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這話倒是將人給問倒了,學子們只顧着捧淳歌的臭腳,卻忘了這麼熱鬧的討論,身爲當事人的淳歌從來就沒有參與過,甚至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這還用說,自然是南方的了。”南方學子篤定的同聲說道。
“你少牽強,天下誰人不知官大人與王公,小林大人關係甚好,怎能只是你南方的守護神。”北方學子毫不示弱地爭了起來。
大傢伙再一次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不休,淳歌拉了拉慕容的衣袖,擠了擠眉,弄了弄眼,用口型說道:咱們回去吧。
慕容甩來了淳歌的手,越聽越生氣,合着淳歌就只和王公交好,淳歌的摯友就只有林洎啊,那住在淳歌家的慕容與曾沉都成了什麼人啊。
“官淳歌的知己就只有林洎,與他交好的大儒就只有王公?”慕容火氣沖天的言語,再度驚醒了那一羣人。
他們盯着慕容瞧了老半天,碎碎唸了許久,還是幾個東南學子眼尖認出了慕容。話說慕容好歹也是曾經的東南第一才子,誰知東南出了一個淳歌,便將慕容原本的光芒搶得連渣子都不剩了。
“你是,你是慕容學兄,慕容夜。”一個學子大叫道。
“慕容夜?”周邊的人都重複着這個名字,雖然慕容的名聲不如淳歌來得響亮,但好歹也是當世聞名的大才子。
慕容可沒想過自己會被認出來,也不至於慌了手腳。只是他着實不習慣被那麼多學子像盯美人一樣地凝視着。由於慕容的暴露,他身旁的淳歌自然是映入各方學子的眼簾,起初大傢伙只覺着這人眼熟,就在淳歌準備拉着慕容逃跑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你是官淳歌,官大人。”也不只是哪個不長眼的人,眼神委實厲害。
淳歌多麼想自己不是啊,照着這些學子的熱度。他真不知自己承認了身份,會不會被活剝了啊。可是人家都認出他了,他總不能說,我不認識官淳歌吧,哎,淳歌默默地嘆了口氣同時剮了慕容一眼,揚起三百六十五度笑臉。
“不才正是官某。”淳歌那轉變的速度,可以稱得上是槓槓的,前一刻還是個低頭的路人。後一秒就成了,氣度非凡的官大人了。
“真是官大人。”說着一些學子激動地衝到了淳歌身邊,竟是用不了幾息時間。握住淳歌的手便是一通訴說。
淳歌依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氣質儒雅,真誠地傾聽所有人的話,時不時地補上幾句。不過一霎那的時間,所有人都將慕容夜忘在了身後。慕容瞅着這個架勢,倒是沒有什麼羨慕或是嫉妒,只是他最近缺錢花。他在考慮要不要趁着這個絕佳的機會,寫上一本,銷量一定可觀,順道賺些外快。
“諸位,請聽官某一眼。”淳歌往後退了一步。加大了音量,這兒畢竟是酒樓。學子們的激動勢必會阻礙酒樓的生意,淳歌的餘光都瞥見掌櫃皺眉的樣子了。
“官大人請說。”衆人異口同聲說道。
“適才聽見衆位言論官某,實在是官某之幸。”首先淳歌自然是說好的,同時也一鞠躬,接着說道:“然官某不過是普通之人,一如今日的爾等,守護不守護一說,委實是愧不敢當啊。”
“大人過謙了。”大傢伙沒想到淳歌竟是這樣的謙虛,心中對淳歌的敬意又多了幾分。
淳歌搖了搖手,微微一笑,沉聲道:“官某往日所爲從不想着是對得起東南,還是對得起北方,只不過沒有違背自己的本心罷了。”
“官某是臣,爲臣必要忠君,東南也好,北方也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過是陛下的信任才讓官某能一展所長罷了,真要說這世間有個守護神,那便只有一個人。”淳歌的話音一頓,一字一句說道:“是萬民之主,是有蘇之主,是當今的聖上。”
淳歌這馬屁已經拍到一定的高度了,一般人是聽不出這話裡的恭維,只覺着淳歌擁有一顆愛國忠君之心,然而慕容聽懂了,這類的話,他比淳歌說得還要順溜。
“大人眼界之大,非我等所及啊。”學子們皆是低下了腦袋,想想人家淳歌,再想想自己,簡直就是天上和地下。
“過獎了。”淳歌知道這話有了些教訓的意思,打個巴掌在給顆棗子,是淳歌慣用的伎倆。
“相見即使有緣,官某身無旁物,便與諸位說說科舉的心得吧。”淳歌隨着學子到樓上,也不擋着人家掌櫃的生意。
學子們可是高興地不行,什麼都比不上這個六首狀元的考試經驗來得重要啊,這一趟可是大大的收穫啊。
“用一句話說,如今各位的心情說得上是患得患失吧。”淳歌也是由考生走過來的,雖然比平常人順利很多,但還是瞭解考生的心理的。
“是啊。”衆人齊聲答道,他們現在就是覺得自己考得起來,卻怕極了自己考不上。
“何爲患得患失?”淳歌反問,但他也沒想讓人回答,自己說道:“既得之,患失之。”
“衆位,沒有得到又爲何要去恐懼失去呢?”淳歌調皮一笑,補充道:“換句話說,你若有爲官的命,今年不過明年過,總有一次能金榜題名。”
“若你沒有爲官的命,今年不過,你便回去,頭懸梁錐刺股,寒窗苦讀年十年,告訴世人,告訴天下,人定亦可勝天。”淳歌大掌一揮,瀟灑道:“不過是區區科舉,衆位難不成會止步於此?”
淳歌一席話,當真是爲大傢伙開啓了一扇門,衆人不知緣由的放下了心頭的大石,第一次被淳歌的那句人定勝天所感染。
“謝大人賜教。”學子們整齊地跪地,朝着淳歌重重磕頭。
“快快輕起”淳歌端起手邊的酒,說道:“官某在此預祝各位功成名就,來日同朝爲官。”說罷淳歌便幹了。
之後淳歌也不再多留,推說自己有事兒,急忙與慕容離去,這才免去了一場醉酒。
“你不像個翰林院的院首。”慕容撲哧一笑,說道:“像極了學堂裡的老頭。”
“要不是你,我能被人瞧見啊。”淳歌沒好氣地賞了慕容一個青白眼,這傢伙出的聲,倒讓他解決麻煩,這算什麼事兒嗎。
“能者多勞啊。”慕容瞬間化身成崇拜的淳歌的學子,誇張地說道。
淳歌聽了這話只想起了,當初那些光是動動嘴皮子的大佬們,他們說得可比唱得好聽多了,什麼是給後輩一個鍛鍊的機會,實際上就是使喚人,等你學會了這項技術,再讓你幹活就變成了‘能者多勞’,果然慕容將這些有的沒的學得還真徹底。
“不過你那患得患失的調調,我倒是欣賞。”慕容也是當今不可多得的人才,肚子裡沒個幾兩貨怎能出來混,但他卻極少想到得知的關係,自然也做不到如淳歌所說的不患得不患失。
“還真是多謝了。”淳歌揉了揉太陽穴,愛理不理地說道。
“倘使,得到了,不想失去卻又失去了呢?”慕容似是在問淳歌又似在問自己,整個人顯得癡癡傻傻的。
淳歌猛地聽到了慕容幾近喃喃自語的聲音,心中驟然一疼,眼神不再迷離,像是發了狠地睜大,低聲道:“得到了,我便不會失去,一切威脅到我的,我都會除去,沒有人能擋得住我。”
本事好好的氣氛,卻被這倆人弄得一團糟糕,以至於元寶都被淳歌那陰暗的氣場給嚇到,直到這小傢伙弱弱地躲到了一邊,淳歌這才恢復過來,抱着元寶去睡午覺了。
春闈如約而至,先是有林洎淳歌等主考官進入試場,接着纔是學子們陸陸續續地進來。就像往常一樣,進入考場前不得不經過一番搜查,這也是對讀書人的一種侮辱,然而卻是爲了保證春闈的公正性不得不做,讀書人們也就認了。不過今年的春闈搜查真真奇了怪了,往年總會有那麼一些人夾帶一些不該帶的東西,也就是所謂的作弊工具,像那些刻在米上的小抄這類的東西,可都是人類藝術的‘結晶’。
可是今年卻沒有,統衛裡裡外外檢查了三次都沒有發現任何小抄,或是疑似作弊的物件,這讓那些統衛們一陣唏噓,難道是他們的本事退步了。當然他們自然是不知道這些考生經過淳歌的薰陶,早已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掛在嘴邊,是不會做那般齷蹉之事的。
等到考官與考生都進入貢院的時候,便開始了春闈的第一步,鎖院。這倒不是針對考生的,主要是爲了防止考官與外界私通協助作弊。而所謂的鎖院,鎖的便是主考官們所在的院子,而且還是皇上親自派遣官員鎖門。由此可見國家對三年一次的科舉是有多麼的重視。
考生在奮筆疾書的過程中,那些考官則是可以休息一番,等到考試過後,便是他們奮筆疾書的時刻。在考生們出了貢院之後,考官還是不能出去,他們先是將考生們的試卷進行彌封,也就是把考生試卷上的姓名,籍貫部分密封,代之號碼,以防止考官閱卷時舞弊。隨後纔可以帶着卷子到指定場所進行下一步。
可憐巴巴的淳歌被關了十來天,終於是拖着沉重的身軀回家睡大覺了,沒過多久他又被叫到另一個地方開始了路漫漫其修遠兮的閱卷之路。他甚至發誓他這輩子都不要再當考官了,當然這是許多天以後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