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已有好幾月不曾走在杭城的街上,他最近一次看到的街景還停留在那會兒的藥價之爭時,果然杭城不愧是個大城,纔多久的功夫,又恢復如初,就像根本就沒有經受過哪些磨難一樣。杭城是如此,他想東南便更該是如此,即便在此期間,會有很多的暗潮洶涌,只要咬咬牙挺過去了,那就是一個美好的明天。
“公子,要我們一起進去嗎?”轉眼淳歌一行人便到了杭城的府衙,十三見淳歌停住不前,故而問道。
在淳歌來之前就已經的得到書叔傳來的口信,此次進府不過是個藉口,實則是小型的三堂會審,他這次出門帶着十三阿奴小旗子等等,若是都進去,豈不是審都沒審,就弱了聲勢理虧了。
“我可不需要人多勢衆,你們都回去,實在無聊就逛逛街,不用陪着我了,小旗子留下就行。”淳歌倒不是偏重小旗子,而是阿奴十三等人畢竟是統衛,能少些人見着就儘量少些人,免得將來麻煩。
“公子,你自己小心。”阿奴倒是沒什麼反應,他並不擔心淳歌,這種場面就是淳歌的場子,淳歌不可能會栽在這兒上頭,再說官家父子可都在呢,他們總不會讓淳歌吃虧的。
淳歌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便隨着府衙的衙差一同進去,身後跟着的則是小旗子,今日的小旗子,安靜了些。似是早就知道淳歌要面對的局面。
讓淳歌沒想到的是,衙差領他來的竟是大堂,這衙門的大堂可是用來審案的,這意思可是明擺着了。淳歌剛到。裡頭就走出了許多人,真真是擠得慌,什麼杭城的知府,通判,大的官,小的官。淳歌認識的,還有淳歌不認識的,零零總總大概有十幾來人吧,最後出來的是書叔司馬舒,還有官家父子。這幫人自打進來,連正眼都沒看過淳歌,只是徑自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他們也不嫌這公堂小了些。
只見方知府驚堂木一敲,一派正經說道:“下座何人,還不速速跪下。”
倒是個審案的節奏。淳歌不驚冷笑,說道:“方知府真是貴人是忙,怎得,纔不見本官數月,這就忘了?”
“大膽官淳歌,還不跪下。”那方知府一直在淳歌手裡吃癟。這回好不容易到了自己的主場,一門心思是要整死淳歌。
“笑話,本官稱你一聲知府是給你面子,且不說本官這賑災欽差名頭還未沒撤去,就算本官不是欽差,仍舊是陛下親封的東南軍謀,要跪也是跪東南的統帥,何時輪到你一個小小的知府。”淳歌不但沒有跪下,反而當中打了方知府一個‘耳光’,直接面朝書叔不理會這知府大人。
淳歌此言一出。是驚呆了許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個陪同的官員,這知府可是四品官,到了淳歌這六品不到的官員口中竟也變成了小小的,真真是年輕氣盛。但他們卻忘了。相較於東南統帥這個一品大員,知府還真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個官了。
“司馬大人,您看。”即便方知府多麼的不待見淳歌,可人家淳歌打出了他是司馬舒的人的旗號,方知府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得求助於司馬舒。
“此次老夫是被你們硬拉來的,這事兒老夫不管。”書叔本就是來看一場好戲的,他可不會去瞎摻合,免得淳歌發怒,殃及他這條城魚。
方知府自以爲司馬舒是不管淳歌了,這下他的氣焰可又有了一個等級,無比大聲的拍下了驚堂木,差點沒扔出去,近似於吼道:“跪下”
“本官是官身,爲何要跪。”淳歌轉過身來,直視這方知府,淡然說道。
“你私通山匪難道不該跪嗎?”方知府這回的指控可是有憑有據的,他的腰板不禁又挺了起來,他也不嫌累得慌。
“大人這可是公堂?”淳歌一下子不再糾結於跪不跪的問題,反倒問了個一目瞭然的事兒。
“這是自然。”方知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就回答了。
“哼哼”淳歌冷冷地笑了兩聲,如波瀾不驚般說道:“本官上堂前,可沒接到撤官的聖旨,再者說。”淳歌晃着小步子,直逼方知府的桌前,說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未經刑部許可,沒有聖上旨意私下開堂問審,這是何意啊。”
淳歌如願以償的看見了方知府變了臉色,更是加了一把猛料,說道:“本官的官位仍在,是天子手下,你這知府的權力夠大的。”淳歌露出了一縷笑意,可笑意還沒有盡數綻放,淳歌便緊接着說道:“即便本官不是官員,還是解元,天子未來的門生,你讓我上堂,還要我跪下,天地君親師,敢問大人是佔了那樣啊。”
淳歌的質問擲地有聲,徹底驚醒了堂前高坐的方知府,官淳歌又豈是他可以隨意拿捏的,就算如今官淳歌有一堆的麻煩事兒,這人還是風頭正盛的人物,哪裡會是塊逆來順受的泥巴。
“怎麼,大人說不出口了?”淳歌整了整衣領,餘光掃向方知府,說道:“想必大人是請了這東南的官員提前爲本官預演三堂會審啊。”
“是,是”方知府本就尷尬的要命,正愁找不着臺階可下,哪知淳歌會送一個,他也只能趕緊下來了。
“那感情好,本官今兒就站這,讓您好好審審。”淳歌瞧着方知府的樣兒還有一羣方纔氣盛現在就沒聲的大人們,心中的嘲諷不言而喻。
“你爲何私自接受季乾的歸降。”方知府磕磕巴巴才說出這一句,他提前演習了千萬便的話。
“私自接受,呵呵,真是笑話。”淳歌的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問道:“大人可還記得朝廷當初是先招降後開戰的。”淳歌兩手一攤,補充道:“人家季乾正是響應了朝廷的號召,難不成本官說,那是假的。都不算,咱們接着打,不打個你死我活,絕不罷手?”
“你,你”方知府倒是接不出話來,淳歌問的說的。都是事實啊,他又該怎麼說呢?
“不戰而屈人之兵,本官避免了一場戰事,莫不成本官做錯了,就該死個五六七八萬的將士,弄出一場轟轟烈烈的血戰,纔是大獲全勝啊。”淳歌踱步走了一圈,那小樣子悠哉的呀。
“這算你沒錯,可你私自放走了李沫,又該怎麼說?”方知府尋思着。季乾不過是淳歌罪過的小頭,這次他拿個大頭出來,看看這官淳歌倒是要怎麼應對。
“又是私自放過啊。”淳歌的表情簡直就是在說‘你能不能換個新鮮點的話題啊’,但他還是很耐心地解答了:“大人以爲本官是三頭六臂,還是能人所不能啊。”淳歌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官某對付一個季乾已是精疲力竭。況且期間還出現了一個方宗伍,本官雖自命不凡,但怎能兼顧李沫的逃亡。”淳歌滿臉地‘這不是我的錯’倒是真的說服了一些官員。
“再者說李沫是何許人也,生死關頭,他又豈會坐以待斃,本官敢說,今日就算是別的將領,還是會顧此失彼的。所以本官承認李沫的潛逃,本官有責任的”淳歌似乎看見了方知府即將揚起的眉角,他不慌不忙地皺眉說道:“可此事也是季乾冒充李沫調虎離山再先。本官能抓住一個季乾,已是不易,至於李沫,自然也是情有可原的。”
“本官知道各位大人都是能理解的,畢竟。”淳歌環顧四周。緩緩吐出這麼一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你既然知道自己不行,爲何拒絕再派兵將前往茂城呢。”方知府的這條罪過是遠在京城的趙賢派人傳回來的,爲的就是要將淳歌弄得個身敗名裂,他再加了一句最重要的,還真是有幾分惡狠狠的樣,說道:“難不成是想爭功?”
淳歌倒是沒有想過方知府會問出這種等級的問題,先前那些私自怎麼樣都可以說是能力問題,若是真的頂不住了就推說是年紀尚輕,經驗不足。然而這爭功的學問可就大了,官員若是被冠上了爭功這頂帽子,可就是人品出了問題,在這個文人氣節氾濫的時代,一旦人品出了問題,緊接着就是混不下去的問題了。
“本官需要爭功嗎?”淳歌反問着並且說道:“以本官平定枯城的事蹟來說,本官還需要什麼功勞,就算是滅了李沫,還能比本官滅了方宗禕的功勞高嗎?”
“方知府,你可別忘了,咱們東南這場仗打了十多年,朝廷內外有多少人看着,盯着,我們在絕對的優勢下以多欺少,即便是贏了又該如何去面對普天下的悠悠之口。”這點淳歌是完全爲東南的名聲做考慮,畢竟人言可畏,東南在北方眼中早就成了一個笑話,總不能讓這笑話變成東南一輩子洗不掉的恥辱吧。
“官大人說的對啊。”這會兒那些旁聽的官員倒是開口了,因爲淳歌說的可都是事實,每當他們上京述職的時候,總是會明裡暗裡被北方的官員嘲諷,若是這次雪恥的東南之戰,還鬧出了笑話,他們可就真的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方知府眼見着一個個的官員都倒戈向這着淳歌,一下子便啞口無言了,還是司馬舒最終說了句,玩笑到此爲止。這才結束了這場正式的鬧劇,也是此刻府衙外傳來,聖旨駕臨的消息,大家急忙整整衣冠,好在大夥都是穿戴整齊的,這才客客氣氣地出門相迎。
淳歌官位最小,故而走在最後頭,他不緊不慢倒是悠閒,就在各位大人要邁出門的時候,淳歌不輕不重地說道:“各位東南的大人,無論你們從屬那一派,千萬別忘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淳歌這話時說給這些東南的官員聽的,當然不包括外調前來的方知府,這些年因爲南方的戰事使南方的許多官員都投靠了北方的大佬們,這會兒淳歌這麼一說,便是南方從新勃起的前兆了,他這是在提醒該提醒的人,是時候站好隊伍了。
“別站着,趕緊去接旨啊。”方知府見着勢頭不對,急忙叫了一聲,大家這才繼續出去,不過淳歌的話卻停在了他們耳中,久久不能散去。
衆人來到府衙門前,宣旨的太監已經等候多時了,見人都齊了,便開始宣讀聖旨:
“朕紹膺駿命,茲有東南軍謀官淳歌,於東南之戰屢立戰功,特封正六品東南巡按代朕巡視,欽賜五品官服,謹此以示嘉獎。安南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