,地仙戒一百零八條,散仙戒三百六十五條。”他拿出一部新裝訂的書冊,託在手裡,“已經全部記在這裡面。”
法元問:“什麼叫天仙戒?”
嶽清道:“天仙戒,便是孕出元嬰之後,立志修成陽神,願入天仙境地所要受的戒律。第一戒殺,不得恃強凌弱,濫殺無辜,奪魂煉法等;第二戒淫,不得倚仗法術,強奪婦女,毀人貞潔等……如此九條,是爲天仙九戒。”
法元想了想,又問:“地仙戒和散仙戒又如何?爲何它們比天仙戒要多出那許多來?”
嶽清道:“地仙戒是修成金丹之後,要成就地仙位業要守的戒律,散仙戒是剛開始煉氣的弟子,開始凝聚金丹要守的戒律。散仙戒律最多,因初入門的弟子,所作所爲,都帶着凡人的習慣,與修道之路不合,因此靠戒律引導糾正,何時睡覺,何時練功,以及不許飲酒、不許破身等,久而久之,自然養成仙家習性,功力越深,體悟天道,那時便不需要戒律,便能自然而然地合乎天性。諸如少年好色的,道行基本止步於散仙,若是有戒律強制約束,修道地仙之後,他便不會再沉迷於女色,因此散仙戒最多,天仙戒最少。”
法元道:“師弟可否將你那律簿借我一觀。”嶽清便把書冊遞過去,法元隨手翻看,時而緊皺眉頭,時而微微頷首,時而長長嘆息。
法元看完交給林淵,林淵看得飛快,只注意跟自己有關的幾條,然後就傳給千曉,千曉冷哼一聲,隨手遞給許飛娘。這戒律制定的時候許飛娘也有參與,因此她也不用再看,自她之後,龍飛、李昆吾和邢徵三人已走,便直接交給譚幹,譚幹看完給白曉,這兩人看那上面大多與自己平日裡所做相違,不禁暗自惶急,擦了把冷汗,傳交給後面的胡式、孫福,又給劉泉,劉泉沒有參與制定,不過看着上面所寫頗和心意,很高興地傳給智通。
智通拿着書,手上微微發抖,他是真正的急怒交加,忽然兩掌合在一起,將書揉成粉碎:“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製定咱們五臺派的戒律來約束我們?”他也是個好色如命的主,在慈雲寺表面上清規森然,做個得道高僧,暗地裡卻是射下密室地窖,養着從外面掠來的良家少女,師徒上下幾乎是日日奸.淫,單這一樣就過不了關,更何況他犯得還不止這些,不過翻了三四頁,就犯了近百條,這樣的戒律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法元大聲喝道:“戒律在那裡,受不受在你,如何毀了你嶽師叔的心血?還不快快向你師叔賠罪!”
嶽清擺手笑道:“無妨,我已經在天工爐裡面煉了三塊律石,這些都早已經刻在上面了。”
智通怒道:“原來還以爲你得了天書,將我們召集到一起,大公無私想要與我們共享,如今我已經看出來,你非但是打定主意要獨吞天書,還想連五臺一起佔了!你使手段將我們一個個全都擠走,最後這裡就剩下你一個人說了算!哼,我們跟隨師祖修行數百年,師祖何曾強令要求我們守過什麼戒律?況且即便是要立戒條,也該極爲年長的師叔共同參與,哪能由你一個後學末進拍板定奪?姓岳的,你不必再找託詞花言巧語,今天你只給我們一句痛快話,把我們找來是不是共享天書的?若是,現在就把天書拿出來,我們每人謄錄一份,各自參修。若不是,也請言明,咱們大家再做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