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徐清收起醉道人留下兩件寶物,就獨自回了自己屋裡。才坐下喝了一口茶,就聽“嘭”的一聲,大門就被從外頭給撞碎了。一道白光閃電般撲來,徐清也不躲閃還將兩手一張,就將那白光攬入懷中。只覺暖洋洋軟呼呼的一個大毛球,不正是白靈是誰。
白靈兩隻肥肥的貓爪搭在徐清肩上,圓溜溜的大眼睛盡是晶瑩的水汽,彷彿要哭出來了。“喵喵”輕聲叫喚彷彿低聲哭泣,猩紅溼潤的小舌輕輕舔舐着徐清的鼻尖,復又腦袋一偏張開大嘴含住他頸根,惱恨的發出“嗚嗚”叫聲。
徐清輕輕拍着白靈脊背,笑着理順它頭頂上的毛髮,剛纔撞碎了房門還有幾許木屑掛在上頭。又往門口望去,齊霞兒一身藍紫色的霓裳,長身玉立在門邊,只餘出了半個身子,如釋重負的看着徐清。要說這些日心裡最難受的恐怕就要數霞兒,畢竟徐清是她的師弟,跟着一同出去辦事竟會遇上這種事,她這個師姐全都無能爲力。雖然回山之後妙一真人夫婦斷定,此次徐清非但有驚無險,還會因禍得福,霞兒也難真的放下心中擔憂,直等此刻親眼看見徐清平安無事纔算放心。
徐清拍拍白靈後腦勺示意它下去,可這傢伙居然不聽。瞪着徐清搖了搖頭,緊接着身子一旋,就爬到他身後。兩隻前爪搭在徐清肩上,懶洋洋的眯起眼睛,把腦袋靠在徐清頭上就睡着了。徐清知道白靈最愛睡覺。這一年來擔驚受怕應該都沒好好睡着,此刻便也由得它撒野了。
霞兒稍微收了心神,走進來坐在徐清斜對面,微笑道:“師弟回來就好。”雖然只短短六個字,卻不難聽出其中蘊含地情意。當然並非霞兒動了什麼思凡之念,只不過此番際遇生死難測,又思及二人相識之後的林林種種,就算道心多麼堅韌也都不禁唏噓嘆然吧。
徐清點了點頭“嗯”的輕應了一聲,沉吟片刻又問道:“師姐都知道了?”霞兒停了片刻才應道:“聽說了一些。師弟這趟東海之行……”大約是不知用什麼詞彙來形容,說到這裡霞兒忽然停住了。徐清笑着接道:“收穫頗豐吧!”霞兒訕訕笑道:“有得必有失,天道有數,如何收穫頗豐?”
徐清呷一口涼茶淡淡笑道:“一人之力終究有限,哪經得衆多前輩算計!既然他們全都希望如此,那我徐清也只有當仁不讓了。”說着又就將那漆木匣子取了出來,推到霞兒面前道:“而且掌教真人連此物都肯賜下,我又如何再能託辭拒絕!”
霞兒開啓一看。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幽幽嘆道:“兩儀微塵陣!看來此事真再無迴旋餘地了!”又將匣子推回。沉吟片刻道:“日後師弟若有什麼需要……”復又自嘲般笑道:“罷了!我說這些幹什麼,你只需記住,這些年的師姐並非白叫的,靈雲、英瓊還有我都還是你師姐。”
徐清灑然笑道:“霞兒姐這話就有點太過了。好像我幹了什麼壞事。要被逐出師門了似的。”說着又往門外遠天望去,喃喃道:“如今大幕才拉開,衆位前輩把臺子搭起來了,可唱戲的終究還是咱們!”說到後來已聲音極低了,彷彿是在跟霞兒說,又彷彿在對自己說的。隨即徐清輕輕甩甩頭,又把腦中雜念摒棄,笑着問道:“去年在大荒山一別。之後師姐可一切順利?”
霞兒點點頭道:“枯竹老人那邊也沒說什麼就借出巽靈珠。後拉又接到父親飛劍傳書,說天癡上人進犯白犀潭不成還吃了大虧。又被乙真人夫婦攆回了銅椰島。不過他也早有準備,用先天元磁大陣困住了乙真人。逼得乙真人下探地心鑿出太火毒焰,幸虧佛門幾位前輩和三仙二老同時出手,才消弭一場驚天浩劫。否則那太火毒焰噴發出來,只怕整個南海億巨生靈都別想存活。就連乙真人和天池上人全是度過三次天劫的不死之身,也受不住那毒火受了重傷。”
徐清也跟着唏噓道:“天地浩然,宇宙洪荒,就算窮極人力,也難與之抗衡啊!”復又問道:“那後來呢?真地只用大荒二老的寶物,就將他們全都治好了?”其實徐清早就知道如此結果,不等霞兒回答又嘆道:“弄出這麼大動靜來,最後竟如此輕描淡寫的結束了!原本也沒有事,只因易家兄弟撞斷幾棵大樹。那銅椰島乃洞天福地,天癡上人若真喜歡那銅椰樹,只需一念之間就能修復。那神駝乙休也是沒事找事,偏偏弄出這般險象環生,真讓人覺着哭笑不得!不過如此鬧了一回,消弭一場南海浩劫,但凡參與之人全都分潤許多功德。”
霞兒趕緊道:“我等後輩怎可妄論長輩德行!此言與我說說便罷了,日後萬萬不得再與外人提起,免得引來無妄之災!”
徐清笑道:“這些自然不用霞兒姐叮囑,莫非我連家裡外頭還分不清麼!復又嘆息一聲接着說道:“我原本孤家寡人,混跡一生便等死而已,若非機緣巧合拜師上了凝碧崖,此時上不知在何處坑蒙拐騙。原以爲這就成了我的家,也求什麼聞達天下飛昇成仙,能有個安穩的地方過日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霞兒笑道:“瞧你說的小可憐見的樣子,彷彿真是個苦命孩子,卻不知天下間有多少同道修真,都夢想着有你這番際遇呢!”徐清灑然笑道:“說起來大約是吧……”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徐清縱劍長天,直往漠北塞外飛去。眼望萬里長城,關內關外。黃沙蒼涼,心中油然而生悲愴之情。徐清輕拂白靈額上絨毛,不禁嘆道:“鐵戟黃沙,短劍殘甲,古往今來多少鐵血男兒埋骨於此!”白靈卻不知這些,“喵喵”叫了兩聲,挪動一下腦袋又接着呼呼大睡。它真的累了,聽霞兒說從大荒山回來,白靈就沒一刻閤眼。坐在太元洞門口往東方望着整整一年。
前日霞兒來看徐清還帶了妙一真人地指示,否則就算霞兒再掛心,也不可能徐清前腳纔回家,她後腳就趕來了。前翻曾說紫雲宮的天一真水之事,因徐清大鬧玄龜殿錯過了,因此就一筆帶過未加細述。
玄龜殿事了之後,徐清回了凝碧崖,但那時天一真水尚未得來。爲解開南明離火劍地封印泥丸,衆峨眉弟子又二次圍攻紫雲宮。在回山路上英瓊、易靜因與一個妖婦結怨。被引到南疆紅木嶺上,與苗疆蠻族的紅髮老祖結了嫌隙。
前文就曾提過這紅髮老組乃是雲南著名異派修士,輩分也高法力更強,尤其他本人深知天道之威。從來不敢恣意爲惡。早年間凌雪鴻南疆誤中了桃花五毒瘴。多虧紅髮老祖幫忙救治,也算跟嵩山二老結下一番善緣。前次圍殺綠袍老祖時,紅髮老祖誤認綠袍得去了他的化血神刀,也與峨嵋派一共出手,更有些同道之緣。
原本有了這些關係,兩邊更不至於撕破臉。也合該紅髮老祖該有此劫,門下弟子不識天機偏與峨嵋派爲敵。惹惱了易靜和英瓊這兩個悍女,一路殺上紅木嶺。傷了許多弟子們人。那紅髮老祖也是場面上的人。被人殺到家門口若再不說話,日後還如何在修真界立足。不過此老也看出天下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更不願跟峨嵋派結仇。加之英瓊和易靜全都有一身過人本領,飛劍法寶威力巨大,傷之不易,生擒更難。索性露個破綻將其縱走,又放出話來讓二女自己上山道歉,此事既往不咎。如此一來兩家不傷和氣,還都留了面子。
不過紅髮老祖放出話來之後,妙一真人地迴應就比較耐人尋味了。雖然同意易李二人前去紅木嶺賠罪,卻以門派弟子大測爲由往後託了一年半。雖然理由有點牽強,奈何峨嵋派勢力太大,紅髮老祖也無可奈何。當時妙一真人是如何打算如今已不可查究,但現在看來很顯然餘出來這一年多時間,不就是在等徐清嗎!
不過趕往紅木嶺之前,徐清還須得往漠北鐵堡跑一趟。也不知到底是什麼重要地書信,飛劍傳書還不放心,非要徐清親自再跑一趟。亦或是妙一真人讓徐清孤身前往漠北還有其他什麼用意。
要說起漠北鐵堡,在修真界也鼎鼎有名。其中九俠皆是宋末入道,至今已有四百餘年,修成神仙法術,皆有玄妙之機。尤其當初九人同心,力抗五臺派的太乙混元祖師,擊殺華山三兇之一地火星子楊燒,從而一舉成名。乃成中原北方著名的正道仙俠,與神駝乙休、一發禪師等不少前輩修真全有交往。
戈壁沙漠之中,風沙狂猛,烈日難當,窮沙瀚海,直到天邊,別說是一顆小樹,就連根草都不見。只有偶爾幾棵枯敗躺倒的胡楊樹,還說明此處曾經也有生命存活。及至沙漠深處,數年不見一滴雨水,若萬一蒼天開恩,則瞬間瓢潑而至。奈何流沙全不存水,萬頃沙漠的降雨,極短時間就匯聚成洪水,涌入不知乾涸了多少年的河牀,聚成內陸湖,直到再次被炎炎烈日蒸乾。
幸虧徐清身具神通不懼風沙,唯獨第一次前往鐵堡,不識路途。只能憑一張簡圖尋找,不能施展琮離遁光,生怕錯過了反而誤事。萬里沙漠之中,平如大海,一覽無餘。徐清極目千里,想要尋找一座城堡總也不是難事。
然而就在徐清循着地圖往西北飛去之時,忽然遠處狂風乍起,烏雲滿天。剛纔還如同火球般的太陽,一瞬間就被狂風遮蔽。沒過片刻風勢更猛,只聽“隆隆”之聲如同萬馬奔騰,百丈高地沙塵暴,遮天蔽日直往徐清這邊壓過來。
開始徐清還以爲只是沙漠中地天氣異象,只想將劍光升高避開算了。沒想到才升高千丈。忽然看見那狂風黃沙之中,竟然隱約閃過兩道鬼魅般地人影。徐清不禁暗自吃了一驚,心道:“莫非風中還有妖人作祟!看其修煉戊土之力,操縱黃沙地手段更顯法力不弱,明顯就是衝着我來地。來前霞兒姐還特意提醒,說掌教真人叮囑此信非同小可,讓我萬萬小心提防,莫非還真有人想要奪我書信不成!”
想到這裡徐清又把劍光停止冷笑道:“哼!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些什麼宵小之徒。敢把主意打到我徐清身上。”也不再躲避,縱起飛劍直往那百丈黃沙颶風迎上去。越到近處徐清越發覺得那黃沙非同一般,隱約看見裡頭旋起一道空心的沙柱,狂風急速回旋,捲起萬噸沙塵,暗含渾厚的戊土之力。但凡遇上稍微大些的石塊,只要被圈在其中,立刻全被沙粒打地粉碎。尤其中間隱隱還有黃色火星閃動。更不知藏了什麼厲害妖法。
徐清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趕緊祭出太乙五煙羅護在身外以防不測。白靈也坐了起來。警惕地盯着那襲來的颶風。徐清笑着拍拍它腦袋,示意不用擔心,同時揚手祭出聚木神砂。只見一片青光在天上一閃,頓時連成一道百餘丈長十多丈寬的青色光帶。順勢往上一卷彷彿一條束鎖般。就將那狂猛暴躁地沙塵暴給圍在當中。
要不怎麼說五行生剋乃是天地至理。任憑那接天聯地的黃沙暴風多厲害,遇上剋制的法寶也全都束手。只見徐清法力一摧,那聚木神砂放出萬道光芒,猛地往中間一收,瞬間就將那沙塵暴湮滅於無形。從中間現身出兩個赤膊上身,黃髮高鼻的異族漢子。只見那二人長的有七八分相像,全都身材高大,濃眉環眼。鷹鼻闊嘴。雖然長相兇惡。卻隱有一身正氣。
看見兩個異族修真徐清也不甚驚奇,雖然中土正宗道門沒有異族弟子。但佛門和旁門中混雜外族也並非稀罕事。徐清擡手點指二人高聲喝道:“呔!你二人姓字名誰,爲何要與我爲難!”
左邊那體格如熊地漢子拱手一抱拳,用純正地陝西話說道:“這位仙友請了,俺兄弟倆乃是賀蘭山狼圖洞南嶺雙俠,我叫圖拉,我兄弟叫圖利。今日受朋友之託在此攔截道友,既然技不如人,我兄弟也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徐清雖沒聽過二人名號,不過僅憑剛纔那一手操縱戊土之力的本事,也並非酒囊飯袋。又看其理直氣壯,彷彿不像妖邪之人,多半是讓人給騙了。徐清好整以暇又笑着問道:“圖拉道友,既然你兄弟自稱南嶺雙俠,想必平素行俠仗義襄助鄉里嘍?”
那二人把胸脯一拔,甚是自豪道:“俺們兄弟雖然修爲一般,可你在賀蘭山狼圖洞周圍千里打聽打聽,俺們雙俠地名號是不是自己吹出來。去年山陰大雪崩,俺兄弟援救百餘山民倖免於難。前年山中伊德河氾濫,若非俺兄弟奮力疏流引導,還不知要死去多少生靈。至於其他行俠仗義之事,數不勝數,俺就不說了。”
徐清抱拳道:“若真如二位所言,那還真當得一個俠字。不過你二人既是俠義之人,你我素昧平生無冤無仇,緣何要對我痛下殺手?你們可知道我是何來歷,有何惡性?”圖拉、圖利全都臉色一僵無言以對。
徐清早看出二人乃是憨直之人,並非兇惡之輩,又接道:“你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原本也無可厚非。但無憑無據就草菅人命,這可並非俠義之舉。今日碰上我修爲不弱,並未傷到分毫。萬一剛纔我死在你兄弟二人法術之下,日後南嶺雙俠之名豈不成了笑話。”
那兩個漢子聞聽此言,皆露出悔恨之色。徐清心中暗道:“這兄弟倆看着長的兇猛,竟全都不諳世事如孩童一般。大約出生就在山中修煉,全都不知什麼叫人世險惡!”又接着說道:“再說我徐清在峨眉山凝碧崖修行,天下間誰不知我峨嵋派乃是正道大派。我若爲惡也不用二位來行俠仗義,早就被師父清理門戶。”
要怎麼說人地名,樹的影,徐清一自報家門,那兩個漢子立刻大吃一驚,齊聲道:“你就是峨嵋派的徐清!在南海大戰易周,元江力抗谷辰那個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