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壓根就沒想到高卿士會當着蘇見豫的面找自己麻煩,再加上淳歌本就是體虛沒有多大的重量,高卿士那樣可以一撞,淳歌被慣性牽引直接就往柱子上走,眼看就要可破腦袋了。可淳歌那模樣似乎就像是自己走錯了路一樣,更多像的不是會有多疼,而是回府之後會聽到多少人嘮叨。
離淳歌不願的蘇佑君三人手伸到一半,可就是夠不着,就在淳歌馬上要撞上的時候,說是遲那時快一個身影閃過,直接將淳歌拉到了懷裡。衆人定睛一看,原是未經傳召的三皇子,幸好阿奴眼疾手快,不然淳歌的額頭必定是要見血的。
“可有傷着。”淳歌還沒反應過來,只是眼中映入了阿奴的臉,下意識掙扎而出,阿奴只好放手,關切地望着淳歌。
淳歌不理會周邊任何人,只是對着蘇見豫作揖說道:“讓皇上見笑了。”
此言一出,衆人表情不一。蘇佑信兩眼珠子咕嚕咕嚕轉着,在淳歌與高卿士身上打量,不知在思索些什麼。蘇佑仁心中有些瞭然,默不作聲地看着淳歌。蘇佑君則是瞳孔一縮,眼中帶着深意悄悄望着淳歌與蘇見豫。而蘇見豫卻是露出滿意的眼神,誠然淳歌這話讓他很舒服。只有阿奴只是望着淳歌,上上下下地仔細觀察,在確認淳歌是否受傷。
最爲吃驚的是高卿士,他雖不是與在場其他人一樣的聰明之輩,但不代表他聽不出淳歌話裡的意思。什麼叫讓皇上見笑了,那可是他差點將一朝丞相推去撞牆啊,往小了說,是危急了一條性命,往大了說,那便是謀害當朝一品丞相,上頭的罪過。到淳歌嘴巴里只有似乎這一切都只是一個笑話,還是淳歌默許的笑話。他高卿士。自認與官淳歌並無交情,要是自己處在官淳歌的位置上,絕對會落井下石的,只是不知官淳歌爲什麼要幫他。
高卿士的落井下石便是與淳歌最大的差別。若是淳歌處在這般境況下,讓他做一做小人,他可不會做這番無意之事。試想,落井下石這等事兒除了過過嘴癮,還浪費口水呢。實在不是聰明之人的做法。而淳歌這一回,是現身說法,真實上演,如何在別人倒黴的時候,從中取得最大的利己效果。
而最喜人的效果之一,便是蘇見豫的歡心。高卿士的獎懲,本就是皇上所決定的事情,而高卿士自己過於愚笨做了這樣的事兒,本就是該懲罰的,但是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人家皇上都沒說什麼。淳歌怎能因爲一己私事讓皇上處於被動,於是纔有了寬容大度的官丞相,才讓皇上舒心一笑。
寬容並不是人心胸有多麼寬廣,而是在某一個時刻,你小氣了也沒用,不得不寬容待人。
“淳歌大肚啊。”蘇見豫慈祥地望着淳歌,不一會兒便將視線轉移到高卿士身上,此時眼中出現了犀利的光,“怎麼這一趟東北之行,還沒得到教訓嗎?”
蘇見豫這麼一說。蘇佑信倒是驚訝了,聽這話裡的口氣,難道蘇見豫要放過高卿士嗎,這人犯下大錯。難道不用懲罰嗎。至於青山先生他不會是早早便料到這個結果,才如此大方的吧。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蘇佑信將會毫不懷疑,這世間最瞭解皇帝的人,便是青山先生了。
蘇佑君深知自己的這位父皇近年來一心撲在修煉上,他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讓朝中有一方勢力獨大。所以即便是高卿士蠢到沒有朋友了,他也不會讓高派就這麼倒下去。這個結果蘇佑君並不驚訝。
高卿士沒想到皇上竟然沒有怪罪自己在東南那檔子事,心下大喜,道:“此番離京,臣受益匪淺。”說着,還朝着蘇見豫行大禮跪拜,可憐兮兮道:“臣還以爲此生再也見不着陛下了。”
就在蘇佑信以爲高卿士不會真的哭出來吧的時候,高卿士的淚如雨一般灑了出來,真真是個技術活。
房內衆人對此場景早就見怪不怪了,在京城這個池子裡混的人,沒有說痛哭流涕就痛哭流涕的演技,還能混得下去啊,只是蘇佑信少見罷了。
蘇見豫被高卿士哭得也煩了,便隨便打發了人下去,而淳歌等人也跟着一併退下了,然而這一次出宮,禮部尚書已經在宮門口等候,接了北王世子兩兄弟,便辭別了太子與淳歌,淳歌自是不會與蘇佑君一路回府,找個個託詞,便自行回府了。
第二日,北王世子來京的消息傳遍京城每一個角落,上至八十歲婦人,下至三歲孩童皆知曉蘇佑仁來京一事兒。更別提,皇上此番接待乃是有蘇歷史上對一個世子的最高待遇,由禮部尚書親自招待。禮部尚書是什麼人物啊,那可是卿部卿士的候選人之一,而北王世子也就是承襲了爵位,並沒有實在的官職,皇上如此安排,歸根結底還是因爲北王世子剿滅盜匪,並親自押送盜匪頭子上京問審的事。
要說盜匪,其實也並不很囂張,比起從前的北夷,山匪,簡直是太弱了,可誰讓近年來有蘇無大事兒,所以便是芝麻點大的小事兒,也都會成爲大事兒的。
早朝剛過,官員們陸陸續續從宮門出來,但凡遇見蘇佑仁的,多是向蘇佑仁道賀,現在的蘇佑仁可不是單純的北王世子,蘇佑君剛剛纔加封了正一品的爵位給他,這可是有蘇歷史上獨一份的榮耀,連帶着蘇佑信都被賞賜了許多珍奇異寶。
淳歌身爲百官之首,走在人羣的最末端,卻遲遲沒有上前去道賀,跟在淳歌身旁的便是他的好友曾沉與慕容夜。
“不過是平定一個小小的盜匪?”慕容夜翻了個大白眼,諷刺道:“與當年的山匪,簡直是天壤之別。”
“你當初平匪有功,照樣得科舉上來,他倒是好。”慕容在心中爲淳歌叫屈,想淳歌那些年做了多少事兒,那些事兒哪一件不能成爲一生驕傲的功績,可得到的卻又是什麼回報。
“太子倒是十分大方啊。”曾沉也感受到了這一回冊封的不同尋常,分明是可敷衍了事的事兒,蘇佑君竟用心至此,甚是奇怪。
慕容緊接着應道:“沒錯,他們”慕容做出古怪的樣子,暗指蘇見豫與蘇佑君父子,“向來不是大方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內情。”曾沉已經嗅到陰謀的味道了。
“我說,你倒是說句話啊?”慕容沒好氣地看着專心致志走路的淳歌,感情他們這會兒是自己着急啊。
“說什麼?”淳歌笑得極淡,“既知不尋常,那便是不尋常。”
慕容聽了這話,差點沒一個巴掌呼過去,一臉我認命的樣子,說道:“我也知道,其中有不爲人知的,我這不是猜不到這不爲人知的是什麼嗎?”
瞧着慕容那討好中帶着點乖巧的模樣,將淳歌與曾沉都都逗笑了。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今日宣旨之時,宣旨太監的表情有所不同嗎?”淳歌站得最近,自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一些貓膩。
“不同。”慕容皺着眉頭,思索片刻,道:“好像,有些,詫異。”
“對,就是詫異,好像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一次的封賞似的。”慕容也清楚地回想起那太監的表情了。
曾沉腳步一頓,想到了些什麼,“宣旨太監,乃是皇上親信,封賞之事,他沒理由不知道。”
“昨日皇上已經封賞之事全權交託太子了。”淳歌很是好心地將這兩人不知道的信息說出。
“什麼?”慕容有些不敢置信了。
“你的意思是,如此大肆封賞是太子一人的意思?”曾沉一驚,太子將事情放大到這個份上,皇上即便是將此事交由他辦理,卻也麼沒有封一品爵位的意思啊,難道他就不怕皇上找他算賬嗎。
“他這回的膽子倒是大,就不怕那位秋後算賬嗎?”慕容夜眼中的太子,其謹慎程度,比淳歌更甚,怎麼可能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呢。
“我倒是好奇,太子一反常態的緣由。”曾沉不愧是官派的二把手,較之拿官場當遊戲的慕容而言,更多了一份敏銳。
淳歌似乎很滿意曾沉能想到這個份上,“兩個字。”淳歌伸出兩個手指頭,說道:“危機”
曾沉頓時眼前一亮,他竟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事,“三年前太子一黨興起,是因皇上的支持,而如今淳歌重新迴歸,那是因爲皇上對太子的厭倦。”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皇上開始忌憚太子了。”曾沉眯了眯眼,口氣有些冷:“太子短時間內是不會與皇上鬧翻的,而皇上也不會輕易相信太子,所以太子只能轉移皇上的視線,從前有淳歌在朝,皇上只顧着算計淳歌了,而今淳歌再不會幫着太子擋下這一切,太子急需找到另一個擋箭牌。”
慕容有些猶豫地說道:“他不會是拿着北王世子擋着吧?”
“哼”慕容哂笑道:“不愧是藝高人膽大啊,將人捧得極高,卻是一個如坐鍼氈的位置。”
“淳歌,皇上的心思難料,怎能不知道太子的用意呢?”這樣一來,問題就來了,蘇見豫又不是傻子,相反,這可是個老狐狸,蘇佑君怎麼瞞得住。
淳歌停下自己的步伐,轉身望着蘇見豫煉丹房的,滿是笑意:“太子殿下活學活用的本事,不容小看啊。”
“民意。”淳歌的話音剛落,曾沉與慕容便呆滯了片刻,這不是淳歌前段時間耍的手段嗎?他們這位太子殿下,當真不是一般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