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看起來傻做的事兒更是癡,既然能活着又何必來貪這趟渾水呢。”說話的是淳歌,他緊緊地靠在阿奴身前,周圍都是石頭,好在還有一條大縫隙能讓他與阿奴呼吸。
時隔兩年多才聽見淳歌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一時間阿奴覺着什麼都值了,他挪了挪位置,想盡量將淳歌護在自己懷裡。只是想象很美好,現實太殘酷,他僅僅是挪動了一點點,他的背上的傷口就像針紮了一樣的疼,好在他異於常人的忍耐力硬是沒有在臉上露出絲毫的疼痛感來。
“我這不是順腿才溜進來的嗎。”許是爲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阿奴這話說得很不是時候。
“噗嗤”淳歌怎麼都覺得這種話若是從慕容夜的嘴巴里說出來纔是正常的。
“這算是苦中作樂嗎?”淳歌雙眉一挑,甚是俏皮地說道:“阿奴,你不是慕容,不用像他的。”淳歌這話說完,嘴巴一撇,眨眼說道:“更何況,學的不是很到位啊。”
“哦,公子。”阿奴自己也知道有些東西是先天的,像他這樣的人,本就後天不足是達不到慕容夜的那種地步的。
淳歌明顯感到阿奴的士氣低落了,本着難兄難弟的這個緣分,淳歌拍了拍阿奴放在他右手邊的手。不料沒找準地方竟拍到阿奴的右手的手腕上了,學醫的人多脈象總是格外的敏感,就算淳歌不是刻意要爲阿奴診脈,他還是把到了阿奴脈中的異常。
“你是不是受傷了。”淳歌轉頭便碰上了阿奴躲閃的眼睛,這下可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淳歌也用不着阿奴的回答了。
淳歌自己有了判斷,也不等阿奴有啥反應,直接將阿奴的右手抓到手心,用秋家特殊的號脈法,爲阿奴瞧起病來。像淳歌這種老手號脈不消一會兒便可有個結果,而阿奴的結果卻是失血過多。照理說依着淳歌鼻子的敏銳性是不會聞不到阿奴身上的血腥味的,可是因爲這場地震實在是有太多人死亡,血的味道瀰漫在整個柳護城,任誰也分不清身上的血的味兒是從哪裡來的,故此淳歌的嗅覺被麻痹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看着阿奴越發蒼白的下臉,淳歌猛地想起,剛剛發生的那一幕。
話說阿奴是整個東南第一個發現地震先兆的人,當他跑出廚房來到住宿的院子時,地震已然開始。可能是壓力多大潛力多大吧,阿奴這時候的速度已經可以說得上是非人速,誰人也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覺着一陣涼風襲來而已。正是與淳歌的一牆之隔,哪知咫尺便是天涯,阿奴還沒來得及進去,這住宿院子裡的樓就塌了。
木材,原本立在地上的木材,剎那間就堆到了地上,阿奴找到了,他見着淳歌了。那是一條小縫裡的眼神,不甘,還有些許的絕望,阿奴認得出來,那是他朝夕相對,日夜相思的淳歌,他二話不說便像飛蛾一般朝着那條只容得下五六歲孩童能經過的縫隙鑽去。
如同不幸一樣,幸福也是有的,阿奴在永不言棄之下,度過三四次失敗之後,終是如願以償地還見到了淳歌,而他背上的傷也是那個時候,硬衝被木樁和石頭給刮傷。
淳歌那時也是驚着了,愣是沒發現阿奴進來的蹊蹺,也是淳歌纔是最倒黴的。他好不容易逮着一個休息的日子,周公也好不容易地來了一趟,夢還沒開始高氵朝,就被劇烈的晃動給倒騰醒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啊?”淳歌在剛醒來的幾秒就一直在心中重複這個問題,巧的是,他還沒想完整,地震便以雷霆萬鈞之勢席捲而來。
無力,一份面對自然界的無力,從淳歌心裡爆發,那個時間淳歌以爲自己必死無疑,註定了埋骨他鄉。可是淳歌不服啊,他才十五歲,花樣的年華就此結束,偌大的局面他纔剛剛佈置好小網,讓他怎麼甘心啊,他不想死,一點也不。
“嘭”一聲響在淳歌耳根的動靜,震醒了呆愣的淳歌,那是阿奴破石而入的聲音。
與此同時只聽見阿奴進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沒事吧,沒事的。”
“並未傷着,只是這個情況有些不太樂觀。”淳歌見着了阿奴可以說既是興奮又是擔心。
可惜阿奴看不出淳歌的九曲心思,就是知道有危險了,只見他縱身將淳歌護在懷裡,隨着木柱石頭的下落而下落。處在緊張中的他們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在阿奴的背部與地面熱烈相擁,發出一聲巨響而結束。
“沒事兒吧?”這句在這個時間段頻率較高的話很是自然的從淳歌嘴裡問出。
彼時阿奴的背已是鮮血淋淋,若是常人早就疼得呲牙咧嘴了,可偏偏阿奴不想讓淳歌煩惱他的傷勢,故作輕鬆地扛了下來。
“沒,事兒。”阿奴露出了一個少有的笑容,指着前方對淳歌說道:“公子,你往前挪一點,前面正好是縫隙可以透氣。”
淳歌朝着阿奴所指的地方看去,還真是縫隙口,於是他二話不說便往前慢慢移去。當他到達目的地時,阿奴也不知用的是什麼速度,瞬間便將淳歌擋在身前。
“公子,放心,阿奴一定會保護公子的。”阿奴憋着一口氣,硬是提了口真氣,飛速來到淳歌身後,待到淳歌轉頭,那地上的一攤血跡已是被阿奴遮得嚴嚴實實了。
這般情景,若說淳歌不感動,那就矯情了,這纔有了淳歌先前的那句,但是公認絕頂聰明的淳歌與向來木頭的阿奴進行隱瞞大作戰,不用想也知道是淳歌會取得最後勝利的,這不阿奴就被逮個正着。
“你早就受傷了,怎麼不說呢?”淳歌瞅着阿奴背後那一大灘血匯成的血坑,咬牙切齒地說道。
“習武之人,這點小傷不算什麼的。”阿奴用近乎紫青的嘴脣說出這樣不靠譜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信服力,故而肯定地補充道:“真的。”
“真的”淳歌陰陽怪氣的重複了一遍,說道:“阿奴,你這是藐視我的醫術,你的命也就只剩下半條,血都快流的乾淨了,你覺得我會信嗎?”
“你會信。”阿奴開始出現了失血過多的著名特徵暈眩,他強撐這眼皮,笑得很乾淨也很幸福,說道:“因爲我知道,有你在我死不了的,而有我在,你也不會有事兒的,公子你信我好不好?”
“哼”淳歌眼角一溼,眼泛着柔光,溫言說道:“阿奴,我原諒你了,我們和好吧。”
等了幾年,熬了幾年,阿奴終究是聽到了這句話,他很努力的想握住淳歌的手,只是黑暗卻毫不留情地吞沒了他。
呼喚,響在碎石,碎木頭的底部,混着柳護城的淒涼,窄窄的空間,只繞着一個名字:
“阿奴,阿奴……”
ps好吧小陳承認這是有一大點晚的二更,但是再晚的更也是更啊,小陳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