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暗暗靜靜的樹林邊緣處,兩棵並列生長的粗大樹木遮擋住了視線的緣故,讓人看不到是誰站在那裡,又是何等相貌身材。只有那蒼老的聲音緩緩的、輕輕的傳了過來:
“唉……冤冤相報何時了,誰都知最好不過相逢一笑泯恩仇,卻總是無事偏偏惹塵埃,可惜,可惜。”
聽了這句話,邢時雨不禁深呼吸了一口氣,徹底放棄了心頭的打算。
因爲,這聲嘆息和感慨,是賽純陽呂善發出來的。
在術法的修爲和境界上邢時雨並不會害怕呂善,但呂善可是奇門江湖中少有的幾位泰斗級人物,賽純陽的名號更是顯示出了其有着極高的威望,所以邢時雨可不敢對賽純陽呂善動什麼殺人滅口的惡念;更何況,今天和金不換商量好一起想要做的這件事兒,本來就拿不到檯面上,現在被人撞到了,肯定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無奈之下的邢時雨,也只有在心裡暗罵着:“孃的,還以爲大半夜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鬧了半天……”
唔,還真不是自我感覺良好,確實是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了。
問題是,大家都很神秘,都很有能耐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大半夜從舒舒服服豪奢的中華苑跑出來,閒得蛋疼奶酸不遠幾十裡地躥到這裡來……都湊到這兒幹什麼來了?
哦對,看戲,是爲了看戲。
還有誰來了?
邢時雨扭頭看了看小腳娘娘黃二姑,於是他忽然想到,金不換現在有沒有被誰給攔住,是鐵卦神算盧祥安?或者是別的人?
邢時雨並不知道,其實來的人不多……起碼目前在他和身旁的呂善、小腳娘娘黃二姑,已經剛剛離開的金不換,並不知道還有誰來。
…………啤酒廠東側圍牆外二十多米遠的田野中,身軀枯瘦高大如骷髏般的沐風明依舊舉着雙臂,默默唸誦着術咒,他的意念力不斷的加強,壓制着別墅內那與他抗衡的狂暴戾氣;同時,他的術法促動着幾隻蝙蝠不斷落下冥火,燒灼着室內客廳中佈下的困住他意念力的陣法。
沐風明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是那兩名殺手找不到馬良,或者被馬良安排好的人殺死了,那麼沐風明也可以解決掉馬良。因爲,沐風明可以清楚的感覺到目前那股與他抗衡的狂暴狠戾的意念力度,已經是馬良的極限了——只需要最多不超過兩分鐘的時間,陣法被燒灼掉,沒有了陣法力量的支撐,馬良根本無法抵擋住自己強大無匹的攻擊力!
夜空中,原本遮住了那彎皎潔明月的陰雲,輕輕飄了過去。
月華如霜瀉地。
就在明亮的月光從陰雲後灑下地面的那一瞬間,一道黑影像只敏捷的獵豹般,從黑暗中躥出來,撲倒在沐風明身後幾米外的壟溝間,就像是從沒有出現過一般,四周一片的靜謐。
一些還未粉碎的秸稈高低不齊的鋪在田間,時而有田鼠之類的小東西在秸稈中翻動尋找着食物,發出輕微的嘩嘩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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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吉從壟溝間小心翼翼的擡起了頭。
他的眼神平靜安詳,但卻平靜的有些過分,就像是從不會表達出內心裡的情緒——雖然,今天晚上他看到的這一幕,是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爲詭異的事件,甚至讓他這種從不知道什麼叫害怕的人,後背都有了些發寒的感覺。但他的眼神依舊平靜的令人心悸,他的手,他的動作,一樣穩健。
作爲褚明奕的貼身保鏢兼司機,這些年來誠懇憨實的他兢兢業業,從而得到了褚明奕絕對的信任。
所以,他知道褚明奕的很多事情。
包括近來褚明奕遇到的一連串詭奇的事件,還有發生在馬良、盧祥安身上的事情。孫吉隱隱的能忖度到許多——他雖然姓格憨厚忠實,但並不傻。
經歷了在十渡雲海間山莊酒店那裡發生的事情後,孫吉處於職責的緣故,回來就把那危險的一幕以及盧祥安和馬良所接觸到的那些人還有那些人的一些言談,告知了褚明奕。
當時,褚明奕告知他保密,別說出去。
今天褚明奕卻突然找來了孫吉,問道:“孫吉,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些懂邪魔歪道的巫師,想要害死我的話,你敢不敢殺死他?”
孫吉思忖後認真的回答道:“分情況,保護您是我的職責,如果光天化曰之下有人當衆偷襲您,我會以自衛的手段擊傷甚至失手擊殺對方;如果是暗地裡有人想要刺殺您,那麼我想一般情況下如果不能儘量躲避逃跑保證安全的話,沒有選擇,只有我死或者殺死對方。”
“如果有人偷偷摸摸不爲人知的來,我想我沒什麼壓力,因爲殺掉他不被人所知。”
褚明奕對此很滿意。
然後,坐在一旁的馬良更滿意,他簡單的把自己有可能需要得到的幫助講述了一遍。
孫吉聽完之後,考慮許久,他知道褚明奕必然會答應的,所以點頭說道:“我聽老闆的,但如果在有可能穩妥的情況下,我不會殺人的。”
現在……孫吉看着幾米外那個作出詭異動作,身形飄忽枯瘦的黑衣男人,眼眸中透出了一股久違的殺機——對於危險姓的敏銳直覺,讓他意識到自己絕對不能去試圖制服對方。
現在他能做的,只有一擊斃命,不能有任何猶豫。
因爲這個人身上的氣息實在是太詭異太可怕了。
孫吉的右手中反握着一把色澤黯淡毫不泛光的匕首,刃口向內,他趴在壟溝下,微微仰頭,全身的肌肉繃緊,在一瞬間將自己的體能提升到了巔峰的狀態——就像是一根繃直了的彈簧,隨時都會彈射出去!
在讓自己彈射出去的一瞬間,孫吉的腦海中又給了自己一個理由來安慰自己爆發的殺機:
“大半夜在這裡裝神弄鬼,這傢伙肯定不是好東西!”
就像是潛伏的獵豹向近在咫尺的獵物發動進攻時一樣的迅疾突然,孫吉的身形從壟溝間彈射了出去,嗖的一下如電般撲到了像骷髏般舉着雙臂微微搖擺晃動着,還不停唸咒的沐風明的身後。
孫吉的左手探到了枯瘦高大男子的身前,捂住了他的嘴巴,往後一拉,同時右手鋒利的匕首輕易的刺穿了沐風明的後心。
受過這方面專業訓練的孫吉,速度很快,出手的位置很精準——從而,沐風明甚至都沒有發出痛呼,只是猛然間睜大了眼睛,喉嚨裡的嗬嗬聲都被孫吉的左手給堵在了口中。
一切,發生的極爲迅速,縱身躍起撲上去到動手刺殺一連串動作中間沒有任何的停頓,不到兩秒鐘的時間。
沐風明的混沌雙目終於變的清亮,圓睜着透着無盡不甘的望着上方深邃的夜空——繁星隱隱,明月如勾。沐風明沒有了一絲掙扎反抗的力氣,僅存的一點點意識還在思忖着爲什麼。
孫吉脫下自己的外衣,迅速將沐風明的上身緊緊的卷裹了一圈,然後扛起了來往遠處的田間小路上走去。
顛簸中,沐風明的意識終於徹底的陷入了黑暗中。
他想到了讓金不換牽制其他的奇門中人不要來插手,也想到了馬良會做好準備防範,想到了馬良可能逃跑,想到了用普通的殺手,去幹擾影響馬良,還想到了許多……但他沒想到,馬良會直接選擇了用殺手,用常人最正常卻最爲狠辣果斷利落的殺伐手段,來殺掉他!
真的,很巧合。
馬良提前和孫吉打過招呼讓他做好準備,只是爲了以防萬一。
而內心裡,馬良還是想要親自以術法偷襲擊斃沐風明的。因爲那樣的話警方根本沒辦法調查沐風明的死因。
但今晚上果然來了不止沐風明一名奇門高手。
馬良也只好通知了孫吉,讓孫吉出手——想來,孫吉出手的話,就不用再麻煩警方了,因爲孫吉說:“我不會讓警察知道這裡死了一個人,同樣,像這種人失蹤後,也沒有誰會報警說他去行兇害人但失蹤了。”
…………站在樓頂上符籙陣法巽宮位上的小白,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該離開去找良哥哥,還是應該聽話繼續守在這裡,等候良哥哥回來——因爲,陣法自動停止了,對方突然間停止了攻擊,那經過數個陣法的化解吸收傳至到小白身上,已然沒有了多大的壓力,頃刻間消失不見。
小白歪着脖子,閉眼感應着馬良所在的方位。
馬良一直小跑到距離廠西側圍牆還有十幾米遠的距離時,突然間速度加快,向圍牆下一個陳舊廢棄的儲存罐前奔去,擡腳猛的一踩罐口旁凸出的地方,手一探抓到上方橫架,翻身躍到了直徑四米橫躺在地的罐體上,然後輕鬆翻上了五米多高的圍牆,手一搭牆沿,整個身體跳了下去。
藉助着右手在牆沿上一搭的力道,緩衝了下墜的速度和力度,馬良輕飄飄躍下高牆,身體微微半蹲下緩解衝力,隨即站起身來。沿着街巷貼着牆根下輕手輕腳的往西走去。
他沒有釋放任何術法和意念力,只是憑着自己對楊家埠村的熟悉,以及之前在樓頂上時觀察到的金不換的行進方向,忖度着金不換現在到了哪裡。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