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六月初的時候,京城的陸家終於是尋到了東南神醫,秋神醫,這下陸卿士的病可就有的治了。說來也是奇怪,秋神醫本不想爲陸卿士瞧病的,當然神醫也不是個笨得,他自是知道這會兒救活陸卿士無異於插手朝中的黨派之爭,然而這時素來與陸卿士不和的官淳歌出面了。
淳歌與神醫有着兩重身份瓜葛,一是侄子與舅舅二是女婿和岳父,單是其中一個身份就足以讓秋神醫出手了。風傳淳歌頂着還未痊癒的身子,跪求秋神醫,這才讓神醫出山爲陸卿士看病。但秋家祖訓本就有一條不能摻合官場上的事兒,秋神醫也只是開了一個續命的方子,總歸能撐得過這個冬天。
說來陸卿士也倒黴,雖是撿回了一條性命,但神志卻不如從前來的清明,南派每每與他商議之時,總是不在狀態,好在週中正給陸卿士長臉,纔沒讓陸派給人笑話了。
淳歌倒是挺高興聽着陸卿士出醜的,但如今慕容回東南了,只是曾沉偶爾說起,沒了慕容那般的擠眉弄眼,左右沒了幾分味道。
“看來,我這把身子骨,也該活動活動了,過些日子,我也要粉墨登場嘍。”淳歌伸了伸懶腰,晃了晃腦袋,低聲說道。
“你什麼時候讓我也歇一歇?”慕容走時曾沉正好在翰林院熬夜,隔了一天才知道那消息,當時可真是羨慕嫉妒恨,這事兒他可是嘮嘮叨叨了好幾天了。
“快了,快了,你別急,別急。”說完淳歌就腳底抹油跑走了。他生怕曾沉化身話癆,拉着他回憶東南的美好景色,平白地給他催眠。
顯然曾沉也是見慣了淳歌四處奔走躲着他的樣子。他不以爲意地看了一眼,自顧自地開始回憶家鄉的美景。若是旁人見了一定會以爲曾沉傻了。
官家的衆人也是見過了這位大人這不正常的樣子,早就見怪不怪了。京城這廂的官家是這般的風平浪靜,而那廂的陸家着實熱鬧了,分明就是秋神醫的方子顯靈了,陸卿士在經過十天半月後的調養竟然越發有恢復如常的架勢,最高興的莫過於陸派了,當然最慘的還要算孫磊。
架不住陸卿士猛烈攻擊的孫磊。託人帶着書信找到了淳歌,尋求幫助,淳歌自然不會傻得告訴別人,孫磊背後的人是他。但他也不回絕孫磊,只說讓孫磊候上幾日興許會有轉機。
淳歌當初是與林相商量好了的,五五開分了陸派的官位,然而淳歌是藉着孫磊動手了,林相卻依舊安安分分的。淳歌不禁深思這老傢伙是不是逗他玩。可因爲林洎的關係,淳歌倒也不信林相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與他爲敵,或許真的等上幾日便會有新的變化。
說等就等,一眨眼五天就過去了,陸卿士的身子越發的利索。淳歌甚至懷疑秋大舅到底給了什麼方子,怎麼就讓一個要死的老頭瞬間就生龍活虎了呢,但這也怨不得他人,秋大舅也是人淳歌自己請的,如今有了麻煩還得自己解決。
“阿奴。”自打淳歌遇刺,阿奴便回到了淳歌的身邊,經過歷練的阿奴,於淳歌而言,就猶如如虎添翼,再加上統衛的本事兒,淳歌用起來,那叫一個得心應手。
“公子”阿奴這幾日也不見得閒了多少,但他不願告訴淳歌,他只想着讓淳歌以爲他已經回到官家,回到淳歌身邊,並且不會再離開了,然而現實卻是這般的無情,於是他只得白天陪着淳歌晚上處理統衛的事兒,即便是如此疲憊他還是甘之若飴。
“明日將陸家老太爺逝世的消息傳遍京城,唯獨瞞着陸家。”淳歌摸着戴上不久的扳指,眼中是阿奴看不懂的精光。
“是”阿奴淡淡應道便準備出去辦事,誰知淳歌卻叫住了他。
“阿奴。”淳歌看似隨意地叫了一句。
“公子還有和吩咐。”阿奴站在原地很是恭敬地問道。
淳歌淡淡一笑,說道:“若是累了,便好好休息,不用事事親爲的。”
阿奴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了些許的動容,淳歌發現了,淳歌也能看得到他,不再無視他了,真好。
“公子,我不累。”阿奴回答地很果斷,只有在他爲淳歌辦事的時候,他纔會覺得自己離淳歌竟是這般的接近,所以他不願離開。
“隨你吧。”淳歌也知道阿奴是個木頭個性,認準了的事兒就不會改變,他也無能無力了。
第二天,陸卿士耄耋之年的老父病死家中的消息在京中傳開,唯獨陸府不知道,直到週中正急匆匆的找上門去,陸卿士才知道自己的老父親已離世,遇上這種事免不了一場悲傷,但悲傷過後,便是部署。
終於陸卿士發現,最近自己遭遇的事兒,也太巧合了吧,總是接踵而來,讓他毫無招架之力。他第一個懷疑的不是林相而是淳歌,但隨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憑着這一次陸家最遲得知消息的手段看,對付陸卿士的人在京中的根基深厚,然淳歌卻只是個剛剛從天牢裡出來的官員,自是不會有這種力量的,故而這人選還是落到了林相的頭上。
“好個林相,真真是欺人太甚了。”陸卿士好不容易精神點的身體一下子就蔫了回去,不得不承認陸卿士父親的死給陸卿士的打擊很大。
說到陸卿士的老父,倒也是個值得敬佩的人物。陸家的祖上是書香世家,但是到了陸卿士父親這一代已然敗落,因此陸卿士自幼的家庭環境還是很一般的。最爲雪上添霜的事兒便是陸卿士的母親,這母親在生陸卿士的時候烙下了病根,拖着身子治了好些年,終於還是在陸卿士八歲的時候病死了。自那時起,陸卿士的老父便又當爹又當娘地將陸卿士拉扯長大。好在陸卿士爭氣,長大了不僅當上了大官,還光復了家族往昔的榮耀。只可惜陸卿士這爹沒有享福的緣分,當陸家的情況便好,這老人便直接躺到了牀上,要不是秋家的老太爺賞了一劑良藥吊命,只怕陸卿士早就回鄉守喪了。
一旁聽着陸卿士發牢騷的週中正的眉頭不由得一顫,不痛不癢地說了句:“老師學生倒是覺着奇怪,林相若是又這般實力,爲何不早些動手,偏偏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插上一腳。”
陸卿士想了想,這倒也是,林相若是能調動整個京城的輿論,爲什麼不在前幾年陸卿士還未做大時下手,卻在這回動手,這不是會引起蘇見豫的猜忌嗎,以林相的手段定然不會這使般顯而易見的手段。
突然,陸卿士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怒聲喝到:“虛則實施實則虛之,林相果然是好手段。”
週中正這下算是知道了,陸卿士這是被氣糊塗了,人家林相這麼十餘年來什麼時候用過這般的障眼法,顯然是有人將這事兒可以引到林相頭上,陸卿士竟就真的信了,委實只老了,老了。
“老師莫氣,此事兒交給學生,學生一定妥善辦好。”週中正也不想多說,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還不如求着蘇見豫延緩讓陸卿士回鄉守喪的時間。
“辛苦你了。”陸卿士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也只能揮揮手,所幸自己還有個弟子。
週中正離開陸府的時候,陸卿士房檐上的一道身影也在夜色中離去,直奔官家。那人便是統衛的暗歎,當他將房中的交談告訴阿奴,阿奴又轉告給淳歌的時候,淳歌笑得都要滾到地上。
“阿奴。”淳歌向阿奴招手,阿奴將淳歌從地上扶起,淳歌才止住笑意說道:“你現在好好查查週中正,這人似乎有問題。”
“是”阿奴的身子晃了晃,他已經有個把月不曾好好睡覺,即便是鐵打的人,也是會病的。
就在阿奴一腳踏出淳歌房門的時候,竟被淳歌從後面給拖進房中,阿奴的本能反應是出手,但他一想到是淳歌,便直接忽落了那行動到一半的手。淳歌倒也省力,乘勢就給阿奴把起脈來。
“公子,我”阿奴想說自己着急去查週中正,但卻是在淳歌拋過來的一個冷眼中吞了進去。
“週中正的事兒,壓根就不急。”淳歌放下阿奴的右手,換成了左手,再度號脈,並且說道:“陸卿士既然說是林相所作,大多數人的注意力也在林相上,想來林相這一次,即便是想保存實力,也必須要出手了。”
淳歌得意地一笑,他這一招可不是將禍水引到林相那兒,而是逼着林相這個慢郎中下狠藥,淳歌戲弄夠了陸卿士,也該是時候送那老頭最後一程了。
“週中正即便有什麼不對勁也影響不了大局,你不必擔心。”淳歌當下阿奴的手,徑自走到書桌前,開了一副藥,將紙遞給阿奴,說道:“這是藥,每日煎服,大睡三天,否則你便回你的統衛去,別來煩我。”
阿奴顫抖着接過淳歌給的紙,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裡,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阿奴出去後,淳歌從桌格中拿出了一張平凡無奇的信紙,思索片刻又放了回去,或許林相會給他不一樣的精彩,他不能這麼急着將自己的底牌全都亮出來,所以他接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