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去縣裡報名，送行的只有蘇家人自己。
而這一次，自出發前一天起，便陸續有人上門來，或表達自己美好的祝願，親近的一點更是會多少送一點銀子，表達自己的心意。
對此，王氏沒有往外推，一律收了。
連一向摳門小氣、不怎麼來往的妯娌雲氏都來了，目送着蘇潤梔父子四人看不見身影也未立刻回家，而是親親熱熱地拉着王氏說話。
“一轉眼，小偉小羊都長大了，我們也老了，你說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你咋還哭上了？放心，別人不清楚，咱還不知道？倆娃都是好的，這回一定給您考倆秀才回來。到時候可別假裝不認識啊！”
“過得快嗎？我不覺得！我這不是哭，是開心。再說了，誰說小羊小偉這次考過了就是秀才了？還早着哩！”
外人總是覺得時間過得快，但王氏卻不這樣認爲。這些年的日子，無論是艱辛的還是快樂的，都是她一天一天慢慢數着過的，爲的就是這一天。
“啥，小偉小羊這次去縣裡不是考秀才？”
聞言，雲氏十分吃驚，連帶着熱情都減了幾分。
“是，也不是……誒，我也忘了後面還有什麼考試。”
“反正小羊說了，除了去縣裡考，考過了還要參加四月在青雲州舉行的另一場考試。如果這兩次都考過了，纔有資格參加八月裡在青雲省舉行的考試……”
一番話聽得雲氏頭疼不已，各種考，這也太複雜了些。
“哦喲，照你這麼說，豈不是要連考三次，從現在考到八月去了？天啊，這秀才公還真是得來不易！”
和大多數人一樣，雲氏以爲只需要通過這次在縣裡舉行的考試，就可以喊一聲秀才公了。卻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成爲秀才之路是這樣漫長。
“我家去了，還沒打豬草哩。”
慢慢地，通過雲氏的宣傳，大夥也懂了不少。
與她一樣，也不再那般期待二人會考中了，畢竟太難了。
不過，村民們還是真誠地祝福着，畢竟王氏可是親口說過的，等兩孫子考完試，她就公開制紅苕粉和粉條的方子，雖然與他們想象的二月足足差了半年之遠。
但總比沒希望的好。
蘇潤梔父子四人一走，李氏還好，畢竟膝下還有一個小兒子，正是調皮的年紀，照顧他，逗樂他，跟着王氏開鋪子， 日子過得很充實。
阮氏就不一樣了，盼了半輩子好不容易盼來個兒子，一生下來就聰慧無比，而後一直唸書，可以說她這輩子一直圍着蘇大山和蘇潤梔在轉。
現在，蘇大山帶着兒子去縣裡考試去了，她做什麼都有些無精打采的。見狀，王氏給了她一項任務，那就是替大丫二丫相看人家。
這樣一來，阮氏才覺得日子好過了些。
這就是王氏，知道如何讓兒媳婦不無聊又不耽誤事情。
因爲去縣裡趕考的人不少，路費又漲了。之前是一個人五百文，現在直接變成了八百文。
好在張父提前預定，所以蘇大山蘇二山帶着兩個兒子纔不至於要在青山鎮過一夜才能找到去縣裡的馬車，而是當天就能直接往縣裡走。
“張大哥，這次真是多虧你了。要不然還不知道要等多久。還有，我聽小羊說這次下場考試的憑證也是你幫忙帶回來的……”
“蘇老弟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我兒之前老是往你家跑，在你家裡吃飯，小羊又陪他一起溫書，要說感謝的應該是我……”
對此，蘇二山只是在旁賠笑。
他算是看出來了，張父年輕時一定是念過書的，說話有些文縐縐的，他聽不慣。
好在有蘇大山在，也不用他去交際，全程賠笑就行。
至於蘇潤梔三人則是互相考較學問，你問我一句，我問你一句，又或者學了那截搭題的方式，問一句自己特別熟悉的隱去首尾考對方。
到了縣城，張父帶着張贊直接投奔親戚去了，而蘇大山四人決定再次入住在雲端。
價格公道，服務不錯，關鍵是離縣衙近。
只是，到了客棧才發現價格漲了許多，屋子也不剩幾間了，且全是中等房或者上房。
至於最普通的房間，早就被人佔了。
“一……一兩銀子一晚？這，這也太貴了吧！”
“是啊，地方還是這個地方，咋突然就這麼貴了？”
蘇大山蘇二山被店小二的報價嚇得瞠目結舌，難以接受，說着就要往外走。
這不是住店，簡直就是搶錢。
他們是有心理準備會漲價，但超出預期太多。
負責接待的店小二恰好是上次那個，對蘇潤梔四人的印象不錯，一眼就將四人認了出來。看了一眼四周，這才壓低聲音解釋道。
“現在啊，縣裡大大小小的客棧都是這個行情，此時不漲，更待何時？也就是你們來的還算不太晚，還有客房供你們挑。不信等到明天再來，不但沒屋子住，起碼還要漲二百個錢一晚。”
像在雲端這樣位置好、服務好的客棧，根本不愁沒人住。
“小二哥，感謝感謝！你看這樣行不，先給我們預定兩間中等的屋子，不過我們先不給錢，我需要出去再問問……”
那店小二立即就明白了蘇大山的意思，也沒立即拒絕，只是小聲說道：“那你快去快回，晚了我也不保證還有房，有房也不保證還是這個價！”
哪怕出去問上十家，也是這個行情，不過是白跑一趟。
蘇大山謝過對方，讓蘇二山帶着蘇潤梔蘇潤偉在店裡吃東西，自己則快速走了出去，在附近的客棧打聽行情，希望能找到更便宜的客棧。
一兩銀子一晚，實在是住不起啊！
一連問了幾家，情況雖然沒店小二說的那般誇張，卻也是大差不差的。無一例外，他問的幾家客棧都沒普通房間了，甚至連大通鋪都預定完了。
至於中等房的價格，也同在雲端的差不多。
但有一樣相同，那就是哪怕是上房也所剩無幾。
回到在雲端，蘇二山三人已經吃完，正坐在那裡等他。
“大哥，問的怎麼樣了？”蘇二山滿懷希望。
“哎，跟那小二哥說的差不多，到處都一樣！算了，我們就住這裡吧，左右不過五天！等小羊小偉考完，咱們就回家去！”
蘇二山聽了，也只好點頭。
只是，他卻在心裡快速地算了算，一個房間一晚一兩銀，五天就是五兩。也就是說，他們這次的縣城之行，單單是住宿費就要花上十兩！
他倒是想過四個人擠一擠，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這店裡的牀小的很，最多隻能睡兩個人。關鍵是他倆都會打鼾，到時候弄得倆考生睡不好影響了考試就得不償失了。
除了房價漲了，這次的住宿費也不再包含一日三餐，吃飯需要另付銀子。對此，那店小二的解釋是，考試期間，學子們很辛苦，不吃好一點是難以保持體力的。
因此，不能免費。
當初，王氏直接當着全家人的面拿了六十兩銀給蘇大山保管，他還覺得太多了。
現在看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小二哥，再來一碗素面！”
爲蘇大山點了一碗麪，蘇二山便做主同剛剛那店小二聊了幾句，飛快地定下了兩間中等條件的屋子。
等蘇大山吃完，便將面錢一併結了，並十兩銀子的住宿費，給的他心痛！
見他這樣，那店小二又低聲道：“二位公子聰慧過人，想來過段時間還要去青雲州參考。倒不如早早地過去，花上十多二十兩租下一個小院子，比住客棧划得來。”
“還可以這樣？”
蘇大山驚呼，同時覺得自己果然是沒經驗，租一個月，不但可以提前去適應環境，還更便宜。再說了，有了院子，自然有竈房的，自己做飯就是了。
“當然可以……好了，兩間房，十兩銀……這是鑰匙……”那店小二還欲說下去，見掌櫃的來了，立即改口。
拿着鑰匙到了樓梯間，蘇二山對蘇大山道：“大哥，那小二哥說的雖然在理，但我們都不會做飯啊！”
好吧，都在考慮下一次考試的事情了。
蘇大山聽了，頓時被噎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半響才道，“沒事，幸好還早，還有兩個月時間，回家慢慢商議就是。”
因爲行李比較多，蘇大山蘇二山佈置了許久才睡下。
第二天，兩人也沒閒着，早飯過後便拉着蘇潤偉和蘇潤梔直接去了縣衙外面，一是踩點，怕明日正式考試迷路，二是想打聽一些流程，以免到時候慌亂。
看了看縣衙外那不大不小的空地，蘇潤梔皺了皺眉對蘇潤偉道：“二哥你看，這裡也未必太小了些，我可是聽說了，此次考試有七百多人！”
“是啊，我也聽說了，到時候這裡怎麼站得下啊！”
蘇大山聽了，立即道：“那咱們就更要早點起來！”
來得路上張父就跟他說的很清楚，由於人多，又需要一一細緻檢查了才能進場，所以最好早點來。
官方在准考證上通知的是寅時五刻，但張父說最好寅時一刻就能到現場候着，等待檢查，宜早不宜晚。
蘇大山施展憨厚手段在現場問了幾個同樣是提前來看考試環境的人，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今天不能再逛了，倆孩子必須保持體力，還需早睡。
因此中飯點餐時，蘇大山蘇二山吃的依舊是最普通的食物，卻是給蘇潤偉蘇潤梔一人點了個雞腿，外帶一個肉餡兒的饃。
兩人心知根本拒絕不了，也就老老實實地吃了。
下午，蘇大山拘着二人不許外出，至於看不看書隨便，他和蘇二山則下樓繼續打聽消息。聽來聽去還是差不多，說啥的都有，但總歸是不能去晚了。
當天晚上，不過是戌時一刻蘇大山便催着兩人上牀睡覺，以至於無論是蘇潤偉還是蘇潤梔，剛開始翻來覆去的根本睡不着。
但想到寅時一刻就要起牀，蘇潤梔強迫自己不去聽窗外的喧鬧，到底是成功入睡了。
蘇潤梔睡了，蘇大山卻還不能睡。
他先是將家裡帶來的木板取出來，親手摸了摸，確保沒有倒刺什麼的，又用袖子擦了擦，這才放了回去。然後，又把考籃拿出來整理一遍，將門鎖了，這纔去找蘇二山。
下午的時候有人傳出一個消息，據說是去年考過的學子說的，衙門裡的考試條件特別差。
差到什麼程度呢？
一是直接露天考試，頭頂連遮風避雨的都沒，二是那些桌子基本上都壞了。據說有些桌面甚至是坑坑窪窪的，凹凸不平。
對此，蘇大山覺得很幸運，他們聽了岑夫子的話提前準備了兩塊木板。按照考試規定，只要通過檢查，是可以帶進去的。
蘇二山按照蘇大山的做法將蘇潤偉用的木板擦了擦，這才提着籃子跟他出了門。
兩人也不在店裡買，因爲太貴，而是七拐八拐地去了一條巷子，在那裡給蘇潤偉兩人一人買了兩個厚實的肉餅，並一竹筒清水。
想了想，蘇大山又讓那老嫗現場煮了四個雞蛋。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
“嗯，差不多，就是一頓中飯而已。小偉倒也罷了，小羊一頓根本吃不了這麼多。”
“是啊，只可惜不能帶爐子進去！你也知道，小羊的腸胃素來不怎麼好，沒有熱水喝，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喊肚子痛。”
蘇二山沒吭聲，他這個侄子向來是有些與衆不同的，喝水只喝開水。饒是這樣，還時常喊肚子疼。
幸好他的兒子沒這麼虛弱。
其實，之前考場裡是準備有熱茶的。
只是，接連好幾次都有考生因爲喝了考場裡的水離奇拉肚子，又或者不小心把衣裳弄溼，有些鄰近的還倒黴地被弄溼了卷子，所以從去歲起，縣試時官方一律不提供飲用水，需要考生自己帶進去。
而這些東西，客棧裡也有，那水還宣稱是甘甜的山泉，備的十分齊整，但有一個毛病，那就是價格死貴。
所以他倆也只能到外面來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