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之是義父的親子,自然該在義父這爲自家出力,難不成還有隱情。”林錦不解,林洎總不會背叛自己的家族,親人吧。
“他倆都是決定聰明的人,自是不會再一棵樹上吊死。”林洎與淳歌那點兒小心思,林拓早就猜到了,只不過是不點破罷了。
“官淳歌與林洎身在兩處,無論這場戰爭是勝是負,他倆總歸能保全性命。”林蒙這才明白淳歌與林洎這倆傢伙,這次分別的意義,他們的都是極爲高傲之人,只是不願偷偷摸摸地活着,因此纔會有這一幕。
“義父,與官淳歌一戰,您可是有了必勝把握。”因防着軍中的密探,林拓這一次的戰略只有少數的幾個人知道,恰巧林錦和林蒙正是不知情的。
“必勝?”林拓釋然一笑:“作爲官淳歌的敵人,老夫倒是真的不敢說,然此番天時地利人和均在我手,放手一搏,有何不可?”林拓一改往日往日的不溫不火,自有一種霸氣。
“多少年未見義父這等英姿,孩兒甘願追隨義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三十餘年前的林拓或許和今日相差無幾,但三十多年的官場生活讓林拓的棱角藏得密密實實,索性這些都沒有小事,再度出現,讓林拓的這兩位義子驚訝不已,尤其是林蒙更是恨不得將一顆赤子之心捧出來,爲林拓上刀山下火海。
“義父您我這兒軍餉充足,定讓您無後顧之憂。”林錦管的就是軍餉這一塊,他早就做好準備了,說句難聽的。就是打上一年,他們也吃得消。
林拓並沒有對自己這兩個義子表現出什麼興奮,他只是望着杭城的城樓,當年他與官鵬,他贏了面子,卻被官鵬贏了裡子,這一次與淳歌的交鋒。又會是如何呢。他委實期待,二十餘年磨一劍的他,就看淳歌怎麼應對了。
身在杭城的淳歌似乎能夠感受到林拓似的。猛地擡頭問向一旁的小旗子:“或許林拓早就來了,或許他早就出手了,只是我尚未察覺。”
北風呼嘯,迎着冬日最後一陣寒潮。淳歌站上了杭城城樓的最高處,俯視着底下。在護城河的保護下。杭城猶如一座孤島,被隔離在世界之外。
“杭城的護城河,倒是爲杭城添了一道天險。”司馬舒身爲前任統帥自是知曉護城河的來歷,全天下也只有杭城的護城河。纔有這功能,因這護城河的天然而成,所以河水乃是活水。雖是冬天,水流依舊湍急。若非極其熟悉水性的人,絕對是又不過去的。
“是啊,起碼林蒙他們不會選擇渡河。”小旗子看着那河水,似乎能感受到河水冒起的寒氣,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說道。
“我,我總覺着心神不寧。”淳歌揉揉自己的太陽穴,說道:“書叔,若是你是林拓,此刻你會在哪?”淳歌猜測林拓已經來到杭城腳下,但是蘇佑啓那兒傳來消息說是被攔截,一時間淳歌還真的難以判斷林拓身在何處。
“我若是林拓。”司馬舒重複淳歌的話,並沉思這個問題,若他要攻下這個杭城,絕不會單單依靠林蒙的這些兵馬,而阻攔蘇佑啓這件事也不可能成爲他的阻力,或許他可以更加直接一點。
“我會在離杭城最近的地方。”司馬舒眼前一亮,沉聲道:“在林蒙的軍營。”
“對,就是林蒙的軍營。”淳歌眉頭一皺,緊盯着林蒙的軍營說道:“倘使林拓在軍營,此處便成了敵軍的後方,那麼代替林蒙軍隊進攻的前鋒在哪兒?”
司馬舒恨不得賞自己一個巴掌,虧他活了活到這把年紀,竟不如淳歌看得透徹:“林拓這局面一擺,他們進攻的倒成了暗處,咱們則是明處。”
“暗箭難防啊,大人。”就連小旗子也聽出了此中的威脅,不由得提醒。
“暗箭之所以難防,因其出人意料。”淳歌望着涼氣十足的河水,說道:“今日越發寒冷,尤其是今日更勝,我若是林拓,便會讓人渡水而來。”
“渡水,不大可能吧,公子。”林拓帶的兵都是北方人,北方人不諳水性,再者又是寒潭似的的河水,不是深諳水性的下去,就是游泳也會沒了半條命,更別說渡水攻城,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是啊,淳歌,若是渡水而來,光是寒氣就夠他們喝上一壺,怎麼還有戰鬥之力,林拓絕對不會做如此沒有把握的事兒。”書叔也覺得淳歌這想法是高看了林拓。
淳歌這一次並沒有以往的自信,的確林拓不是神,不可能這麼冷的天氣,讓一個個將士變成鐵人。
“淳歌,別將自己逼得太緊了,林拓確實了得,但我們也不差,莫要將他妖魔化了,反倒心生懼意。”書叔拍拍淳歌的肩膀,安慰一笑,給予淳歌力量。
“或許真的是我多想了,我先去行宮看看皇上。”淳歌勉強一笑,便獨自一人下了城樓,踱步到了行宮。
此時的行宮早就沒有了往日的富麗堂皇,更多的是暗淡,沒有蘇見豫作爲主心骨的有蘇官員人人自危,生怕淳歌將他們當做炮灰,淳歌相信只要有機會出城,這些人絕對是搶在前頭的。
淳歌很順利地走進蘇見豫的房間,非常時期除了秋神醫太子,也就只有淳歌能見到蘇見豫了。瞧着那張略顯蒼白,卻雙眼緊閉的眼,淳歌靠着蘇見豫的牀,環膝坐在地上。
“師父,都說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淳歌撇嘴笑了笑,說道:“我自認,我的膽量不小,可這一次,我是真的怕了。”
“你是隻曉得,我與林洎的關係,讓我親手將林拓至於死地,我,我實難下手。”其實在淳歌心中,百姓與林洎想必重不了多少,只是他不忍心看着天下動亂,百姓民不聊生,再加上林洎也不認百姓受難,因此他纔會這般堅決地抵制林拓。
“要是林拓真的篡了位,北方的北王正好師出有名,朝代更迭興亡乃是常事,可百姓何其無辜,而我也相信師父並不是昏君,並不需要有人取而代之。”淳歌從來都不願做英雄,但卻總是被逼上這條路,彼時他的身旁有了很多支持者,但他依舊感到孤獨,因爲他清楚得知道,自己的所作的將會讓林洎失去快樂,不知何時起,林洎便已有了如斯重要的地位。
“我知道此時此刻不該計較個人情感,可是師父,最瞭解林拓的人並不是我。”淳歌的表情大有無奈之意:“林拓這些年韜光養晦,我從沒嘗試與他爭鋒相對,再者他手上能人異士甚多,我手上可用之人甚少。”
“師父啊師父,我多希望你能告訴我,告訴我這條路能走得下去。”興許淳歌也只能趁着蘇見豫昏迷的時候說這些話。他與蘇見豫的關係早有了裂痕,只是他放不下着許多年的情分,這纔想着來看看蘇見豫,說說心中的話,緩解壓力。
說完這些沒有任何條理性的話,淳歌將自己的腦子完全放空,埋在膝蓋上,大戰在即,他若是優柔寡斷,那便不配成爲杭城人的驕傲,那便配不上親友的信任。
良久良久,久到外頭的人都以爲淳歌睡着了,可是他沒有,再次擡頭,他的嘴角還是那抹笑,他的眼中還是波瀾不驚。
“師父,你與林拓鬥了許多年,始終沒有正面交鋒,會不會覺着可惜啊。”淳歌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塵,說道:“那徒兒便替你完成這個遺憾吧。”語畢淳歌便大步邁出房間,留給衆人一個瘦弱卻十分高大的背影。
“難道是皇上醒了。”一官員看着淳歌神清氣爽的樣子,忍不住瞎想。
“我看不像,許是官大人尋着了守城之法。”一官員瞅着淳歌遠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一絲敬佩,如此危急的處境之下,也只有官淳歌,才能這般自如。
“看着這官大人,我倒是鬆了一口氣。”一官員拍拍自己的胸脯,像是在壓驚。
“爲何啊。”衆人異口同聲問道。
“你們不覺着,這樣的官大人有一種莫名的信服力,好像什麼都難不倒他嗎?”這官員就是有了這種感覺。
“好像有。”大傢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一次見淳歌,真的多了一些東西。
然這些傢伙看到的是捉摸不到的東西,而不遠處的蘇佑君所見到卻是一個意氣風發的淳歌,好似自發官二伯病逝以後,淳歌便再沒了以往揮斥方遒的氣勢,周身的沉穩,沒有了銳氣。此番強壓之下,讓蘇佑君看到了當年力克陸卿士,一舉扳倒陸派的淳歌,那般自信,那般引人注目。
霸氣外露的淳歌,迴歸到這場戰爭上,究竟會帶來什麼意想不到的結果,誰也預料不到。只是深夜的來領,讓淳歌精神百倍,他雲淡風輕的目光更讓人捉摸不透。
“公子,這天冷,您還是會去休息吧,我盯着這城樓就成。”小旗子爲淳歌加了件衣裳,觸到淳歌凍成冰塊的手,忍不住勸道。
淳歌突然伸出手,指着微微泛起小波瀾的河面,笑道:“好戲即將開場,我焉有不看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