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很久了,鏡……鏡主。」
「你發現了啊。」鏡魔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死狂喊我都是喊鏡魔,你唯一聽過鏡主這個稱呼的地方,就只有森羅國度的神火試煉。」
「從我知道‘觀者,的存在,我就想起神火試煉裡那位跟我追憶過去的兄弟。」亞修語氣有些複雜:「枉我還爲他的死亡難過……還因此恨上銀燈……雖然她那時候確實是十惡不赦的反派角色……」
「經過那幾天的相處,觀者對你的評價變得很高哦。」鏡魔笑道:「在此之前他都覺得你是「最差的一屆亞修」。」
「雖然你的語氣好像很爲我高興,但我實在不覺得被自己認可有什麼了不起……」亞修嘴角抽動:「如果我穿越到小學時期,表揚小學生的自己成績很好,我猜小學生的我只會期待我掏出什麼實物獎勵,譬如遊戲機或者現金什麼的。我和他都是同一個人,他表揚我不還是表揚自己——」
「你和他不是同一個人!」死狂和鏡魔立刻異口同聲地嚴肅反駁。
亞修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好好,我不是他。」
「那你想問什麼?」
「我想問,鏡主你到現在都仍然深愛觀者嗎?」
死狂瞪大眼睛看過來,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黑魔也擡起頭。
鏡魔腳步趔趄差點扭腳摔跤,但憑藉強大的體術順勢轉身,若無其事地反問道:「你都快要被我們分了就只想問這個?」亞修輕聲說道:「我很好奇嘛,畢竟你們埋葬那麼多世界,經歷了那麼多冒險……說起來,你們認識多久了?」
「也不是很久,還差11天就認識765年了。」鏡魔隨意說道。
死狂冷不丁問道:「鏡魔,你記得我們逃離終末世界那一天是幾月幾號嗎?」
鏡魔一臉莫名去嗎:「啊?誰會記得那一天是幾月幾號啊。」「你連我們離開世界的日子都不記得,卻知道自己認識了觀者多久?」死狂明顯被嚇到了:「而且我們穿越世界線的時候,時間都是紊亂的,根本沒有晝夜之分,我很早就放棄計算自己多少歲,經歷了多少時間,因爲根本沒有意義……等等,所以你不是按晝夜算的,你是按體感時間算的!?你將認識觀者那一天作爲錨點,一直記錄到此時此刻?」
黑魔也有些害怕:「鏡魔你是不是有點太極端了?」
鏡魔嘴脣顫動,像是自暴自棄一樣說道:「要你們管。」「我雖然早就猜到答案,但沒想到你的答案會這麼具體。」亞修也有些震驚:「居然喜歡了765年……老實說我有點難以想象,畢竟我到現在也才二十幾歲,七百年這個時間尺度對我來說過於龐大了,真的有一份感情能持續七百年嗎?而且我聽說你們好像結婚了又離婚——」
「沒有離婚。」鏡魔極其無力地反駁道:「至少他沒有正式提出過。」
亞修問道:「那你的心情這麼多年來就一直都沒變質嗎?移情別戀,心灰意冷,因愛成恨……沒出現過這些情況嗎?」「有倒是有,有好幾次我都恨他恨得咬破嘴脣,就算是贖罪這麼多年我也該刑滿釋放了。」鏡魔說得那麼咬牙切齒,但聲音卻像失戀的少女一樣委屈:「但他總是會在這個時候不動聲息地鼓勵我,幫助我,我實在是……」
「哈哈哈。」黑魔嘲笑道:「一直上當的***女人,你難道看不出他只是爲了利用你嗎?」
「都是利用,爲什麼他關注我的心情但不關注你?」鏡魔反脣相譏:「你該不會是在嫉妒吧黑魔?」
「啊!!!!????」
死狂及時按住暴走的黑魔,鏡魔轉頭看見旁邊滿臉寫着‘要吵起來嗎快吵起來吧,的觀衆亞修,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嘛跟你聊這個……
無聊。」
「他肯定覺得很新奇吧。」死狂冷笑一聲:「他一直都是看他的女人吵架,還是第一次看別人的女人吵架。」
亞修被死狂譏諷得有些繃不住,鏡魔冷冷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如果你死前最後的願望是想知道我們的感情生活,那你只能帶着遺憾去死了。」
「已經足夠了,鏡主你這個回答讓我很安心。」
「安心?」
「鏡主你能喜歡觀者七百年,那薇瑟肯定也能喜歡我這麼長時間。」亞修輕聲說道:「畢竟我再怎麼樣也只能保證自己的心情,現在有你這個參考答案我相信我和銀燈的感情能夠永不變質始終情深。」
鏡魔瞥了他一眼幽幽說道:「你可比不上觀者。」
「我知道。」亞修斜了她一眼,輕笑道:「但你也比不上薇瑟啊。」
「這就是你最後一句遺言嗎?術師手冊會記住的。」鏡魔走到一處連接到第四重地獄的巖壁前,徒手開始攀登。似乎是爲了故意使壞,她的攀登速度時快時緩,本就暈乎乎的亞修幾乎被她晃得近乎腦殘。
亞修被晃得腦漿都搖勻了:「我剛纔就想問了,爲什麼不是幽魔一直拎着我,而是走到中途就換成你?」
「因爲我們想要具現化就只能燃燒我們在你心靈裡的底色。」鏡魔說道:「本來能足以支撐我們將世界翻來覆去毀滅數十遍的色彩,在這座灰白地獄裡只能支付你其中一段路費。」「但我們一定會帶你離開地獄。」鏡魔側頭看了亞修一眼:「讓你看到重視之人的最後一眼。」
「我們就是趁火打劫奪取你的一切,無論你多麼痛恨我們,但陪你走完最後這段路,就是我們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我並沒有恨你們。」亞修輕聲說道:「你們自始至終都在幫助我。」
「如果沒有你們,我根本不可能誅殺吞噬世界之蛇;如果沒有你們,我現在就已經成爲下面那團灰白混沌,根本沒法苟延殘喘到現在。再往遠一點,如果沒有你們,如果沒有歐洛拉的術師手冊,我可能就已經死在碎湖監獄。」
「本來我只能眼睜睜等待一個最壞的結局,是你們給了我另外一個選擇,另外一個沒那麼壞的選擇。」亞修平靜說道:「我當然不願意你們奪取我的人生,但我也沒自私到覺得你們就該無私將自己的人生讓給我。」
鏡魔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奮力爬上第四重地獄。此時第四重地獄的神之領域還勉強維持自己作爲術法根源的尊嚴,白得比較熾烈,黑得比較五彩斑斕,還沒化爲死寂的灰白。
「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跟觀者到底源自同一個靈魂,」鏡魔忽然說道:「他是能欺騙命運的智者,而你是一隻兒童樂園裡的拉拉肥……」
「說你不如薇瑟至於記恨這麼久嗎……」
「但唯獨這一點你們很像。」鏡魔看了他一眼,寡冷憂愁的臉露出淡淡的笑容:「這份看破命運的豁達,真的很迷人。」「當然,論魅力,你連觀者的一根頭髮絲都不如。」她將亞修扔出去:「黑魔,輪到你了。」
「終於輪到我了!」
亞修被黑魔抓住,看見少女臉上那份毫無掩飾的惡意,聲音顫抖:「死狂,能不能換……」
「反正都一樣。」死狂悠悠說道:「你遲早要和黑魔走一段路。」
「觀~者~寶~寶~」黑魔狠狠掐住亞修的臉,眼裡泛起渾濁的紅光:「媽媽會疼愛你的哦~」
「享受難得的母愛吧,」鏡魔揮揮手:「那麼……永別了,亞修。」
說罷,鏡魔也隨之消散。
黑魔雖然一副要讓亞修感受痛苦的姿態,但實際上也沒有多做什麼,只是將亞修背在後面趕路。但因爲她體型比亞修幼小很多,她背
着亞修,讓亞修有種猛將騎狗的既視感。
過了片刻仍然無事發生,亞修不禁鬆了口氣。他知道黑魔對自己惡意有多大,他對黑魔來說是最好的觀者替代品,黑魔對觀者唯唯諾諾,對他就敢重拳出擊,恨不得在他身上宣泄那份龐大近乎沉重的惡意。仔細想想還挺虧,終末四魔裡,喜歡觀者的不會因此喜歡他,憎恨觀者的卻會因此憎恨他,不過亞修看着黑魔那頭由無數色彩濃墨相侵形成的漆黑長髮,漸漸放鬆了身體。
「我獲得身體後就讓莉絲笛雅感受痛苦。」
黑魔頓了頓,沒聽到後面人的回覆,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知道死狂承諾過不會打擾她們……但她又怎麼可能一直保護她們?我會很有耐心地一直等待機會,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沒有什麼比折磨莉絲笛雅更能讓我期待。而且她不會死的,相比起永恆的痛苦,死亡只是一瞬間的歡愉,我會先殺死她所有重視的人,一個接着一個,一天接着一天,一點一點剝奪她珍貴的東西,讓她明白自己活着就是一場永無止境的絕望。」「而你就算知道我要做什麼,也阻止不了我。」
黑魔一字一頓地強調,怨毒的聲音夾雜着十七重奏:
「你什麼都做不到,也什麼都保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