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身體好點了嗎?”樂山靠在帳篷邊的甲板上,嚥了好幾口唾沫,才能發出一個能讓淳歌聽見的聲音。
“這是自然的。”淳歌微微一笑,環顧四周,這兒的情況比他昏迷前的預想更差,更加險峻,但是他不怕,正如他曾說過的,死亡沒來臨之前,他們所要做的就字好好活着。
“你們幾人的意識還是清醒的,還不算太壞。”淳歌深嘆了一口氣,大步邁向樂山,抓起樂山的左手,只見他右手往樂山的左手一扣,眼睛一閉,樂山的心率就躍動在淳歌的腦海裡。
淳歌睜開雙眼,仔仔細細地看着樂山的臉色,蒼白中泛着淡淡的微紅,於是問道:“有什麼感覺嗎?”
樂山的聲音略顯沙啞,緩緩的開口,說道:“提不上勁兒,感覺這會兒腦子也開始不清不楚了,還出現了重影。”
淳歌放開樂山的手,同樣的方法查看了樂水阿奴等人,得出的結論大有不同,但歸根結底都屬於風寒的一類,這與淳歌料想的大同小異,淳歌還是能維持一段日子的,可是當他準備去拿藥時,卻有一道驚雷狠狠的劈在他的心上。
“淳歌,不要再去拿藥了。”樂水強忍着無力感,坐了起來。
“怎麼,藥不夠嗎。”淳歌走到樂水身邊將他扶好,問道。
“哼”樂水自嘲一笑,說道:“不是不夠,是沒了,能治風寒的藥都用光了。”說完這句,樂水的腦袋一歪,就這麼毫無預兆的昏死過去。
淳歌眉頭皺緊,看了一眼肩頭的樂水,心臟跳得出奇的快,他聞着空氣中怪異的味道,合上了眼,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但他重新睜眼時,卻是炯炯有神的眸子泛着金光。他讓樂水平躺在那較軟的草堆上,而自己竟是頭也不回的望軍營旁邊的林子裡走去,任憑樂山,阿奴等人如何叫喚,就是不曾轉身。
夜裡的樹林算得上是驚悚了,月光之下婆娑的樹影,偶爾晃動發出沙沙的響聲,有時又是一陣莫名的寒風,連淳歌這個一向信奉怪力亂神的大才子,都不自覺得起了雞皮疙瘩。不過此時此刻,淳歌沒有時間去思索環境,若是有人在一旁,必能看出淳歌現在正幹着撿樹葉這事兒,但他似乎不是瘋了,在瞎撿,當他看見腳邊的樹葉的時候,總是會放在鼻子上聞好久,有的還放進嘴裡,嚐了一口,最後才吐出來。
約是兩刻鐘的時間,淳歌已經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包滿了樹葉,這個夜裡,月色微暗,一個少年用他單薄的身子,扛起了一袋又一袋的樹葉,可那步伐卻是這般的堅定,這般的執着。
就在淳歌回到營地的時候,等待他的也只剩下樂山一人,真不知是樂山的體格好於他人,還是樂山想見淳歌的毅力高過別人,總歸不是隻有淳歌一人在默默的奮鬥着。
“你別說話,不要用力呼吸,儘量將身子放平放鬆,等上一會兒。”淳歌放下肩頭的那件不成樣子的衣服,說得十分溫柔。
樂山能等到此時已是耗盡了九分力氣,他說不了話,只是照着淳歌說的,努力的平躺自己。
淳歌看着樂山艱難的樣子,鼻尖一酸盡數化爲嘴邊最爲溫暖的笑容,他也不耽擱時間,尋了伙房直徑走了進去。因是百人的軍隊,所以他們的飯鍋也是格外的‘大氣’,淳歌暗自給自己打氣,隨後將一袋的樹葉全都倒進洗米的大盆裡,換了幾次水就算將樹葉洗乾淨了。伴着最後一次水的倒出,淳歌已是將樹葉倒入煮飯的鍋中,又從米袋裡舀起米來,瞅着這架勢是要做一鍋樹葉白煮米飯啊。果然不久淳歌就將火給架好,淳歌這幾年雖是過着富裕的生活,但他從沒忘本,那一手煮飯的手藝倒是愈發精進了。
不出一刻鐘的時間,飯香便四溢在軍營的五百米以內,氣味裡還有濃濃的說不出的味道,可是聞着就是特別的舒坦,有過了一會兒,有許多士兵竟然轉醒,之後又有很多的百姓轉醒。嗅覺被放大的衆人好像忘卻了身上的不爽,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清爽塞滿他們的身體。
彼時滿頭大汗的淳歌從伙房出來,倒在地上的人已是醒了大半,精神尚佳,總算是不枉費他的一番功夫。
“大人這是煎了什麼藥,竟會有如此奇效。”軍醫畢竟是個大夫,素日常與藥材打交道,底子自然比一般人強一些,好的也就快一些,這不可以獨立走到淳歌身邊。
“不曾煎過什麼藥,只是一鍋不能吃的飯而已。”淳歌順勢扶過軍醫,往一旁的凳子上走去。
“飯。”軍醫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急急問道:“是什麼飯?”
淳歌抹去額間的汗水,與軍醫一同坐到了凳子上,伸了個懶腰,半打着哈欠說道:“我去林中撿了樹葉,將它混到米里,煮了一鍋。”
“什麼?”軍醫不可置信的問道:“這怎麼可能呢,光是這一鍋飯怎麼可能清除軍營周邊的疫氣呢?”
“軍醫,學海無涯,醫道無界啊。”淳歌超出年齡的輕聲說道。
軍醫這才恍然大悟是自己孤陋寡聞了,於是乎一激動差點跌坐在地,但也不妨礙他急聲求教:“還望大人不吝賜教。”
“軍醫過譽了,談不上賜教。”淳歌拉住了幾乎亂舞的軍醫,平靜地說道:“地震後盛行的無非是瘟疫,而配上這個時節的當屬風寒最有可能,故此治病的關鍵在於清毒,無論是熱度還是冷毒,應以治標爲先。”
“但是治標不過是權宜之計,等過些時候還是會復發的。”軍醫頗爲不贊同的說道。
“軍醫,有時治病也要因時而異的,你此刻怎會有辦法根治瘟疫呢,所以要退而求其次,控制它,給我們一個緩衝期,等待救援。”淳歌看着營中的人全數甦醒,心裡的那塊大石也算是放下了。
“大人說的在理。”軍醫復又點頭問道:“敢問大人,那鍋飯,有何特別之處。”
“這還是虧了你將藥材給用光了。”淳歌噗嗤一笑,自己的無奈之舉竟成了點睛之筆,不可謂不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在軍醫一臉的不解之下,淳歌侃侃談道:自神農氏發現茶葉後,人們便知道了茶樹的葉子曬乾了能供人飲用,但極少有人知道,其實神農氏當年最先嚐試的是樹葉,而茶葉有清熱止咳的功效,更何況是效益更爲強大的樹葉呢。”
“那你煮樹葉給我們喝就好,爲何混在飯裡?”軍醫是承認樹葉的藥效的,可是淳歌利用的方法也太怪了吧。
“軍醫這法子好是好,就是見效慢,我覺得不適用,我曾在書上瞧見過藥香的功效快於內服適用於急救,故此纔想着以此法行之。”淳歌倆手一拍,倆肩一聳說得甚是可愛。
“再說,飯香是最快也是傳的最遠最快的,你們診病至今怕是沒吃過一頓好飯,這飯香有助於你們的甦醒,帶着樹葉的味兒,更能讓你們提神,清毒,互補之效何樂而不爲呢。”淳歌這話是理算當然的,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他平素就是將利益最大化,此次更是。但他遠不會想到,他今日的幾句無心之說被醫者所用,救了多少瀕臨死亡的傷者,又有多少醫者將他奉爲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