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蘇佑啓劫得林家軍的軍糧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天,在這五天裡,蘇佑啓可謂是全身心的警惕,生怕自己一個疏忽便被林拓他們偷襲,但是五天過去了,被劫軍糧的林拓肯定已經知道了具體情況,然奇怪的是林軍竟然沒有絲毫的動靜。
“父皇,五天過去了,林拓早知道軍糧被劫。”蘇佑啓有些不解,照理說林拓在知道消息的同時就應該知道他們的營地所在,然後發動戰爭,兩軍相爭,這纔是理所當然的。
“他們爲何按兵不動呢?”蘇佑啓想了很多理由但是就是想不通。
蘇佑君不懂軍事上的東西,只能在一旁安靜地傾聽,他的目光同樣轉向蘇見豫,希望他萬能的父皇能給他一個解答。
“敵近而靜者,恃其險也;遠而挑戰者,欲人之進也;其所居易者,利也。”蘇見豫端起秋神醫方纔送來的湯藥,一飲而盡。他這話是出自《孫子兵法》,說的是敵軍離我很近而仍保持鎮靜的,是倚仗它據有險要的地形;敵軍離我很遠而又來挑戰的,是企圖誘我前進;敵軍之所以不居險要而居平地,定有它的好處和用意。
“父皇的意思是,我方是那挑戰者,欲之進,敵方靜,乃是恃其險,但林拓與我軍都不善東南地形,自是不能倚仗地形的險要,林拓按兵不動最大的可能是所處地形有優勢,這纔沒有貿然出兵。”蘇佑啓倒是沒想到這一層,要不是得了那人的指點。蘇佑啓這將軍也會吃地利上的虧。
蘇佑君本就是天才之人。這麼一聽便聽出了些門道。沉聲道:“辭卑而益備者,進也;辭強而進驅者,退也。”同樣自《孫子兵法》中的一句話,所表達的是敵方使者言詞謙卑而實際上又在加緊戰備的,是要向我進攻;敵方使者育詞強硬而軍隊又向我進逼的,是準備撤退。現在我軍搶了林軍的軍糧,正是將巴掌打在林軍的臉上,可林拓沒有派人請來攻打。正是示弱的表現,極有可能是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向我們發動攻擊。
“林拓不是不動,正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從來不打無把握的仗。”蘇見豫對林拓的瞭解不可謂不深刻,有句話說,有一個變態對手的人,本身也是個變態。
“他在等待什麼樣的時機?”蘇佑啓嘆了口氣,倘若淳歌在這兒,他們一定能知道更多,回想起自己與淳歌並肩作戰的是那段時間。真是人生中難得的美好回憶。
“敵不動,我不動。將計就計。”蘇見豫對於這場戰事的謹慎程度超乎尋常,既然不能準確地預料,那麼見招拆招,無論林拓有什麼算盤,他也不懼怕。
又是一個五日,整整十天,林拓所在的軍營,日日操練兵馬,好像劫糧一事從未發生,而淳歌偶爾看着杭城,偶爾在軍營裡逛逛,日子過得很是悠閒,雙方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再進杭城。
“官大人可真是輕鬆。”林瓊剛練完了兵,轉身時看見淳歌,便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明人不說暗話。”淳歌撇嘴一笑,冷冷地看着林瓊,說道:“林將軍似乎沒有閒得能找官某聊天吧。”
“不”林瓊似乎沒有感覺到淳歌的不善,依舊笑着說着:“我只是好奇,官大人爲什麼這般冷靜。”
一個正常人被困在一處地方,待久了都會發瘋的吧。不知外界消息,不明自己生死,如此處境,世間沒幾個人能淡然處之,可淳歌卻偏偏是哪個特例,因而林瓊很是奇怪,什麼才能讓淳歌這樣的人慌亂。
“西楚霸王過烏江時,曾言:天之亡我,我何渡爲!”這是西楚霸王死前說得,是天要亡我,我渡過了烏江又能怎麼樣呢,淳歌擡眼看向林瓊,說道:“我在想,你之亡我,我何急爲。”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林瓊一愣,顯然他並沒有想到淳歌會這樣回答他。
“所謂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淳歌故作正經說道:“你們雖殺了我的兵,但滅不了我的鬥志?”淳歌最後一個“志”字的語調十分怪異。
林瓊有點跟不上淳歌的節奏,皺了皺眉,只聽淳歌笑問道:“難不成你想我這麼說?”
“大哥啊,你還是走遠些,子謹今日心情不好。”林蒙不知從哪個地方,冒了出來搭上了林瓊的肩膀,可憐的林瓊被淳歌消遣了還不知道。
“子謹!”林蒙揚着討好的笑容,與淳歌招手。
淳歌點了點頭,就算是與林蒙打招呼了。
“我想林瓊是想問問你,對於我們按兵不動,是什麼看法。”不愧是和林瓊一起長大的林蒙,對於林瓊那種曲折的試探方式,林蒙覺得還是實話實話的好。
林瓊不怎麼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似乎是默認了林蒙的話。
“兩軍交戰以兵力分強弱,現在的形式便是你方強,我方弱。所謂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淳歌的意思很明白,你們兵力強,糧草也充足,所謂用兵的方法,用兵的原則是:有十倍的兵力就包圍敵人,五倍的兵力就進攻敵人,兩倍的兵力就分割消滅敵人,有與敵相當的兵力則可以抗擊,兵力少於敵人就要避免與其正面接觸,兵力弱少就要撤退遠地。所以弱小的軍隊頑固硬拼,就會變成強大敵軍的俘虜。
“若我沒猜錯,你們是打算虛則實之,明着按兵不動,暗中卻是想圍攻皇上他們。”淳歌常年在官場戰場打交道,腦子裡的存貨是一般人料想不到的,他能猜到既在情理之中又在預料之外。
“你能猜到,那麼蘇見豫也能想到。”林瓊蹙眉,呢喃着。
“我所感興趣的是,你們是怎麼將兵調到皇上週圍的。”淳歌露出好奇的樣子,說道:“蘇佑啓雖常年在京城,但是他的戰力,可不弱於你們任何一個人,一個優秀的將領對周邊情況的探查仔細到一隻飛禽走獸都不會放過,而你們會用什麼法子,將兵派過去,又不驚動他們呢。”
林蒙他們自然不會爲淳歌解答,淳歌也是知道的,他不過是興致上來了,順口一問,從沒奢望着有人會回答。
看着淳歌優哉遊哉的背影,林瓊陷入了沉思,並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認爲過不了多久,淳歌便能自己猜出來。
蘇家兄弟在杭城與柳護城之間渡過了他們人生中,最爲艱難的十天,終於在第十一天的時候,有消息傳來。只不過這個消息來源,有些奇怪,那時樂水從東南邊境,飛鴿傳書而來,上頭字數不多,明確地告訴蘇家父子一個情況。那便是,北方大軍壓境,約是五萬多。
“北王這時候,竟插上一腳?”蘇佑啓收到消息,難掩詫異,時局已經夠亂了,他們與林拓的戰事一觸即發,北王這會兒還不消停,有蘇朝廷絕對沒有雙線作戰的實力。
“不可能?”蘇佑君緊皺眉頭,北王不會在這個時候出兵的,他們是有過約定的,想來北王也不是一個不守信用的人啊。
“爲何不可能?”蘇佑啓是不知道自己父兄與北王的聯繫的。
“林拓與北王同是北方人,一山不容二虎。”蘇佑君敲打着桌子,說道:“林拓之所以選在南方謀逆,就是忌憚北王,有不想同他鬧翻。”
“而北王也在戰前答應父皇絕不與林拓爲伍,畢竟北王世子還在我們手中。”其實北王世子曾經逃走了,但是出於某種交易,北王與蘇見豫又互換了一些利益,因此北王便又將世子留在了他們手中。只是旁人都不知道罷了。
“皇兄,還是將此事告知父皇,讓父皇決斷吧。”蘇佑啓握緊了自己手中的軍情,東南的戰,是越大越大了。
收到消息的蘇見豫,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吃驚的樣子,只是笑道:“朕還以爲是什麼,林拓啊林拓,這便是你的倚仗嗎。”
“父皇這是怎麼回事啊?”蘇佑君心中猜到了一點,但臉上卻出現了急切等狀況。
“父皇的意思是,這五萬軍隊是林拓調來的,頂着北王的名義,想要挑撥我們與北王的關係。”不愧是淳歌承認的將才,只需蘇佑啓稍稍一個提點,蘇佑啓便猜了出來。
蘇家兄弟兩者相較,明眼人看到的是蘇佑啓的聰明,蘇佑君的無用,或許這便是爲什麼蘇佑君能穩坐太子的作爲的原因。
此刻的林拓收到了大軍壓境的消息,的確這是他在北方的兵,壓境也是他的要求。
“義父,大軍到位了。”林瓊將邊境傳來的紙條放入火中焚燬。
“五萬大軍加之軍營與柳護城的兵力,我們共有十一二萬人。”林錦挑眉一笑,說道:“而蘇見豫他們不過是五六萬人,單單是人數上,就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