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爲竹寺,你是要他逃。”林方猛地想起杭城城外有一處名氣一般的竹林,深處便是一座環境清幽的古寺,許多學子需愛在哪兒學習。這個地方林洎一定知道,再加之林相此番會淳歌,定不會對林洎嚴加看守,這就給了林洎機會,天時地利人和,就只欠東風了。
“你覺着,林相此番設計與我,我會這般容易放過他。”淳歌常年在京城,這個龍潭虎穴中,林相心中盤算的東西,他怎會不知道。他自認自己對林相,可說是能退則退了,奈何林相不肯放過他,他若再任人欺負,那就不是官淳歌了。
“等同戥,星戈也,星,微也,亦有星宿之意,戈,兵也。”林方的眼睛瞪得極大,抖着聲音道:“你是要在茶寮這等微小之處,於星夜兵戈相見。”
“子休的學識倒教人佩服。”淳歌這個等字,看似平常,卻已經向林洎透露出自己的計劃,並且也竟林洎的後路安排好了。
“那一瞬,你便將義父給算計進去了。”林方實在難以相信,一個看似柔和的人,耍起手段來,怎麼就這麼令人拍案叫絕,要不是他自己中招了,他是死也想不到一個等,有這麼多的意思,由此可見,淳歌這傢伙的心思,已經逼近林相那種老狐狸了。
“不算計他,等着他算計我?”淳歌含着笑反問道。
“你以爲義父會上當?”林方雖不知道林相是否會上當,但是以林相的智慧,很難讓淳歌的計劃順利地進行下去,獨霸朝堂數十載的林相,可不是吃素的。
“我自是不敢小覷了林相,所以才請子休送我一程。”事關林洎。淳歌無法做到孤注一擲,林相是個硬茬,他知道。深刻地明瞭,這才選擇在晚上動手。
“我就等着看看。子謹與義父,到底誰能技高一籌。”林方笑得風度翩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林方這傢伙也是個妖孽,看熱鬧不嫌事多,當然了他又足夠的把握淳歌一定不會成功的。
“那便恭候吧。”說罷,淳歌起身,走出房門。臉上的笑意立刻收斂,他在知道即將到來的是一場硬戰。他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林相,更難的是,在雙方的火拼之下瞞住蘇見豫,將此事化小。
“做人難,難做人。”心中百感交集,淳歌也只能化作一聲嘆息,一步一步往前走。
淳歌這邊毫無動靜,可林相在茶寮,等得是心火都冒出來了。照理說淳歌應該是火急火燎地趕來。怎麼都過了午時,依舊不見人影,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
“相爺。魔鴿飛回了。”林相身後的一人,將魔鴿腳上的信取了下來,遞給林相。
接過信,林相併沒有馬上就看,而是轉身去吩咐底下人:“派五十人回去,守着洎兒,必要時將他迷昏帶來。”
“是”底下的人,心中有疑,林洎呆在那個地方。十分的安全,帶過來要是被淳歌發現。這事兒可就麻煩了。
重新安排了林洎之後,林相的心才微微安了幾分。並不是他懷疑淳歌,而是他爲官數十年的一個直覺,但風平浪靜的時候,總會被他嗅出一絲的危險。他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多少年的才養成的習慣啊。
林相終於打開,看了林方寫來的那封信,見並沒什麼變故,心也稍安了一些。不過他卻將眼神投向蘇見豫行宮的方向,沒了身份的束縛,他倒是很想看看自己與蘇見豫,這兩個沉浸在權力中的人,誰更甚一籌。
話說那五十被派回的人,剛一到就發現林洎似乎要逃走,幸好他們回來的及時,而林洎在此時也是身體虛弱,無力抵抗,因此他們很順利地將林洎帶到了離茶寮較近的一處古寺。
可所有人都不曾看見,林洎蒼白的臉上那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然那微微皺起的眉間,卻讓人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等待,還是在憂愁。
黃昏時刻,本事婚嫁的好時辰,但卻在即將落下的夜幕中平添了幾分哀愁。
淳歌這一次帶了小旗子,連個人像是要出城遊玩一樣,可路到一半,淳歌便停下了腳步。
“大人,這條路去的是古寺,這條路,去茶寮。”小旗子沒有多說,在古寺,等待淳歌的是林洎,而在茶寮,等待淳歌的確實與林相的鬥智鬥勇,以及讓林洎難做。
“我”淳歌在來之前早就想好了,他自然是去見林相的,要是他不在蘇見豫發現之前處理這件事,只怕這兩方面,便會爭鬥,到時你死我活自然就是難免的。
可要是這兩方面相爭,那他與林洎脫身的機會更大了,等待他們的是自由。然而這場爭鬥,無論是誰贏,得益的都將會是北王,淳歌似乎看見了一場政權的更迭。
一面是愛情,一面是恩情,蘇見豫對他的恩情早就用盡了,淳歌卻始終還是放不下。可要撇下林洎,淳歌是萬萬捨不得的,真真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啊。
“我再幫他們最後一次,僅此一次。”淳歌久久不肯邁出步子,但卻終歸還是朝着茶寮,駕馬而去。
小旗子望着淳歌離開的背影,低頭暗歎了一句,唯願你不後悔今日的決定。
身在古寺的林洎,在林木的照顧之下,安然睡去。他就是認準了,林相的多疑,這才做出一副逃跑姿態。如若他所在的地點不變,那淳歌定是尋不到他,因而他才做出潛逃的樣子。要不是林相將林方派出去了,他這點小伎倆,興許會被識破,但是來人不過是個資質平平之人,他要是在不動身,只怕林相會威脅淳歌。
“噠噠噠”在小旗子的馬蹄聲響起只欠,整個古寺的人,都被淳歌早先安插的人馬,迷昏了。這也是淳歌選在茶寮與林相見面的原因之一。以林相多疑的性格,將林洎放在遠處,還是淳歌的勢力範圍之內,委實不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兒,只有帶在身旁,林相纔會有安全感。而茶寮附近也就只有古寺這一個可以掩人耳目的地方,所以兩天之前,淳歌已經讓人在此處埋伏,而馬蹄聲,便是下手的暗號。
當林木回過神來,小旗子已經到了他的眼前,還真是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公子這才歇下,我去叫他。”林木還沒來得急轉身,小旗子便開口了。
“讓他歇着,我想大人也不像讓他”小旗子沒有說完,這場鬥爭,最爲難的莫過於林洎,況且淳歌一定不像讓林洎看到自己與林相爭鋒相對的樣子。
“他沒有來這兒。”林木有幾分吃驚,又有幾分明瞭,似乎早就料到淳歌的選擇一般。
“嗯”小旗子點頭。
“你說他會不會後悔。”林木心頭有些恨意,林洎可以爲了淳歌放棄功名利祿,身爲地位,在這段感情中,誰都看得出,林洎是卑微的,是付出的,他從不要求淳歌給予,可淳歌就真的能這般無限的接受嗎,每每選擇的時候,淳歌總是義無反顧的放棄林洎。作爲林洎的心腹,林木爲林洎不值。
“今日,他選擇的是皇上,但來日皇上可會讓他選擇公子呢。”林木的話並不假,而是真實存在的事實。
“怪只怪他們身在官場,大人難,姑爺也難,希望大哥在天之靈,保佑着夫妻倆吧。”小旗子口中的大哥是季乾,他跟在淳歌身邊十多年了,看着這個少年的成長,也看着淳歌幸福,他待淳歌如親人,自是一心希望淳歌好的。
“我也就爲公子不平罷了,但願此事能順利解決。”小旗子轉向林洎的房門,公子的身子,又開始變差了。
他們並不知道林洎醒了,或者說是這個節骨眼,他怎會安然就寢呢,即便是累極了。
這便是命運,他的抉擇,從與淳歌成親那一天起,就已經定了。
“林木,備馬。”房中傳來,林洎低沉的聲音。
不久之後,古寺只留下微熱,以及曾經有過人的痕跡。
再說淳歌單槍匹馬出現在,林相面前,倒令林相驚訝,這個淳歌莫非是太過信任自己了。顯然不可能,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
“看來是老夫還是小覷了子謹。”看着淳歌下馬,瀟灑地走進林相的包圍圈,林相不得不讚嘆,這個人,無論是才智還是膽識,都勝人一籌。
“不過老夫還是好奇,你是如何看出來的。”林相對自己的演技有着絕對的信心,而此事的安排,也是無漏洞可言的,淳歌又是抓到了什麼蛛絲馬跡。
“呵呵呵”淳歌悠閒地走上前,坐在林相身旁,笑道:“林相的計劃天衣無縫,不過是我相信桑青。”
“怎麼說?”林相倒也好奇。
“以我與桑青的關係,你若活着,他爲何不告訴我,再者說你我的關係早已緩和,他更沒理由瞞着我。”淳歌抖了抖身上的灰塵,挑眉道:“唯一的可能,便是你心懷不軌,而桑青不像我煩心,便想着自行解決,亦或是他也相信,自己的父親已經變了,興許是他猜錯了,他想去驗證。”
淳歌冷冷地看着林相,沉聲道:“但無論是哪一種,他都是最失望的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