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還要再等啊。”樂山今日陪着淳歌一起視察城樓,樂山這個急性子碰上了淳歌這個慢半拍,真真是急煞了人,他趕着盼着出戰,可淳歌卻一味的等等等,他都快長毛了還不見淳歌有出兵的意向,終於他忍不住了,一定要問一問,即便問不出什麼來。
淳歌因傷穿得比較厚實,倒是鮮少有人認出他來,在加上淳歌刻意封鎖他到枯城的消息,大傢伙只當是軍營裡來了個新幕僚罷了。他已經拖着官二伯不讓他們出戰足足半個月了,這幾日的天氣一直不好,他的傷也遲遲好見好,可今天是他第一次站在枯城的主城樓上,觀看敵我兩方,說不激動倒是虛了,說是很激動他又得保持冷靜,最終他還是隻能露出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不過淳歌掩在披風帽子下的眼珠卻是極爲有神,他望着不遠處的山匪駐紮地,問道:“軍中的糧食還有多少天?”
樂山似是知道淳歌壓根就不會回答他的問題一樣,嘆了口氣,還是說道:“城中的百姓轉移的差不多了,糧食也多了一些,若是咱們軍隊要吃,估摸着還能吃上大半月。”
“大半月啊。”淳歌掀下了自己的帽子,淺淺一笑,朝着樂山說道:“兄弟,召集全營兵馬,你想要的時機來了。”
“真的?”樂山起初還不信,但看着淳歌眼中的認真,頓時就樂了,他知道阿奴在淳歌附近保護着淳歌,也就不擔心淳歌的安全,自個兒屁顛屁顛地朝着主營奔去,那架勢可謂是風捲殘雲,揚起千堆土啊。
“咳咳”城上吹來一陣冷風,和着飛揚的土,引得淳歌咳了幾聲,阿奴便立即出現在淳歌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幫淳歌將帽子再戴回去,哪知淳歌手一擋,反倒是將披風交給了阿奴。
“我們也回軍營吧。”說罷淳歌便不等阿奴反應過來,徑自朝前走去。
阿奴拿着披風,也只得是苦笑幾聲便急忙跟了上去。阿奴的出現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他們總覺得阿奴特別眼熟,等到他們發現淳歌的背影是這般熟悉,以至於他們下意識的叫出軍謀大人四個字,他們這纔想起阿奴是淳歌的貼身侍衛,那個走在前方的男子,便是名動東南的解元公,他們不曾多見,但也是認識的軍謀大人。
等到淳歌與阿奴回到軍營,樂山已經將軍隊集合完畢,就等官二伯一聲令下,便可出戰,可是官二伯卻知道,如今的士兵因淳歌的遲遲不肯出兵迎戰,從而士氣大降,若是要打仗了必須要提升軍中的士氣,而淳歌在此時選擇出戰,那便是想出瞭解決的辦法,所以官二伯必須得等淳歌來給他的軍隊下一劑猛藥。
淳歌慧心地朝着掛二伯笑了笑,吩咐阿奴不要跟上,自己卻走到了士兵前方的高臺上。衆人只見一個如傳說中所寫的錦繡才子又似仙人飄飄欲離世的凡塵俊逸人物,就這麼站在他們的眼前,大夥卻覺得這人不陌生,倒是格外的熟悉。
“軍謀大人。”不知是誰先叫了這一句,便引起了如雷鳴般的叫喚,衆人盡數虔誠地跪在地上,真心誠意的膜拜淳歌。
要說淳歌爲何有這麼大的魔力,還得是前不久的那場瘟疫,這場東南本土的瘟疫禍害的都是東南的本土人士,而官二伯手下的兵將都是東南招募的本土士兵。可說是淳歌在瘟疫中救了東南的百姓,這無異於救了這羣士兵的鄉親父老。他們都是些熱血的漢子,如今恩人就在眼前,怎能叫他們的感激不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呢。
淳歌是個地地道道的讀書人,那裡見過如此多的士兵跪拜自己,雖是嚇了一跳,但還是很快回過神來,眼珠子一轉便是猜到了八九分。
“各位不必行此大禮,本官做的是分內之事,衆位常年鎮守邊境守衛東南的邊境,你們才該收本官一拜。”說着淳歌便要作揖做拜了,那些士兵都是些普通小兵那裡肯收淳歌如此大禮,急忙搖手,將頭埋得更低了。
“快起來吧,不然淳歌真的會拜的。”樂山平日雖和淳歌默契不足,但到了這會兒他倒是知道淳歌的意思,見他走到一個領頭的小兵身旁,一把將人拉起。
有一個人起了,大家也都陸陸續續地跟着起了,但臉上的崇敬之情還是絲毫未減。
“衆位,今日我官淳歌與你們在此相見,不爲別的就爲了即將開始的那一戰。”淳歌將聲音提高了兩個分貝,因此他這麼一個文文弱弱的書生在此時竟有了一絲,軍人獨有的野性。
“這一戰的結果,只有兩個,要麼活着勝利,要麼死亡失敗,沒有任何人會來支援我們,所以我們靠的,只能是自己。”淳歌指了指軍營放糧的營帳,說道:“我要告訴你們,咱們的軍糧就只剩下半個月了,也就是說,我們只有半個月的時間去殲滅敵人,吃他們的糧食,讓他們餓去。”
淳歌這話不僅有威嚴,更有趣味,硬是將這麼沉重的話題說的這般風趣,大夥都笑了,可是淳歌沒笑,他依舊是一臉的正經,從沒有人見過的正經。
“但是,咱們若是敗了,即便是能退守枯城也會餓死,所以,我們沒有時間去鬱悶前段日子的憋屈,反而要將這些憋屈化爲殺敵的動力,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淳歌扯着嗓子說了許久,有些缺氧,更是睜大了眼睛,說道:“咱們今天拼了命,不是爲了什麼保衛東南,只是爲了保着這條命,回家去看看妻子孩子,好好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淳歌腦中有點嗡嗡作響,但他不能讓人看出不妥來,他可以往前邁了一步穩住身子,說道:“要不要過安生日子?”
“要。”一衆士兵都多少年沒回過家了,說是保衛家園什麼的,對於他們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誰能有這個覺悟,但只有家人,和家人團聚,是所有人都渴望的,也是最想要的。
“要過安生日子,就要幹嘛。”淳歌的聲音空前的響亮,同時也用盡了他隨後的一點力氣,如今他的氣力就只夠他幹站在臺上做個樣子了。
“殺敵。”這是一個人喊得第一聲。
“殺敵。”這是第二個人喊得第二聲。
“殺,敵。”這是所有人喊得第三聲,這一聲震動了天地,同樣包含了濃濃的愛與恨。
“弟兄們,跟着我殺敵去。”在士兵們的嘶吼過後,一聲不遜於任何的人吼叫,響起在淳歌的左側,那是樂山舉着刀,代替官二伯號令了一聲。
一瞬間,所有的人都隨着樂山的身影朝城外衝去,而淳歌只聽見轟轟的腳步聲,和那開城門時發出的滄桑感。這一戰,他願賭上一切,因爲他想還給東南百姓一個安安穩穩的家,一個像青山一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