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親事（七）
謝氏面上頓時無顏色，一手撫着胸口，一手哆嗦着：“出了什麼事？怎麼不早回？”
大兒那樣的有出息，老爺打的定不是他；怕是她那個還沒中舉的二兒子，老爺是不大待見他，莫不是今日帶他出去會文，哪裡做的不好？
只不過是文章不好，多多教導便是了，打孩子做什麼。若是打壞了哪裡，這以後就是文章再好又能又什麼用。
“打了哪裡了？請大夫了沒？”
那僕婦跪在地上：“奴婢什麼也不知道。只瞧着老爺外書房伺候的竹蔭打發人來問太太回來了麼？後來才知道，三爺不知道犯了什麼事，老爺要打死他。如今板子都打了幾十下了。劉姨娘命奴婢來迎太太，請太太過去呢。”
謝氏緊張的面孔鬆弛下來。
是那個庶子，不是她的兒子。謝氏深深的吸了吸口氣，真是要把她嚇死了，她擡腳便給了那個僕婦一腳：“混帳東西。”
僕婦身子歪了歪，仍重新跪好。
“老爺又怎麼會平白無故的打老三呢？定是他又犯了渾。”
僕婦也回不上。
譚世儀打小聰明，老爺教他字，他轉眼就能記得，那時候老爺多歡喜啊。可是後來，他漸漸的學壞了，不再喜歡讀書，成日裡就是遛鳥玩鷹，不務正業，可是太太寵着他。
譚世儀抱怨道：“我哪裡敢。那小妖精趁着太太不在，跑到前頭來。我若是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要不，我能在外書房被老爺抓了麼？”
難怪老爺會氣得這麼厲害，這樣的事。
世芸匆匆地朝謝氏正房走去，謝氏還在換衣裳。
僕婦也說不清，只是請世芸快到外書房去。
謝氏痛心疾首：“老三，他也太不懂事了！”
世芸跌坐在地上，謝氏那是不肯相助了，若是打壞了腿，日後可怎麼辦。
即使三弟真的是做了這樣的是，只是，琉璃怎麼會見到老爺，旁人出了這樣的事，躲還來不及，又怎麼會不顧自己的名節叫嚷的到處都知道。
她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使嫁給個小廝，也比跟了她這個成日裡不務正業，不受太太待見的弟弟強。
僕婦忙道：“四姑娘，您快去瞧瞧吧。老爺要把三少爺打死，親自抄了板子打。姨奶奶不敢脫身。”
這有些耐人尋味了，世芸交待着劉姨娘：“姨娘在這，我且去求太太，如今只有太太能救三弟了。”
謝氏笑着看着她：“這麼說，這個臉我還是要給的。”
她也想讓太太嚐嚐這滋味。
世芸握住了拳頭。
世芸不由地恨譚世儀不爭氣，才十五歲，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她不指望，這個弟弟能像大哥那樣考取什麼功名，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至少日後這府裡還能有人孝敬生母。
世芸只是不肯：“太太，您就饒了三弟這回。三弟這麼小的年紀，哪裡曉得那些，太太，太太，三弟雖是頑劣，可也不會做出這種有辱家門之事。”
譚世儀本來還叫疼，聽了世芸這話，忍不住來氣，方要動一動，只是那下半截疼的厲害，他咬牙忍住那聲哎呦：“我又沒怎麼了。我哪裡曉得老爺會這個時候回來，正好叫老爺瞧見。”
世芸挑了眉：“琉璃人呢？”
譚世儀被打的皮開肉爛，頭一天疼的昏了過去。第二日一醒，在牀上又叫又嚷地，說這裡疼那裡痛的，丫頭取了湯藥給他，他偏又不要，拖着半殘的身子鬧着要吃涼的。
琉璃想做三弟的通房？
“三弟！”世芸漲紅着臉。他一點都不知錯，還滿臉不服氣的模樣。
“三爺順了鴿子，把毛都剪了，卻不曉得怎麼了，叫太太跟前的丫頭遇上了。”
盧家的笑道：“是，太太一向是疼四姑娘的。四姑娘也是知恩圖報的。”
“你……”世芸氣得眼圈頓時紅了。
譚世儀仍舊嬉皮笑臉的道：“她鬧開了又如何？我就回了太太要收了她。落到我手上，我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盧家的邁上一步，低聲道：“太太，四姑娘今兒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若是人家知道，她有這麼個弟弟，她日後怎麼擡得起頭？”
世芸叫他這吃痛的模樣，忍不住心酸，眼淚就掉了下來：“怎麼就這樣了。讓你平日裡老實些，別中幹那些下作的事，多讀書，你只不聽。這下惹惱了老爺了吧。疼的厲害？”
謝氏雙眼眯成了一條縫，隨即擺手：“替四姑娘洗洗臉，這樣子像什麼樣子。”
他怎麼這般不爭氣。
“姨娘，且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世芸聽劉姨娘罵的粗鄙，不由地皺了眉毛：“姨娘。”
“四姑娘，四姑娘。”盧家的匆匆而來，見到世芸笑着點了頭，“太太，找你呢。”
只有太太能救三弟。
常貴瞧了世芸這邊，又瞧了瞧書房緊閉的門，雙手撐地，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朝這邊挪了過來。他本要跪在世芸跟前，卻叫世芸攔住了。常貴感激地看了世芸一眼，都說四姑娘是個好性兒，果然如此。他急急地回話，邊說還邊回頭張望着。
謝氏披着衣裳出來：“四丫頭，你這是做什麼？”隨即吩咐人，將世芸攙起來。
因爲在外書房，世芸不敢進，只在牆那邊站着。
看着，僕婦那緊張的模樣，謝氏曉得，這次下了重手。老三什麼德行，她哪裡不曉得，玩鴿子弄鷹，樣樣哪是老爺瞧的上的。
世芸急急地點着頭，只問道：“到底是怎麼了？老爺怎麼會親自打板子呢？”
劉姨娘再次忍不住滾下淚，又不敢放聲，怕譚老爺聽到了，下手更狠，讓兒子更遭罪。
“是，三弟再渾也不會在老爺跟前犯渾的。”世芸拼命地解釋着。
“大娘有什麼事？”低頭小心的應付着。
世芸氣得站起來便走，也不理會那個小子怎麼說。走到院外，纔想起來自己是送藥的，又把藥丸交給青霜，讓她到時候給譚世儀敷上。
世芸腦子閃過一絲光亮。
她微微收了心，讓人把跟譚世儀跟前的叫來。
“小的沒在旁邊伺候，什麼都不曉得，只是後來老爺打三爺的時候，小的聽了兩句。”他無奈地嘆口氣，“三爺不曉得從哪裡學來的，抱着太太跟前的琉璃要……要……”四小姐還是個姑娘，“琉璃告訴了老爺。老爺氣的要打死三爺。四姑娘，三爺……三爺……”
塗脂抹粉的劉姨娘的臉上花花的，沒有了顏色，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這個生母雖然總是不着邊際，但是，她總是打扮整齊了出現。這樣不顧妝容，世芸是頭一次見。
世芸走到譚世儀跟前坐下，一手擱在他的腿上。
世芸瞧着謝氏跟世英進了二門，忙走上前：“三弟怎麼了？”
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吵着要把三弟打死，雖然三弟常常捱打，可是也沒有親自抄板子打人的事。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厲害。
披頭散髮地劉姨娘一見到世芸，嚎喪地撲了過來：“姑娘，我的好姑娘，你快去求求老爺，別再打了，再打就要把他打死了。”
劉姨娘這纔想起來女兒在身邊，怏怏地收了口。卻是將手絹當成琉璃，想撕了那個賤婢。
外書房如今都沒有了清客在，外頭跪着四個跟譚世儀的人，緊閉的房門關不住板子落在肉上的聲音。若有若無的悶哼聲，讓世芸聽得痛心。
僕婦也不敢說什麼，等着謝氏進了二門這纔敢爬起來。只是，這要怎麼回劉姨娘呢？
世芸下車的時候便聽到僕婦嚷着不好，一聽居然是同母弟弟譚世儀叫老爺打了。從小到大，也不曉得叫老爺打了多少次，可是他就沒有長記性的時候。每每，太太都攔着不讓打，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謝氏笑了笑：“圖報不圖報的，我到不在乎，她只要乖乖的嫁過去，我就替她走這麼一遭。”
常貴愣了，隨即道：“好像跟老爺跟前的竹蔭在一處。”
太太。生生的把這個有出息的弟弟養成了廢物，偏偏，大夥滿口稱道。
“怎麼又跟太太跟前的丫頭扯上了。”
金蓮等人忙擁着世芸出去。
……
盧家的笑道：“吏部徐氏侍郎徐太夫人來了，太太命我來找姑娘。”
伺候他的青霜見世芸來了，如同見救星一般：“四姑娘，您快來勸勸三爺，這涼的怎麼能混吃。若是再弄出大病來，可怎麼好。”
譚世儀立馬痛的哎呦亂嚷：“四姐，輕些，輕些。”
太太雖說口中要去看，可是還是記掛着自己的衣裳，在她眼裡，衣裳比三弟的性命還要重要。
世芸越聽越覺得這個弟弟無藥可救：“好好的，你扯二哥做什麼？我看你還是沒打好。”
“我知道了。只是吃了酒，這麼見老爺不好，回去換身衣裳就過去。”
譚世儀撇撇嘴：“那個小妖精，我不過是摸了她的手一下，她就要死要活的。別以爲我不知道，她跟二哥幹了什麼好事。我都瞧見了！這會子她到是貞節烈婦一樣，別以爲我不曉得她浪成什麼樣！瞧着我不是太太養的，都瞧不上我。臭丫頭，總有一天，我要讓她好看。”
劉姨娘揩着眼淚，嗚咽地道：“我哪裡曉得，是三爺跟前的小廝讓人到二門上傳話。說老爺要打他。我又不能過去，只能在這裡，你聽聽，如今連聲兒都沒有了。”
“定是琉璃那丫頭勾引三爺的。”劉姨娘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了琉璃的身上，“那個狐狸精。成日有事沒事就往爺們身上靠。”
她挑了簾子，疾步走進，撲通跪下：“太太，求求你大人大量，饒了三弟這回。”
徐家。找她！
她定地不是袁家麼？怎麼徐家的人來找了？
世芸收起微微的緊張，笑着道：“那我去叫六妹妹。”
盧家的笑着攔住了她，表情頗有深意：“太太說了，就姑娘跟五姑娘去便好了。”
五妹！
要在她跟世萱中間選一個嫁給那個傻子。
是什麼原因，謝氏要放棄她嫁給姓袁的，而是選擇了那個傻子？
(本章完)