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的弧光越過幾十尺的空間,明滅之間,將空間中的一切都籠罩在那樹枝一般延展的能量帶中,讓人根本無從分辨它的延展軌跡,速度更是快得讓人無法反應!
然而,普內斯只是冷笑了一聲。
就在閃電延展到他的身體上之前,一道顏色晦暗的光牆出現在他身體周圍,穿過這光牆地魔法閃電紛紛消散……不,應該稱之爲倒轉,那恐怖的藍白能量光澤像瀑布倒卷一般飛了回去……
然而,發送出它的主人不知何時已經又伸出了一隻手……一道細微的漆黑電光將之全部收束,不,準確的說……它們出現在了另外的一個方向上——從天穹上彷彿真正的振雷一樣直撲而下,重新將那幾個黑衣人籠罩其中。
隆隆的巨響彷彿讓整個洞穴都震顫起來……
煙塵彌散開的時候,原本架設在淺水上的石頭通路已經被能量崩解出一個巨大的凹坑,空氣中一時間滿是電解燒灼的焦臭,閃電能量的殘餘兀自在空氣中噼啪作響……不過間接造成這一切的人卻並沒有欣喜的表現,他擡起頭,注視着舞光術的邊緣的天頂——幾個模糊的影子,彷彿從剛開始時已經出現在那裡一樣靜靜地漂浮着。
這情景讓大部分注意到它的人都不由被震撼得失語——尤其是幾個被黑影挾持的法師。
作爲施法者,他們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傲然,對於超自然力量的掌控,構造起了他們充分的自信……不過眼前這兩個人,似乎僅僅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幾乎將之摧毀殆盡。
不只是那個威力強大的閃電法術,也不只是那將之反彈回去的魔法壁障——藉助某些強力的魔法道具,他們也自信可能,或者在將來可能使用出這樣的法術,然而作爲施法者,他們很容易就能感知到常人無法注意的細節。
沒有手勢,沒有語言……他們如臂使指的隨意運用着法術,同時還違反着更多的規則,比方說能量,比方說空間。
“對於閣下的這種力量,我雖然早有耳聞,但確實只有在真正面對的時候,才能體會出它的強大……然而,無論多麼強大的力量,在吾主面前也不過是一縷煙塵。”黑袍法師再次發出一個冷笑,像是一條滑膩的毒蛇一般鑽進所有人的聽覺,他懸浮在十幾呎的空中,身上的大法師長袍隨着他的動作,衣褶間的陰影變幻流動,似乎隱藏着無數蠢蠢欲動的鬼怪似的:“憑藉吾主賜予的力量,我可以任意的抹消,乃至反彈一切凡世之間的法術力量,你只要還在使用凡俗的技巧,就無法對於我造成任何的傷害……”
“一切的法術?好大的牛皮……”康斯坦丁冷漠地笑了笑,如果真有這種力量,魔法之神怎麼可能還穩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早就被那個所謂的吾主給取而代之了吧?
這話或者符合某些傢伙們一貫的言行,不過只能糊弄那些凡人還行……但對於術士來說——他的雙眼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那扭曲的法杖上,閃耀的奧術能量,雖然明亮耀眼,卻也還沒有到達一個什麼程度……不過就是強一點兒罷了。
然而這並不代表康斯坦丁會輕忽他背後的那股力量……
從他之前的表現來看,這個傢伙至少應該對於自己的一些事蹟有所耳聞,但他現在的表現依舊囂張,那麼不是已經被狂傲侵蝕了智商,就是有些什麼可以依仗的後招——不過作爲主物質位面的規則之一,外界的力量在這裡都會大打折扣,就連神力也只能稍微施展,惡魔的力量自然更不用說了。除非他背後那個傢伙擁有着極爲強大的力量,諸如深淵三巨頭那個等級的……
其實真正說起來,就算是深淵三巨頭當面,康斯坦丁也未必就沒有一拼之力——如果不是現在無法確定隨意動用星空法則的後果,他早就已經把這個礙眼的蒼蠅拍成粉末。
“康斯坦丁閣下,看來你是選擇不信我的話?不過這也沒有什麼,畢竟對於可能威脅到自己的東西,很多人都執着的選擇了不信……”法師枯瘦的手指輕輕的拂過法杖尖端的那塊寶石,從中激發出一片細微的電光:“您儘可以象剛纔一樣嘗試看看。”
“聽起來,你好像是找到了一個不錯的主子啊?一位王子……陛下?”康斯坦丁當然不會浪費力量去應對這種挑釁,他只是挑了挑眉毛,提出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問題。
“王子……陛下?他身上惡魔的力量……難道是……”凝立在術士身後的女牧師揮手將一串防護加持在每一個人身上,只是這個詞彙似乎讓她想起了什麼,臉色不由變了變——作爲一個善良神祗的牧師,對於她們最大的敵人,她還是有着一定的知識的。彷彿是咀嚼似的低聲唸誦那兩個相侼的詞彙,她低聲問道:“那個三巨頭的……狄摩……”
“住口!不準提起那個愚蠢而又污穢褻瀆的名字!”
僅僅是半個詞彙的私語卻引來了對方齊聲的怒喝。兩個輔助的法師隨着喊聲伸出手,試圖施展出一個攻擊法術。
不過術士這個時候卻哼了一聲,兩道冰冷、像刀子一樣的目光從對方的眼中直刺入心靈深處,於是兩個施法者彷彿中了當胸一拳似的,不由自主的齊聲發出了一個悶哼!手中的法術自然也就消散於無形。“惡魔裡自認爲高階一點的傢伙們,都喜歡自稱惡魔王子……不過通常來說,都不過是一種自以爲是的稱呼罷了,你知道深淵中大部分的傢伙都不會認同其他人的地位的,除了沒腦子的怯魔,所有的惡魔都是他們自己的君王。不過通常來說,他們並不喜歡聽到別人使用和他們同樣的稱謂,那會使他們感到自己貧瘠的創造力受到了挑戰……”
刻薄的挑釁在三位女士間引起了一陣輕笑,也讓對方的臉色立刻就變得鐵青起來……惡魔們的混亂是他們的天性,因此他們即使想要反駁這番話,也沒有什麼像樣的理由。
“康斯坦丁閣下……看在我們之前的際遇上面,我給你一個忠告,永遠不要將自己擁有的看得太過重要……在那些永恆的存在面前,我們都不過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塵埃罷了。即使你引爲依仗的力量,在吾主的威能面前同樣也是微不足道的。”黑袍法師再一次開口道,聲音一反之前的冰冷油滑,變得忽高忽低:“因此,你最好不要愚蠢的試圖選擇與吾主爲敵。埋下你高傲的頭顱,將那個卑微的惡魔僕從敬獻給吾主吧,卑躬屈膝才能使你獲得生存的機會!”
“假如我說不呢?”
“愚蠢!貪婪!你根本就不知道在試圖忤逆一位多麼強大的存在,還想要試圖奪取你不能操控的力量?何等可笑!”臉上的肌肉扭曲出一個嘲諷的獰笑,普內斯平舉手中扭曲的法杖,一點翠綠微光在法杖頂端蓄積:“枉費了我的一番勸阻,康斯坦丁閣下,既然您意圖挑釁吾主的威嚴,那麼我也只能將你的靈魂敬獻給吾主!作爲膽敢忤逆他意志的懲罰!”
當然,這個動作對於他的對手來說,根本慢的彷彿靜止……術士只是一擡手就抹掉了那道光球,然後轟隆隆的悶響中,大片的石塊凌空飛起,化爲飛舞的流星向普內斯襲來。呼嘯的勁風炫耀着那種足以洞穿人體的力量。然而普內斯狂笑着,不躲不閃,只是舉起雙手,雙手往內虛虛一合。
所有人眼前一暗,只覺整個場地內的光線剎那間黯淡了下來。無數蝙蝠一樣的黑影飆風亂舞!暗影壓倒了牧師光翼的光澤,於是一片劍影便從黑暗中刺過來!然後是一連串清脆的金屬交擊,如珠落玉盤般不絕於耳!
黑袍的法師發出一連串呵呵的狂笑……
他張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前,蓄謀已久而造成的局面——對方身邊,一片深幽的光影中伸出十餘把的細劍,三支擊中了那個術士的胸口,兩劍刺進了他的後背,兩劍打在左手上,一劍刺中肩頭。細細的刺劍或者不過比長針粗了些有限,但那上面,一串串的流淌的灰色符文,都帶有着可怕的,比毒藥更勝千萬倍的力量,向內部不停地滲透……
在這種攻擊之下,即使有多麼強大,也不可能擋住那些帶有詛咒的細劍吧——雖然能夠看得出來,對方此刻那件看似平凡的外衣下面,還罩着一層強大的護甲……那一層油滑的皮膚鞣質而成的甲冑護住了他身體上大部分要害。然而法師卻也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問題的關鍵。這件甲冑上根本並沒有太多的魔法加持,就算是使用了最好的龍皮製作,也不可能完全抵抗住那些細劍的攻擊……實際上在面對着那些鋒利而帶有詛咒的武器時候,就算是有鑽石製造出來的護甲,也很有可能會被刺穿幾個小洞。
而幾個小洞就足夠致命。
“讚美吾主!讚美您偉大的力量!”
雖然早就已經選擇了自己的道路,但普內斯心中從未象現在這樣自信,眼前這個敵人曾經讓他感受到無比的挫敗,沮喪,甚至不得不遠避他鄉,放棄了原本花費十幾年的辛勞才勉強鋪墊好的前途……但是現在,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他的力量得到了證實,而原本的一切,那些屈辱從現在開始已經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什麼法師塔的導師,什麼大法師的榮耀?自己原本追求的都不過是一些虛名,根本不能和自現在擁有的力量相提並論!只要自己擁有那強大的主人賜下的力量,便可以在整個大陸都能橫行無忌!而自己得到那件東西之後,主人又會賜下何等的力量?
狂笑聲在空闊巨大的洞穴之中迴盪,一時無兩……
然而下一刻,這笑聲卻一下子就變得嘶啞了。
他怎麼還能夠站在那裡?
普內斯仍舊保持着笑容,只是卻在不可置信的眨着眼睛……那個人影仍舊站的很穩,還能如無其事的伸出手……同時讓人注意到的,是那些釘在他身體上的劍尖都只是停留在某個淺淺的層次……持劍的黑色人形正在加強力量,但是那力量卻只是將細細的刺劍推擠的彎曲起來而已!
沒有刺進去?這怎麼可能?自己可是親眼見過這些武器的威力的,別說是人體,就算是精金也足以洞穿!剛纔那個怪物可是擁有着一個惡魔主君的力量的,但它的甲殼也毫不費力的就被擊穿了!那是什麼力量擋住了這些足以致命的攻擊?擋住了那些帶有恐怖毒性和詛咒的劍刃?
法師的心驟然和麪容一樣抽緊了,他警惕地掃視對方身邊,仔細的判斷……不是那籠罩着一層魔法靈光的銀髮女人,她只來得及擊飛了一個黑影,不是那個遍佈令人討厭的聖光的牧師,她也只來得及阻擋住一個人而已……至於說那個帶有惡魔力量的女子就更不用說……
對方的力量還在自己想象之上?
“所有陰影行者……影躍,優先攻擊他身邊的人!”
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冰冷從四肢慢慢侵襲上來,普內斯的手指微微顫抖,但還是迅捷的畫出一個法術符號,將一道解離術的力量重新聚攏,同時在心中向那些黑色的影子下達了命令。
可在他的視線裡,他的對手也已經舉起了手,一片黑色火焰從那蒼白的指尖迸發,將周圍所有的黑色影子包裹其中!那黑色的光影是如此的暗淡,迅捷,僅僅是一個眨眼之間,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是一個從不存在過的幻象……
然而,對於普內斯來說,那無疑是最爲可怕的幻象。
“這……這不可能,那是吾主賜予的……怎麼!”法師的聲音再一次震動洞窟,只是這一次,是尖叫。
腦筋已經徹底的混亂了,計劃,盤算在這一刻在法師腦中被攪合成了一團凌亂的漿糊,他瞪大眼睛,注視着原本令他欣喜的景色……一抹莫名的灰色正在侵染那景色,就像是傳說之中死神的吹息,將他所有的喜悅,自信都慢慢的抹去——那些他引爲依仗黑色刺殺者們的動作停滯了,他們那光滑的黑色軀體開始籠罩上那一層奇妙的晦暗。
然後,在一陣若有若無的微風之中,就那樣忽地一下崩塌……整個身體散碎成爲細細的粉末,摔落下去,在地面騰起一陣煙霧!然後眼前的景色扭曲了,都彷彿在不住的旋轉變換……
“好吧,普內斯先生,現在……你想怎麼死?”一個聲音在法師的腦中迴盪起來……那冷冷地聲音,讓他不由得產生了一些錯覺,彷彿自己是一隻被巨蛇緊緊盯着的,垂死掙扎的青蛙一樣。
不過這不要緊,只要再向王子陛下祈求力量就可以了……這根法杖的防護結界,任何魔法也不能穿透,剛纔自己不是已經證實了嗎?所以,只要再重整旗鼓攻擊就好……只要……
或者在外人的眼中,普內斯法師現在的樣子,也和一隻青蛙相差無幾……他的喉嚨被一隻蒼白的手掌緊緊攥住,嘴巴一張一合,發出一種溺水的人才有的,咕嚕咕嚕地尖叫——他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眼前的景色已經變換……仍舊是那個洞窟,仍舊是那些人,可是,自己什麼時候已經面對着兩個手下?還有他們何時到了那麼遙遠的地方?
拼命的揮動手臂,試圖施展出法杖的防護屏障。然而瞪大的瞳孔裡似乎才映照出某些真實——
他的右手上緊握的法杖尖端,那一層幾乎可以翻轉所有魔法力量的護罩正在爍爍生光。然而卻無法保護到他分毫——因爲無論是那隻手掌,還是手裡的那支法杖,都在幾十尺的範圍之外。一點黑紅的鮮血,正從那斷裂的手上流淌下來,而失去了主人的魔法物品,閃爍了幾下便倒在地面。
叮噹。
“不……救救我,我的陛下啊啊啊啊……”清脆的撞擊聲彷彿死亡的喪鐘,而意識到了可怕事實的法師猛地發出了一個哀號……可惜,他的對手不會再給予他任何的機會了……一抹磅礴的力量衝進他的身體,讓他的每血肉,骨頭,乃至每一寸皮膚都在急速膨脹。
這過程應該非常短暫,但又彷彿無限漫長。
撲哧——
隨着一個令人牙酸骨痛的聲音,膨脹的衝擊力終於擠開了身體,法師迸發開來……一隻眼睛飛出了眼眶。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他親眼看見自己的身體爆成了一團模糊的血肉。
……
粘稠和花花綠綠的血肉碎片,緩緩地從康斯坦丁面前無形的護盾上慢慢滑下去,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術士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一個仇人在眼前被碎屍萬段的感覺說不上是很好,可也不太壞……只是他現在也沒有心情來享受這種復仇的快感——術士的腦海中正一片的凌亂……除了劇烈頭痛之外,還有一陣陣的眩暈……
這就是他之所以在之前浪費了一些時間與那個傢伙對話的原因——對於神力探查的後遺症,動用星空法則的力量,也會讓他進入一種類似脫力一樣的狀態之中,不過最終他還是不得不動用了那力量。
爲什麼那些可惡的反派們都不喜歡乖乖的遠離麻煩,而要沒完沒了的死纏爛打呢?
術士在心中嘆息着,然後擡起頭。
在他面前,那一層黑色的光幕開始蔓延,那個地方的空間扭曲起來,一團包裹在黑色煙霧中的影子劃破空間出現了,那黑色的煙霧翻滾着,發出滋滋的噪音……那是一種令人瘋狂的刺耳摩擦,強大的壓迫感如海嘯一般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