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門,門後是一間光線昏暗的大廳,狹**仄的空間裡此時卻擠滿了人,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小孩,幾十個熊孩子聚在一起本就是鬧騰的事情,可屋子裡卻沉浸在一種莫名詭異的安靜中,直到伊芙麗·達克曼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裡,所有的孩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雙眼中都帶着希冀的光芒看着她。
但往常這種讓她十分享受的目光卻讓她感到全身刺痛,鮮血淋漓。
她強忍着不去看別人,而是大步走向了大廳中那張巨大刻着烏鴉雕飾的椅子上,木質的扶手觸手冰涼,這是因爲上面許久都缺少了某人的溫度。
“轟!”的一聲,原本緊閉的大門被人重重的推開,一名眼角處有一道疤痕,身披鎖甲的暴徒大步走了進來,而他的身後同樣是一羣武裝暴徒,將門衛染血的屍體推開後大踏步走了進來。
男人傲慢的掃視了一圈屋裡的孩子們,隨後側過身子,露出了他背後的人。
那是一個一邊用一塊綢質手帕捂着口鼻,一邊厭惡的小跳着避開腳下的屍體和血跡的男人。
“是你!”渾身是血的小班憤怒的叫喊道。
“當然是我,”來者蒼白的面孔上露出一個病態的笑容道,“除了我還能是誰呢,伊芙麗,伊芙麗,我美麗的伊芙麗,我說過我會回來的,而且終將成爲這裡的王!”
來人正是巴澤卡爾德。
這一刻,勝券在握的他終於不再掩飾他那醜陋的慾望,發出了歇斯底里的笑聲,爲了複合他,周圍的暴徒們也發出了一串刺耳難聽的鬨笑聲。
巴澤卡爾德張開雙臂道:“放下武器,向我臣服,我保證你們所有人的平安,否則……”
男人露出一個陰狠的表情,隨後全身是血的昆力被兩個暴徒一左一右的夾到人羣前,他擡起青腫的眼睛看了眼伊芙麗後就垂下頭道:“對不起。”
小班憤怒的喊道:“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巴澤卡爾德笑嘻嘻的從一名暴徒腰間抽出一柄匕首走到昆力身邊,陰狠的將匕首狠狠的插進昆力的脖頸上,嘶吼道,“你說我想幹什麼!?”
親眼看着一名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人的死亡,這種衝擊讓屋內所有的孩子們發出了尖叫聲。
看着倒在血泊裡抽搐着,捂着自己的脖子卻於事無補的昆力,坐在椅子上的伊芙麗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最後一次,”巴澤卡爾德面目猙獰的道,“投降,否則我會殺光這裡所有的人,你還是會落入我的手裡!”
“你就不怕被首領報復嗎!”一名小鴉幫的孩子聲嘶力竭的叫喊道,“他可是連約翰男爵都畏懼的殺手之王!”
一口吐沫被吐在了地上,眼角處有一道疤痕的暴徒獰笑道:“還殺手之王,老子豈不是成了暴徒之皇,你們一羣小屁孩倒是讓你們那個藏頭露尾的首領出來受死啊,出來啊,出來啊,老子就站在這裡等着讓你們的首領殺,來啊,哈哈,受死啊!”
男人猖狂的揮舞着手裡的長柄斧頭哈哈大笑着。
女孩面色蒼白的看着破碎的大門,依稀間似乎看到了某個人影,但下一刻幻想就被殘酷的現實所代替。
面對一羣抱着殺心的成年暴徒們,小鴉幫的街頭少年迎來的只有一面倒的屠殺,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
伊芙麗就這樣渾渾噩噩的被人拖着,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邊只有喘着粗氣的小班和幾個眼熟卻叫不出名字的街頭男孩。
“這是哪裡。”伊芙麗問道,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的彷彿是另一個人一般。
小班盯着身後的石門道:“秘密通道,這是當初我相中這裡的原因之一,沒幾個人知道這裡,這條通道直接連通下水道,只要躲過這次,咱們可以直接逃出溫爾斯頓。”
“可是……”
“沒有可是!”小班吼道,雙手青筋畢露的箍住女孩的胳膊,用力的搖晃道,“大姐頭,你清醒一下吧,首領他死了,死了!”
“不可能!”女孩尖叫着掙脫了班賽的雙手,就要衝回那座堵住敵人的石門,卻被後者從身後緊緊的抱住。
“那他爲什麼沒來?”班賽那寒冷的侵入她整個骨髓的嗓音從她身後幽幽的傳來道,“如果他沒死,那他就比死了還讓人失望。”
女孩好似整個人都被抽空了力氣般癱軟下來,卻被身後那個比她矮上半頭的身影撐起來。
“伊芙麗,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活下去,連帶着整個小鴉幫的血仇。”
“連帶着首領的……”最後一句近乎是呢喃,若不可聞。
門外,看着被刀劈斧砍也僅僅留下一丁點白痕的石門,巴澤卡爾德憤恨的看着,還有什麼比眼看着煮熟的鴨子飛了還讓人惱火的。
但這僅僅是滿足自己那一點陰暗的私慾而已,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接受小鴉幫存放在各處的資源。
巴澤卡爾德一直認爲自己是一個要做,也能做大事的人。
“走,回去!”巴澤卡爾德揮了揮手讓砸門的暴徒們停下手中的動作,帶着暴徒們回返。
但走到被鮮血染紅的大廳,一個矮小的人影卻站在了破碎的大門前。
巴澤卡爾德眯着眼睛看去,但昏暗的光線下,他根本看不清那人影真切的面容,但一絲不好的預感已經涌上心頭。
“喂,小矬子,找死嗎,擋你家大爺的路!”一個脾氣暴躁的暴徒一邊揮舞着手中的狼牙棒一邊走上前去。
寒光閃爍,下一秒還活生生的人就已經身首異處,融入進了大廳內的血色裡。
“此路不通。”堵在門口的人影這才聲音冷漠的說道。
“該死的混蛋!”幾名暴徒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殺,立刻憤怒的衝上前去,卻被瘦小的人影如同跳着一曲最優雅的華爾茲舞蹈般從容閃過,等輕快的“舞蹈”過後,幾名衝上前去的暴徒已經身首異處,跌倒在地,同樣化爲這血色大廳裡的一塊背景染料。
巴澤卡爾德已經全身冰冷。
暴徒裡最勇武的那名,眼角下有一道疤痕的暴徒厲聲道:“你究竟是誰,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不就是一羣從跳蚤窩裡爬出來的臭蟲嗎,至於你,”人影走上前來,立於火光之中,露出了一張俊秀的威爾曼人面孔道,“暴徒之皇大人,之前不還在口口聲聲的喊着讓我出來受死嗎,現在,我來了。”
男人面色一怔,下一刻驚恐的伸出手指道;“你……”
“噗嗤!”一根鋒利的弩矢輕易的越過擋在他面前的暴徒,刺穿了他的喉嚨,巨大的動能甚至直接將這個自以爲是的傢伙拖動着,最後定在了他背後的牆壁上,破碎的喉嚨裡噴涌出鮮血,直接淹沒了嗓子裡接下來話語。
不等剩餘的暴徒回過神來時,就被從四面八方突然射來的弩矢奪走性命。
一羣拿着弩矢,身材矮小的斗篷人從陰影中走出。
大廳中央,原本肆虐的暴徒只留下全身顫抖的巴澤卡爾德。
看着眼前這個明顯還是一個孩子的威爾曼人,巴澤卡爾德終於明白了爲何小鴉幫的大部分成員是兒童,他艱難的吞嚥了一口吐沫道:“首,首領……”
凱爾面色平靜的走到他的身前,側身看了一眼已經冰冷的昆力道:“你做的很好。”
巴澤卡爾德眼中閃現出希冀,但緊接着就被一片血紅所取代。
“好到連讓你多活一秒的慾望都沒有。”小術士冷漠的看着倒在昆力身邊的巴澤卡爾德自語道。
“去,派一隊奔行鼠保護好她們。”凱爾對身後的藏匿在斗篷裡的鼠人們說道,立刻一名奔行鼠鞠了一躬後就帶着一隊奔行鼠離去。
修修補補,永遠不如破而後立,推倒了重建來的簡潔有效。
“只希望,這次用血換來的代價,能讓你快速的成長起來啊。”男孩喃喃自語的道,目光卻已經穿越了眼前,落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但小班,不得不說,讓他刮目相看了。
就算是自己,如果易地而處的話也未必能做到他的那一步,原本他已經計劃在最後一步時出手相救了。
整個小鴉幫,在他的眼裡都不如一個伊芙麗·達克曼。
或者說,整個小鴉幫之所以還能勉強的存在到現在,也只因爲裡面有一個伊芙麗·達克曼。
從現在開始,他所有隱秘的過往都將終結在今晚,從明天開始。
知道他的,只會是一名道格拉斯家的遠房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