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術並不是什麼高明的法術。加持了這種魔法後,受術者會暫時性變得狂暴好戰,對於疼痛的感覺變得遲緩,從而可以不顧一切的展開攻擊。有點像是康斯坦丁曾經見識過的野蠻人的狂暴,不過和野蠻人狂戰士們明顯不同的是,狂化後的狂戰士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很有可能會進行敵我不分的亡命攻擊,並在最後變得異常疲勞甚至就此死亡,而嗜血術則可以讓受術者保持一定的清醒度,但攻擊力遠遠比不上狂戰士。
但是在戰爭之中這個法術卻是絕對好用的,尤其是兩軍對壘時,一羣忽然喪失了恐懼和疼痛感的狂熱士兵在接近戰時能夠發揮的威力難以想象——尤其是他們還是一羣巨魔,衝擊的還是一羣不過剛剛完成了訓練的新兵的陣營。
這法術影響範圍並不大,但因爲並不艱深,看來那幾個術士類型施法者的薩滿能夠釋放很多次——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們已經接連放出了兩三個嗜血和抵抗能量傷害,從火海中置換出了五六十頭的巨魔,而且法師們的火牆也在一道道的被消滅,如果就這樣任其發展下去,他們能否脫困而出尚不清楚,但是菲尼克斯第三軍團這支先鋒步兵受損嚴重卻是一定的了。
幸好,在那個灰色罩袍的施法者面前,他們也沒有堅持下去的能力……
失去了法術支持的巨魔在火焰之牆中不過是個頭兒比較大一點的燃料而已,尤其是在天空中那個人物隨手又拉起了十幾道的幾乎接地連天的火牆之後。而衝進了人羣之中的雖然依靠着他們強悍的恢復能力橫衝直闖了一會兒,不過鎮靜下來的人羣在配合之下,很快便用長槍和戰斧將他們分割開——傳聞中巨魔即使被劈成兩半也能夠各自生成兩個新的巨魔,不過現在這些士兵已經用行動證明了那不是真的……它們至多會很快在大的一部分上長出新的肢體罷了。
“這裡是菲尼克斯帝國第四軍團千人長,帝國後勤大臣,洛波讓三等子爵大人鎮守的裡魯城!你們是什麼地方的部隊?迅速表明自己的身份,持有兵器的士兵退出一哩之外!還有那個法師,立刻後退!否則我們就要放箭了!”
就在城前的戰鬥結束時,一個聲音在城樓上回蕩起來。
“菲尼克斯帝國第六軍團,由溫德爾·科弗達將軍率領,應賽爾特王子殿下的請求,支援前線,我們遠途跋涉,需要進行一些休整。請打開城門……”
“第六軍團?第六軍團現在還在哥頓河前線!你們這些叛軍是想要矇混過關嗎?我不管你們是什麼地方的部隊,我們並沒有得到相應的命令,不能夠放你們通過!你們必須馬上後退!否則,我們一樣會把你們當作意圖攻擊城市的敵人處理!”
站在空中的康斯坦丁微微皺了皺眉頭,與想象中有點不同,這裡的士兵看上去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失,弓箭手,弩炮手,投石手……各個職位上的人看上去都不少。彷彿之前那些巨魔在城下喧囂的時候,他們之前不過是在休憩,而無論是開始活動的士兵,還是那個回話的領軍軍官看上去都是神色如常,並沒有什麼被魔法或者其他方法控制了的徵兆,只不過當第六軍的名號被報上時,那個喊話的傢伙的臉色明顯變了,低聲和身邊幾個傢伙商量了幾句之後,他才繼續大聲吼道。
而隨着這吼叫,城樓上開始佈防的士兵們已經開始齊齊的轉動了弩炮和投石機。甚至還有一兩支威懾性的箭矢已經釘在了地上!
“這是什麼意思!你這個混蛋纔是叛軍!你們全家都是叛軍!真見鬼……”
顯然救援者的一方並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反應——幫助人類殺死了圍城的怪物或者是理所當然的,但緊接着被人類被當成了敵人一般的對待可就不那麼令人愉快了,但是事起倉促,他們攜帶的攻城車之類的重武器現在並沒有組裝起來,而前鋒已經進入了弩炮和投石機的射程,如果對方就此發動攻擊,那麼眼前虧是吃定了的,所以雖然不滿,但他們也只能在一片嘈雜的咒罵聲之中緩緩後退。
裡魯城並不是一座險要的城堡,人口也不過兩萬出頭,但是卻遏制住了向北前進的要道,大軍不能像是小股部隊一般翻山越嶺,即使在平原上,後勤車隊也無法順利通行,如果想要繞路恐怕要多耗費上幾天的功夫……尤其那位賽爾特王子殿下跟菲尼克斯帝國之前可還是敵對的關係,如果就此孤軍深入敵人的領地而不保證後勤通暢,天知道會有什麼樣的麻煩……
其實現在這種情況之下,最簡單的辦法莫過於這支援軍就此返回,畢竟請求援軍的是對方,阻攔的也是對方,如果出現了什麼問題,那麼也是有他們承擔,但現在情形可不是兩個小孩子之間的鬥氣兒,這關係到整個戰場的攻防態勢,更何況大軍移動,人吃馬喂,產生的消耗可非同一般。
當然,也可以就此攻城……不過那顯然是個不大理智的舉動,即使這座城市看來至多隻有兩千防守部隊,但是用五千人去攻下它也是個並不輕鬆,而且曠日持久的工作。
“我是菲尼克斯帝國第六軍團,軍團長溫德爾·科弗達一等子爵,請你們的城主大人出來,我要跟他直接對話!”
思慮了片刻之後,看來溫德爾將軍最終還是準備親自解決這個問題。可是那個城頭上的傢伙似乎已經鐵了心將事情帶到一個無可轉圜的狀況。“你有什麼可以證明你的身份的東西?想要與子爵大人見面也可以,解除所有的武裝,我們可能考慮讓你進城……”他猖狂的迴應道,引來身邊一串低沉的鬨笑。
“那麼說,你們的那個狗屁城主還活着?還以爲你已經把他幹掉了……”一個聲音插進了對話之中。
“廢話……幹掉那個傢伙……”這個聲音似乎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溫和,年輕的軍官情不自禁的順着聲音往下咕噥了一句,但是他立刻便用力晃了晃腦袋,驚訝的四顧——那聲音是從未聽過的陌生,並不屬於身邊的任何一人,而且,竟然像是魔鬼的嚅囁一般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你!殺了……啊!”
下一瞬間,他就發現了那個聲音的源頭……幾十尺高的天空中,灰袍的術士伸手推下了頭頂的兜帽,他微微眯着眼睛,露出一個嘴角扭曲的笑容,而下一刻,他的身影在空氣中閃爍流轉,先在城頭的傳送防護外落下,穿過那一層護罩之後,他再隨着一陣光線的明暗變化,出現在城頭上。
這個佩戴者百人隊隊長標示的傢伙反應其實並不慢,見到一道黑影在眼前晃了一下的他已經去拉腰間的劍柄,但那個影子的動作是如此之快,以至於他的命令只來得及發出了半聲,便轉化成了半聲驚叫。
那個人影伸出一隻手,五指微微聚攏,然後輕輕一捏,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擰着他的手腕,再輕輕一轉。把他變成了一個俘虜。他試圖掙扎,不過勉強作出了一個扭動的動作,便在那無可匹敵的大力之下全身劇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手裡的劍鋒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壓着他向下跪倒。劍鋒隨即在頸間帶出一道血痕。
他剛想張開口咒罵,便感覺一股劇痛從脅下傳來……一股酸臭的穢物隨着嘶啞的嗆咳直噴而出,連隔夜飯都被這一擊打了出來。
“很抱歉啊,隊長大人,因爲我這個人不大喜歡見到血……所以我看您很不順眼。”灰袍的施法者輕輕落向地面,捏緊了五指,那個倒黴的隊長便在骨裂的咯喀聲中跪倒在地,心靈遙控的彷彿無數無形的手臂鉗制着他,他根本看不見對方的人影,只能無力的距離地面上那自己剛剛噴出的酸腐嘔吐物越來越近。
“那麼,現在你選擇吧,找個比你等級更高的傢伙出來解釋這一切,或者讓我自己去找?”施法者微笑。好像讓這個倒黴的傢伙吃的苦頭的與他毫無關係。
幾隻箭矢在嘈雜中向他飛來,但在他周圍十幾呎之外便似乎被抽取了所有的動能,無力的落向地面,而射出箭矢的傢伙中幾乎在同時便傳出了一聲慘叫,然後是第二聲……城下那位微胖的半精靈手中,鑲嵌着滑輪的長弓無疑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先進武器,附加的力量效果遠遠超過一般的長弓,而即使在一千呎這個距離上,這位優秀的半精靈射手還是讓那箭矢輕易地便穿透了人類的身體,寒鐵的箭頭穿過鋼鐵護甲,直接從另外的一邊露了出來!
不過其實這算是多餘的擔心……施法者只是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城頭上圍上來的人便像是一片稻草人一樣忽然“譁”的飛了起來,然後紛紛向兩邊跌開……大片的驚叫與慘叫聲中,這一段狹窄的城牆上瞬間便幾乎一個人都沒有了……
這可怕的威懾讓城牆上,甚至周圍的空間都寂靜了那麼一刻,而這個時候,吊橋的鎖鏈已經在噼啪聲中崩裂,在轟響中讓這座城市變成了不設防的區域。
與溫德爾·科弗達將軍的多方顧忌不同,這樣一座人口幾萬,守軍兩三千的小城,已經難不倒那個獲得了神祗和魔鬼頭子加護的傢伙——尤其是在帶着幾千友軍的時候。
……
“是的是的,這是我們的失誤,我們的失誤……命令是一個沙漏的時間之前剛剛下達到的,我們還沒有將之完全發佈……請各位先到我的寒舍安歇,我們立刻便會準備軍糧……”
自己城市的城牆上已經駐滿了別人的士兵時,那位帝國後勤大臣城主纔出現在一衆援軍的面前,不住的點頭哈腰。
他有着一個鄉土貴族標準似的大肚腩和滿身肥油,不過似乎並不均勻的全部集中在身體的中間,讓整個身體象個拙劣工匠塑造的水壺。加上纖細的四肢和一件厚厚的皮裘,看上去簡直就像是一隻爲了過冬而吃的滾圓的黃鼠狼,不過他的動作倒是靈活又敏銳,至少在發現沒有什麼可以依靠時,他從城主府中急急出現,竄到溫德爾將軍馬前伏跪的那種速度是一般的士兵都趕不上的。
“廢話少說吧……城主大人,那些巨魔是怎麼回事?”溫德爾將軍不耐煩的問道,顯然城外發生的那一幕鬧劇讓這位將軍最後的善意也損耗殆盡了,他的語聲毫不客氣,與面對一個敵人時也沒有什麼兩樣。
“是的是的,將軍閣下……這是我們的失誤……那些怪物是在幾天前出現在附近的,很強大,而且又難以殺死,我們城裡只有不到兩千名士兵,雖然曾經試着擊退了他們幾次,但是損失也不小,而他們卻很快便重新聚攏,而且我們呼喚了幾次,援兵都沒有來到,所以,後來我們發現……發現他們只想要些人的屍體,對於攻城興趣不大,所以我們就集中了城中的死囚和一些奴隸的屍體,只要他們拿走了便不會再回來……這個這個……”
一旁的術士輕輕的哼了一聲,看來這傢伙說的應該是真的,但是不是全部——菲尼克斯雖然並沒有阻止奴隸貿易,但也並不全面使用奴隸制度,因此奴隸的應用有着諸多的限制,一個小城中也不會有多少奴隸,而死囚更是不會太多,但城外的鮮血看來已經鋪陳了幾次,說明那些巨魔早就不是第一次來了,顯然這個白癡領主已經打發了他們幾回,而最後送出去的,可想而知八成是些倒黴的貧民。
但是這件事之中似乎有着很多難以理解的地方。
那個城衛軍隊長的態度,開始的時候或者還可以解釋成爲兩個菲尼克斯帝國之間的敵視刁難,但後來那種不惜挑起戰爭的表現就有點過分了,而這位城主大人在大軍兵臨城下的穩坐釣魚臺也不和常理,如果真是他扣下了那關於援軍的命令,那麼他能夠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呢?官僚作風也沒法解釋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爲啊?
不過還沒有開口之前,另一件事情卻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是被將軍閣下那種氣勢震懾了?雖然是冬天,這個矮胖的中年人還是用一塊手絹不停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但更多的黃色水漬不斷的從他的頭頂生出。
空氣中甚至慢慢的生出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在這個時候,他同時也感覺到一絲奇怪的毛骨悚然。這是被人在身後用刀子抵住。而且感覺得到那握刀的手上地肌肉正在收縮繃緊立刻就要往前一送的那種毛骨悚然。
暗自皺了皺眉頭,術士捻動了一下手指,於是一層盪漾的光澤便在周圍一閃而逝……但是就在這個防護箭矢的效果剛剛起效,他還沒有來得及加持上另外的什麼法術的時候,那位子爵大人忽然笑了笑。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一點都不好笑……
笑容在那胖胖的面孔上扭曲着,變得異常的滑稽……瞪大了眼睛,張開嘴巴,這位子爵大人彷彿要說出什麼,但他最終發出的卻是一個彷彿氣囊被刺破的撲哧聲,帶着一種溼漉漉的聲調,就像是在將軍的威嚴之下他終於忍不住失禁了。
他那可笑的水罐一般的身體真的變成了一個四分五裂的水罐!
外面的皮膚和身體上的服裝就像是一層薄紙一樣向外崩裂,大量濃綠的液體和蒸汽在一瞬間向着前方猛然迸發!腥臭腐爛的死亡氣息瞬間充斥滿了這片地域。在這一瞬間,即便是深淵中的亡靈君主也絕沒有這樣令人恐怖的死亡氣息和威勢!而順帶而出的還有沒有聞過的人絕對無法想像的味道,那是無數腐爛的屍體再發酵之後又被混合了某些辛辣和刺激性氣體,被高溫燒灼烤後產生的氣味……單純的腐屍臭味和這味道一比起來也完全可以用淡雅二字來形容。
而更加可怕的是,這聲音一時之間連綿不絕!
那位子爵身邊站着的人,他的兩個幕僚,幾個護衛,還有那個伏跪在一旁的城衛隊長,在一瞬間都開始膨脹,破裂,然後迸發出那種液體,鋪天蓋地的向着溫德爾·科弗達將軍飛了過去!
這無疑是個極端陰損的手段……誰也沒法想到一個正在跟人親熱交談的人忽然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爆裂物,而這幾個人同時爆發,波及的範圍如此之廣,而事先甚至沒有半點的徵兆……但是作爲一個武者,將軍的反應絕不比康斯坦丁慢上半分……他那個寬闊的身體向後猛地倒退,身上的鎧甲閃爍着光澤,那些綠色的液體隨之被某種微弱的力量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