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修真練法的高士,全有未卜先知之能。就在徐清說到要回山請示妙一真人時,就見天際驀然閃出一抹精光,急速射來一道劍光,仿若長虹片刻即至。那劍光在上空一旋,遺落下一封書信,復又匹練而去。
徐清接住書信,白皮的信封落款上只一個齊字,不用說就是妙一真人的手書。信封並沒封口,往裡一摸居然也沒信箋!徐清不禁一愣,再翻過來一看信封背面,只寫了八個字相機而動,便宜行事。
徐清無奈的笑了笑將其收好,心暗道:“我就說此番前來絕不會簡單,只看這八個字便知是對我的考驗。便宜行事,卻不知等我便宜行事之後,會得到什麼評價呢?掌教真人多半是料定許飛娘會摻和進來,莫非想看看我對許飛孃的態度?”
不過很快他又把這種想法否定了,心暗想道:“應該不會!上次得誅仙劍時,也沒見誰顯露不愈之色,而且以掌教真人的仙人氣度,根本就不會跟一個寡婦斤斤計較。大約在三仙眼,許飛孃的存在就彷彿一個釣餌,把更多心懷不軌的異派修真給引到明面上來。”
想到這裡徐清又看了一眼受傷的雲翼,心裡暗自思量道:“如今軒轅法王那邊已經派出毒手天君摩什,照說正邪對立,此時三仙這邊應該是保着我纔對。就像前日在仙霞嶺,極樂真人已是明顯藉機助我提升實力,以便應對摩什的侵擾。此番相救雲駕姐弟,看上去似乎也要藉機賜我一顆毒龍丸提升修爲。但許飛娘忽然強勢出現,彷彿又打亂了故有的分寸。這一切到底是刻意爲之,還是意料之外的突發情況呢?”
海南島五指山乃是南海著名的仙山神府,當初黎山聖母在此開立山門,其聲勢也不遜色於原大派。雖然到了如今這代山門敗落。但云家姐弟在海南黎人的心目也如同神仙一般,立廟上香從不間斷。
徐清與雲姑駕馭遁光往南飛來,直奔黎母山後洞而去。因爲雲翼傷勢未愈不敢善動,就暫時留在婁山關盤嶺療傷。又恐另外有人心懷不軌,金蟬等人全丟留下守護,只有徐清隨着雲姑一行二人,趕奔海南取回毒龍丸。
二人劍速迅捷,眨眼間已過了瓊海。海南島原本不大。橫豎不過五百里,黎母山正在島,不消片刻已經到了。只見山間林木花草皆是原少見的異種,鬱鬱蔥蔥,繁茂廣植。靜泉地涌,淙淙溪流,匯聚遠處成了一池藍色的湖水。遠遠望去碧波藍沁,粼光閃射,彷彿水下潛隱許多寶藏。亦如有金龍在湖下游動,閃動光芒正是龍身金鱗。忽然一隻雲鷗落入水。激起一片波瀾,打碎了所有粼光寶影,便只是一汪湖水。
就在湖邊立着五座石山,突兀聳起高出羣峰。山峰又細又高,狀如鋸齒,遠遠望去雲蒸霞蔚,彷彿人張開地手掌,這才得名五指山。徐清隨着雲姑飛到山下。轉過一座小峰,就見前面顯出一座洞府。外間全是數尺高的青草,草叢偶爾長出幾朵大花,花瓣張開彷彿水盆,迎風飄蕩輕幽幽的香氣。
洞外隻立着三間茅草屋,雖然簡陋卻收拾的非常乾淨。那些草屋全用異術法力加持,數百年不會損壞,大約就是雲姑平時居住之地。草屋身後就是一眼閃動,直往五指山地下通去。大約也如凝碧崖上的龍崖洞一樣,直通地脈靈氣之地。正是閉關修煉的所在。
洞府外間還有玄妙的陣法禁制。只不過雲姑現在救人心切,直接越過宅邸就往後山飛去。遠遠就聽見“隆隆”水聲,繞過山樑只見一掛瀑布從山巔泄下,透明如織,清澈純淨。瀑布下面卻並沒水潭河流,而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洞穴。洞口大約有二三十丈見方,幽深晦暗不見洞底。瀑布落在其就彷彿被巨獸吞了。居然連水擊石鼓之聲都沒有。
雲姑定在地穴口外頭往裡指,道:“此處風穴乃是我五指山地氣脈所在。直接連通地心,一個時辰便要噴發四次地心罡風,若非有力根本不能靠近。此番翼弟遭劫,我也生恐於心不忍,受了歹人威脅,就把毒龍丸獻出。就在臨走之前把那靈丹投入此洞之,只想等師父轉世歷劫回來之時,再下到風眼將靈藥取回。”
徐清不禁眉頭緊皺,問道:“若此洞連通地心,豈非深不見底,不知道友有何法去尋那毒龍丸?”
雲姑道:“找到靈藥倒是不難,當初我在那靈丹外頭下了禁法,只要催動法力就能放出金光,穿透幽冥引人尋覓。唯獨此處風穴太深,不知那毒龍丸倒地落在多深處。若貿然下去不能及時返回,萬一遇上地下罡風噴發,只恐你我修爲未必能當。”
就在說話這會功夫,忽然聽見“轟”的一聲,從那風穴傳出一聲巨響。起先彷彿奎牛瘋吼,旋即低沉如鼓“隆隆”不歇。徐清不禁往那風穴望去,忽然聽雲姑喝道:“道友小心!地風噴發,隨我暫避!”等二人才往旁邊退去,就見那風穴口上“呼”的一下回旋着衝出一道顏色烏黑的風柱,飛旋而上直衝天際。徐清不禁吃了一驚,嘆道:“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天然形成的五行罡風,若沒有過硬的修爲,被捲到其定然又死無活啊。”
雲姑也是面露苦澀,只怕是後悔當初一時衝動,才成了如今尷尬的局面。徐清又問道:“剛纔雲道友說此處地風每隔一刻鐘噴發一次。剛纔已見識了威力,以你我的修爲恐怕不能承受。想取出毒龍丸,唯獨在其間隔下入風穴。”
雲姑面露難色道:“洞穴深入地下何止數百里,且那靈丸不知落在何處,萬一遇上不測豈非更糟!而且……”徐清最善察言觀色,一見雲姑神色忐忑,便知這風穴之定有不同尋常。索性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莫非洞還有何禁忌。雲道友不妨直說。”
雲姑訕訕笑道:“不瞞道友,此處原是我黎山的禁地,數位祖師在穴內坐化。道友乃是外教之人,若擅自入內恐怕不妥,唯獨……”徐清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淡淡笑道:“哦?那不知姑可有兩全其美地法?”雲姑沉吟片刻彷彿下了多大決心,忽然雙膝跪道:“若道友肯收我姐弟爲徒便不算外人,自可入穴取藥。”
徐清心裡更加疑惑。雲姑面對威脅寧死不屈,更狠心把毒龍丸投入風穴,便知她是個頑固守舊的人。雖然如今師父兵解轉世,日後依然還有迴歸之時,怎麼會想要另拜師父呢?大約是看出徐清的疑惑,雲姑趕緊從身上取出一封發黃的書信,恭恭敬敬地遞上,一邊說道:“當年師父兵解時曾留下遺書,上言大劫將至,可拜峨眉。如今正是我姐弟大劫臨頭,這才應了師父遺囑再拜新師。姑誠心已致,絕無半句虛掩。”
徐清接過書信卻並未拆看,畢竟是人家師徒的遺囑,必然有許多辛密之事。沉吟半晌才緩緩言道:“拜師入門終歸不是小事,萬萬不可草率決定。再說令師只說讓道友姐弟拜如峨嵋派,道友終歸是前輩修真,若拜我這後輩爲師。似乎有違綱常甚覺不妥。且我教衆位長老全有通天徹地之能,道友不和擇一爲師?”
雲姑道:“道友之言雖然肯,奈何我姐弟終究出身異派,凝碧崖上衆位前輩長老雖有功行,也未必願收我二人。且我聽寶相姐姐說,十數年後道友會前往東海天蓬山開設新府。其還要包納許多門人弟,也並非全是玄門正宗,豈非正是我姐弟的立命所在。且妙一真人神機妙算,此番特意令我尋道友相助,想必也有此深意。還望道友不要推脫。”
其實以雲姑的修爲。想要拜徐清爲師,真乃是求之不得地好事。但徐清卻不得不細細斟酌,畢竟收徒乃是終身大事,萬一不慎日後必惹來大禍。就如五臺派的太乙渾圓老祖,原本玄門宗師天仙可期。最後卻身敗名裂死於非命,萬惡之源皆在收徒不慎。若未收許飛娘爲徒,就不會引來一身情劫。若非輕率收了許多狼野心的妖徒。也不會因此與正道成仇勢不兩立。以至最後與峨嵋鬥劍。被三仙合力殺戮。唯此前車之鑑,後人焉敢不察。
徐清思量良久才說道:“看你拜師心誠。又是前輩遺命,我亦不好回絕。不過收徒之事畢竟非同小可,你與雲翼並非白丁,皆已修煉有成,帶藝拜師還有許多忌諱。如今就暫且記在我的名下,等日後靈嶠宮開府,你若依然決心不改,再正式入歸門下不遲。若彼時反悔也無妨,你我之間有了這一番瓜葛,日後萬一再有劫數也可尋我相助。”
其實雲姑拜師原本也不是爲了學什麼法術,以徐清現在地水準,還真沒什麼可教她的,唯獨看上了峨嵋派的名頭。如今大勢道長魔消,旁門異類屢遭屠戮。雖然黎母山遠離原,雲氏姐弟也並不爲惡,卻不知那一日就遭了劫難。正好趁着這次機會,索性直接入了峨嵋派門牆。則日後可保高枕無憂,若再進一步練成正宗法訣,進身成仙也未可知。
雲姑看出徐清說一不二,也不敢再爭辯。如今能收爲記名弟,已算是峨嵋派的人,至少不用擔心再被正道所戮。唯獨想要爭得更多權益,還需更加努力,取得徐清的信任。
閒言少敘,且說二人定了師徒名分之後,又過了一刻鐘。單等那地穴鳳眼爆發,雲姑趕緊念動咒語。徐清站在風眼口上,堪堪避開噴發的罡風往裡觀望。只見地穴深處隱隱約約有一個極小地金星閃動,卻因周圍太黑也看不出到底落在多深。
待那罡風稍弱,雲姑趕緊喝道:“師父速隨我入洞。”未等說完已經縱身躍入了漸漸消去地罡風之。徐清也不落後,趕緊隨着躍下。那洞內地風噴發,來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間已經消失無蹤。二人只覺一股極陰寒的地氣,彷彿遊絲般就往身體裡鑽。徐清身懷三種玄妙真訣,面對些許陰力自然絲毫不懼。體內混元真氣自動運轉,就將侵入的寒氣化解無形。至於雲姑多年來修煉玄元地陰之氣,也能免疫洞陰寒。二人急速墜落,就往那金星閃爍之處飛去。
風穴之內雖然黑暗,卻無礙徐清視物。大約因爲終年承受地下罡風磨礪,四周洞壁全都光華如鏡面。尤其奇怪居然還能隱約聽見“啾啾”之聲彷彿鬼叫。開始徐清還以爲什麼怪物盤踞洞,剛纔已見那地風厲害,若能在此種生活,無論何物定然不好對付。心小心提起戒備,飛劍法寶全都備好,隨時準備應對突然襲擊。
只等又飛下百餘里,那“啾啾”之聲越來越大,連雲姑也不禁放慢了速度。此處原本就是黎山禁地,雖然姑在此居住數百年,這回也是頭一朝下到風穴裡,聽見那怪聲不禁莫名駭然。且她終究是個女,就算修真多年尚不及男膽氣雄壯。尤其喜好乾淨,最厭被髒東西沾了身。萬一有山怪襲來,就算將其斬殺,噴濺鮮血侵染一身,只怕比殺她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