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軍營四周的疫氣似乎加重了。”軍醫自打淳歌醒來後就一直跟着淳歌照顧軍中的一干人等,順便學習淳歌的處理手法。
淳歌嘆了口氣,苦笑道:“樹葉的方子應該是不管用了,畢竟疫氣不是普通的瘴氣,用多了這法子已經產生了抗藥性。”
淳歌心中細細數來,從昨夜開始他們就煮了四次樹葉飯,以壓制軍營四周的疫氣,若說沒用了也是應當的,只可惜樂水沒有完全地聽了淳歌的吩咐,讓軍醫提前將藥給用光了,彼時正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
“大人,都是小老兒自以爲是,不聽官二將軍的勸告,才令大人陷入如此困局。”說着軍醫便老淚縱橫,他一生標榜這懸壺濟世,到老了反而糊塗行事,倘使這一次有什麼意外,那麼這數百條活生生的性命,可就是死在他的手上了。
“軍醫,官某雖不是資歷甚深的醫者,但仍知道,爲人醫者,無論何時這顆心都得穩,靜,這樣纔不會枉送了病人的性命。”淳歌輕拍軍醫那手足無措的雙手,安慰道:“這事兒,也是官某的不是,不曾提早告知於你,你不必自責,任何人在面對那樣的情形都會這樣做的。”
“大人這是安慰,小老兒知道,但無藥可用,這瘟疫可得何如是好啊?”軍醫看着有幾個略顯不適的婦人,心中滿滿的都是愧疚。
“官某早已提早讓人送藥來,因而軍醫不必擔憂,我們只需在這兩天內保證好大家的性命,剩下的自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淳歌用左手中指從自己左手邊的水坑裡點了一指的水來,舉過頭頂,感受着空氣中的溼度。
“大人是在做什麼?”軍醫眼瞅着舉止怪異的淳歌很是不解。
淳歌沒有馬上回答,他收回左手,用拇指摩擦了一會兒,面色有些不好,帶着沉重的聲音緩緩說道:“此時天明,不可觀星象,可這空中卻是格外的乾燥,物極必反,怕是不久將會有一場暴雨。”
“暴雨,難道不好嗎?”樂山端着剛做好的午飯,走向淳歌。
“暴雨”淳歌提高了音調,說道:“如今疫情不明,但絕非可觀,若是此時下雨,必會颳風,柳護城地勢高於東南的大部分地方,你想這風自柳護往低地而去,會是個什麼結果?”
“整個東南將會陷入瘟疫,岌岌可危。”樂水端着自己的飯碗,踱步靠近淳歌。
“那那可怎麼辦啊?”樂山先將飯分給淳歌又夾了許多的菜,之後才把剩下的遞給軍醫,在軍醫哀怨的眼神中,自顧自的坐到淳歌身旁。
“依我所見,這雨一時半刻也是來不了的,爲今之計,只有抑制此處的病情,倘若真的將瘟疫外流也能減輕病症,不至於太過嚴重讓人措手不及。”想着想着,淳歌也覺得餓了,忙活了大半夜加上一個上午還真的又累又餓,只見他不顧身份的大吃了幾口,一個勁兒的說過癮。
周圍的人們瞧見解元公露出這一副孩子氣的摸樣,都是不敢置信,更有甚者,還想拿筆畫下此時以記錄這個不同尋常的時刻,只是奈何手上沒有氣力,也只能作罷。
用過午飯,淳歌呼吸着越來越重的疫氣,終於開口對軍醫說,要教他一手棄婦攻略。
“大人此言當真?”軍醫得知淳歌要傳授他一些新的醫理自然是感恩戴德的,可是一方面又覺得不敢相信,因爲,每個大夫的絕活是不會傳授給外人的,大部分都是由嫡系弟子一脈傳承的。
“這也不是官某自己想出來的,都是先母閒事所說,並沒有什麼不可的。”淳歌朝着一個病人走去,後頭跟着像個小跟班似的軍醫,甚是奇特的組合。
淳歌到了病人跟前,先是和那婦人寒暄了幾句,隨後便開始爲其診脈,等到望聞問切做全後,才示意軍醫要記下之後他所說的話。
“東漢張仲景的傷寒論有言: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者,名爲傷寒,病有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淳歌深吸一口氣,心中想着他的母親,那個嚴苛卻有溫柔的女子,說道:“其實先母將惡風寒分爲四種,一是風寒束表,乃是外感風寒,肌表衛陽之氣被束不得散越,故惡風寒,進而正邪交爭,則可出現發熱,頭身疼痛等風寒表證。”
淳歌看了一眼軍醫,見他都已記下,便接着說道:“二是寒中少陰,乃是患者心腎陽虛,寒邪乘虛直中少陰,因正不勝邪,故可見無熱惡寒,身倦肢冷等症。三是陽虛陰盛,乃是勞倦內傷,或久病正氣日消,導致陽氣虛弱。陽不制陰,陰寒內生,故有惡寒肢冷等症。”
淳歌咳了幾聲,喉嚨有些幹了,誰知樂水不知從哪處冒出,遞上一水袋的水,在淳歌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憨憨的笑了幾聲。
淳歌喝了水,復再說道:“四是痰飲內停,乃是病由痰飲停滯體內,或胸脅,或腸胃,或四肢。痰飲爲陰邪,寒飲爲內阻,陽氣不能通宣故見惡寒之症。”
軍醫在出個說完一會才盡數記下,等到寫完了,他纔有時間大發感嘆,兩眼發光的稱讚道:“大人的母親真乃醫界神人也。”
淳歌噗嗤一笑,調侃道:“軍醫若是要表達敬仰之情,還是在等等吧。”淳歌神秘一笑,惡作劇般的在軍醫放下筆時說道:“風寒束表,肺衛氣鬱,以惡寒重,發熱輕,無汗,頭痛,身體疼痛,鼻塞流清涕,咳嗽,舌淡紅,苔薄白,脈浮緊當用麻黃,桂枝,杏仁,甘草所成的麻黃湯。”瞧着軍醫一個激靈,手忙腳亂的樣子,淳歌心滿意足地補充道:“尺寸俱沉者,少陰受病也。當五六日發,以其經貫腎,絡於肺,系舌本,故口燥舌幹而渴。治宜扶陽抑陰,當用附子,乾薑。甘草所成的四逆湯。”
шшш◆T Tκan◆¢ ○ “你倒是大方,這些不傳之密,竟是毫無保留的,告訴他。”當淳歌準備接下去是,軍營口響起了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
淳歌轉頭一看,這男子約是四五十歲的年紀,倒是不顯老,中等身材,算是在這個年紀少有的大叔級的帥哥了。
淳歌見到此人先是一驚,緊接着地便是一聲,極其興奮的:“大舅。”
原來此人是杭城醫學世家秋家現任的家主,更是淳歌母親的哥哥,同樣是知曉淳歌真實身份,當年與淳歌有過一面之緣的秋大夫,秋大舅。
“大舅,我讓人去尋您,未曾想您這麼快就到了?”淳歌疾奔而去,一臉的笑意,不過笑臉裡還有一絲不好意思,他回到杭城那麼多年,因爲秋家老太爺的排斥,從未登門拜訪,現在遇見了真真是有些尷尬。
秋大舅還未開口說些什麼,一個更爲年輕的聲音有插了進來:“你個沒良心的兔崽子,光見着你舅舅,我呢,辛辛苦苦,不眠不休,日夜兼程給你送藥的我呢?”
這人便是離開兩天,身負重任的慕容夜大才子了,他真是一如既往的悶騷,雖是風塵僕僕一路疾行,卻不曾言說一句。
“多謝了,好兄弟。”淳歌的右手搭上了慕容夜的肩膀,其中的交情自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